“五雷轰天印。”廖易青着一张脸说了出来。
“是啊,五雷轰天印。”梁妙真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这个点煞除恶的秘术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用的,也不是一般人会的。”
“上一个会用这个术法的是老天师。”
话音刚落,便有人跟着说道:“这个术法是老天师三十岁那年练成的,老天师的天赋已然过人了,所以出手的人年纪一定不小。”
“这个战斗残留下来的模样同施展过五雷轰天印之后的残存很是相似,应当同样属于雷法,甚至很有可能当真是五雷轰天印。”阴阳司的老人周耀眼睛红了红,而后吸了吸鼻子,“这可不是小事。”
“是啊,这件事一定要同从长计议,若不是五雷轰天印的话,那个雷法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等却丝毫不知,这已经足够骇人了。”
“若是五雷轰天印的话更不得了了,出手的人从何处学来的五雷轰天印,今年多大了,最重要的是出手的是谁这都是需要查清楚的事情。”梁妙真说着看向那些彷佛木偶一般不言不语的填坑小吏,“算了,为难他们也没用,此事还是要大天师出面来做。”
“我当真是老了么,这长安城这些时日多了不少高手我清楚,但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这样的高手,我居然丝毫不知?”梁妙真叹道,“真是老了啊!”
……
……
卫瑶卿从望月楼倒挂而下,向城门口飞奔而去,城门口排队等候检查放行的队伍排的很长。她拉了拉帽檐,没有同普通人一样排队,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的巴掌大的手令握在手中,向城门走去。
“喂喂喂,”有检查放行的守城侍卫及时叫住了她,“回去排队去,你知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噤了声,黑色的手令在面前闪过,守城侍卫脸色顿变,连忙闪身让开,让她出了城。
正被检查的百姓不解:“这个人怎么不需要检验就出了城?”
“懂不懂什么叫做圣命啊?”守城侍卫白了百姓一眼,“你要能的话,你也弄个圣命来,我也放你过去。”会发出质疑的的一看就是外乡人,不懂变通的家伙。
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能让他特例放行的怎么可能是一般的权贵,愣头青一样跑出来质疑,要是碰上个脾气不好,心眼小的权贵,穿小鞋都能整死人。
不过眼下,那个“权贵”脾气似乎不错,亦或者有急事,匆匆出了城,根本没有往这里看一眼。
长安城的城门口人声鼎沸,往来百姓络绎不绝,天子之都,自然有无数人向往也有无数人在这长安发出居不易的感慨。
女孩子巴掌大的脸在巨大的帽檐下衬托的格外苍白,她重伤未愈,却还是侥幸出了城。
微微侧头,排队入城的队伍中不乏江湖侠客。做她的替身,委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今日虽说解决了一些出头鸟,却无法一劳永逸。卫瑶玉是当真不能离开望月楼一步,不然会十分的危险,她的身上得不到这些亡命之徒想要的东西会死,得到了更会死。所幸大伯似乎很是靠谱,希望如此吧!
她分身乏术,也只能在离开之前为他们多做一些事情了。原先她想自污声名,以罪身离开,那样的话,卫家的处境会比她现在好得多,至少那些冲着她来的人就不会留在长安了;但不管是明宗帝还是卫同知都不愿做这个选择,到头来,他们还是心软了。
少女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长安”两个石刻的地名在城头上显得格外的苍劲有力。
长安长安,待她来日归来,是否依旧长安?
第357章 新相
日暮降临,一队官兵骑马而过,匆匆向城门口行去。
道路两边的百姓神情惶惶,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晚间时候,一道闭城严查的命令一出,随之而来的是陛下再次遇刺的消息。
所幸这一回,陛下并没有什么大碍,有人立下救驾之功救下了陛下。有救驾之功必有重赏,望月楼这样的赏赐不算顶好,但也不差了,入夜之后,长安城的百姓纷纷挑起了此事的话头。茶楼酒肆正是众人说笑的好地方,众人带着自己的猜测说笑着这件事。
“这个卫监正之前就已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了,这样的救驾之功一出,圣眷更盛了吧!”
“不过最近卫家行事很低调,中书令大人出来之后也没有什么举动。”
“要什么举动啊,逆贼程厉胜都死了,朝中乔相一家独大,中书令大人又是乔相爷的门生,不需要什么举动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当朝左相的位置也不会空太久,不知道最后会是谁……”
话到一半便截然而止了,有些朝政的话题不宜多谈,食客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略过了这个话题。
而眼下,引起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中书令卫同知正坐在这座看似寻常的书房之中。
这座书房的摆设平平无奇,但却不是等闲人能够进入的,它的特殊是因为人,这座书房的主人是他的老师——当朝右相乔环。
说起来老师的官场生涯颇为励志,可谓天下每一个读书人心目中所想的官场生涯的理想,他都做到了。少年进士,从地方官做起,兢兢业业做了三年的地方官,政绩出色,而后回调入京城。彼时,老师入京,比起那些根深蒂固,世代立于此地的京城权贵,他就这么直闯不顾,凭着一身硬骨头闯出了这片天地。被人刁难,被同僚排挤,被人背后抹黑,这些凡是可以想象的到的新任官员会受到的刁难,他都受到过。挫折过后便是青云直上,没有背景,他便一手扶植出一队自己的党羽,于是,近乎奇迹的,他做到了官至右相。如此励志般的经历自然引得天下读书人追捧。
当年左右二相,相比程厉胜的顺风顺水,背后有人扶植,天下读书人显然更乐意看到老师这样的经历。于是同为左右二相,论民间风评,程厉胜远不如老师。老师身上有太多读书人想要追求的风骨、清廉这等品格。
但再如何风骨、清廉,老师是当朝右相,是臣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恪守臣子的操守,将忠君爱国印刻在骨子里,所以一切可能对君王产生威胁的人和事,他都要尽力的去分隔开来,譬如六丫头。
所以他挣脱囹圄之后去拜见老师,老师就将六丫头的身份质疑告诉了他,要他看住六丫头。卫同知低头笑了笑:他不但没把人看住,还亲手把人放走了。
“同知。”乔环走了进来,打断了卫同知的胡思乱想,他抬头看向老师,穿戴整齐的儒衫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几十年了,一直如此。老师是个严谨肃恭的人,对自己如此,对旁人亦是如此。
起身见礼之后,复又落座。
乔环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那丫头还好么?我听说她受了点伤?”
“皮外伤,并无什么大碍。”卫同知说道,神色淡定自若,“正好陛下赐下望月园,我便让她呆在望月楼上头养伤,养一段时间再说。”
这个一段时间就很值得推敲了。几天叫一段时间,几年亦是如此。
“望月楼上有不少书,足够她打发时间了。”
乔环点头:“那就好。”顿了顿,似是又有些犹豫,“也不必看得那么死,只要不出望月园就好。她有什么喜欢的就给她,物质之上不得有缺,有什么不好办的就来寻我,”他叹了一声,“只要这孩子开心就好。”
“开心么?”卫同知喃喃,“她怕是不会开心的了,被禁锢起来的滋味不好。”他也尝过这种滋味,不太好受啊!
乔环不语,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道:“陛下如今十分信任她,杀掉程厉胜就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了,要陛下远离她不太可能,便是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让陛下对她如此信任的,这才更令我怀疑她的居心。”
“我不敢拿陛下的安危开玩笑,便只有将他们分隔开来。”乔环叹道,“同知,你做的很好。”
卫同知低头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六丫头应当已经出了城吧,临走之时那一场恶斗倒是省却了一些麻烦,但麻烦并未消除,保护好望月楼里的二丫头才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
“对了,听说今日城中有阴阳术士相斗,是谁接手的?”
卫同知低头看着鞋面出神:“林立阳吧,此事应当属五城兵马司管辖。”
乔环蹙眉,他要听的答案显然不是这个,眼看眼前的卫同知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他再次道:“我收到消息说那些阴阳术士斗法无一生还。”
“情况如此激烈么?”卫同知抬头诧异的说道,“玉石俱焚?这些江湖侠客本就几乎人人手上都沾过人命,果不其然,进长安城就生出了这样的事端。”
“出事的地方在皇宫侧门到望月楼的必经之路上,”乔环也不再卖关子了,“你看看会是那个孩子做的么?”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楼里了,应当与她无关。”卫同知想了想道,“而且她之前救驾受了伤,要全身而退没有一段时日怎么做得到?”
“希望如此吧!”乔环揉了揉眉心,再次强调道,“那孩子那里什么东西都不要短了,但凡她所求,都给她。左相的位子已经确定了。明日一早你们就能看到这位新任的左相大人了。”
“老师,不知新来的相爷是哪一位?”
“裴行庭。”
姓裴啊,果然如此。卫同知了然,知道这个姓就足够了。大楚开国功臣位列上排行第一的人物裴无忌的后代,真正的大族啊!
更有甚者,裴行庭的入仕可能还会影响到朝中南北官员之争。原先的左相程厉胜汲汲攀升于这些事情上并不讲究,所以也没有引发什么争论。但裴行庭不同。
这官员是如何选拔出来的?除却武将,大多是科考选拔而来,所以文官的本质还是个文人。裴家无疑是南方文人儒士的代表,而乔环则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自幼做学问习的是北方文人儒士的做派。
其实天下文章的好坏都能品鉴出来,但南北文人细节上颇有不同,可不要小看这些细节,以文入手,延伸至政事上的观点也可能产生严重的分歧。前朝就有过这样的例子,朝堂之上,南北官员相争妄图说服对方,所以每每上朝,仿若置身儒林论辩场上一般。很多时候最终的观点是相同的,却偏偏能争执不下。
卫同知暗道:这朝堂,要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第358章 出行
天还未亮,但是他起的很早,是被一阵勾人唇舌的香气唤醒的。
终究睡意还是没有抗争过食物的香气,黄石先生妥协了,嘀嘀咕咕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鞋,匆匆忙忙洗漱过后就从房中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裴宗之早已穿戴整齐坐在石桌旁了,左手边一盏灯发出朦朦的光亮,石桌中间那还冒着热气的锅就是让他早起的元凶。
“这是什么?”
“百胜楼里煮的东西,我看挺香的,就买来了。”
黄石先生嘴角轻抽:“能让你连锅一起端来?你这是用武力强迫他们了吧!”
“我付了钱了。”
黄石先生:“……”好吧,钱货两清,他转身回去取碗勺。
转身取碗勺的功夫,门就已经开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裴园门口。
着整齐官袍的老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跨入门内:“宗之,还是你起得早,你两个弟弟还不曾起呢!看来叔公来得巧,正好来得及讨一碗汤喝。”
这是新任左相裴行庭。
年轻人没有说话,却将手边的碗推到他跟前。
虽说这孩子脾气有些古怪,但也并非不懂变通之辈,裴行庭看着面前的碗笑了。
“今日你要去上朝了。”年轻人低着头,目光专注的看着面前锅里的东西出神。
裴行庭看着眼前这张尚且年轻的容貌和与之不符的染雪青丝,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宗之不是老者,却有一头与年龄不符的白发。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甚至还值得骄傲,这头白发是因他天赋异禀而起,却不知为何让他看的心里一酸。
“宗之,”裴行庭叹道,“辛苦么?”
“辛苦?”裴宗之看着他,目光平静,“不,我乐在其中。只不过你要开始辛苦了。”
“抱负得展,我无悔。”裴行庭端起桌上的碗,姿态是与平日的行径完全不同的豪爽,一饮而尽,“甘之如饴。”
放下碗,看到年轻人还在看着他,裴行庭微笑:“宗之,不必如此看着我,这条路既然选择了,我便会一直走下去。”
“汤不烫么?”他神情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裴行庭沉默了,动作是豪爽,那碗汤也确实烫口,只是他此时提及这个,也委实太……,总之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末了,还是裴宗之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看了过来:“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我就不阻止了也不会干预。祝你好运!”
好运么?裴行庭起身,走了出去,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不期待运道之说。
黄石先生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裴行庭来了又走,不语,低头看着浓稠的汤出神,半晌之后,开口道:“那个丫头带着张解那小子走了吧,杨公那里瞒一瞒挺简单的,但是就这样了么?”
“怎样?”裴宗之反问他。
黄石先生道:“那臭丫头不在长安城了啊!”
“你来长安城是为了她来的?”又是一句反问,却直戳人心。
黄石先生倒抽了一口冷气:当然不是为了她来的。在来长安城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丫头。原先的计划是什么?在长安城逗留一段时日,留一段时日,把这京师的风景美人看个遍,然后离开。这就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出名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一件事做的特别出色,而那件事又恰巧是对很多人来说很重要的事的话就更容易了。而他黄石恰巧就有这样的运气,他是个应试考试的高手,但他不是一个为官之才,他对自己看的很清楚,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才,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做了个老师,一个有名的老师,偶尔的适度的任性造就了他的名士之名。这些年凭借着名声带来的名利地位,他可以纵情地走走停停,在一个地方停的足够了,再前往下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