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信没有拦住,如期抵达了京城。
“我已经直奏君前,现在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卫瑶卿竖起三根手指头道,“三天之后,陛下就会应下西南的求和,到时候若西南军主帅还是陈善,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那你还不快点动手!”陈礼气的跳脚,“还在这里看风景吗?”
她跟那个裴宗之还不曾进入军营,自始至终只在军营外徘徊。
“所以,我需要你将陈善引出来。”卫瑶卿看着他正色道,“要他身边不带任何人。”
陈礼松了口气:“你早说啊!这个太简单了。”
“是吗?”卫瑶卿不置可否,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陈礼道:“太简单了,打猎或者说抓到奸细什么的,都可以啊!”
卫瑶卿想了想,道:“那你就说抓到两个匈奴奸细吧!”
陈礼一翻白眼,道:“我到哪里去找两个匈奴人来?”
“这个你不用管,我会替你搞定的。”卫瑶卿说道,“记着用这个说辞,不要自由发挥啊!”
陈礼冷哼一声,道:“只要把人带出来,其他的不用管吧?”
“你只有三天的机会,你若是自说自话坏了我的计划,到时候就永远不要想有翻身的机会了。”卫瑶卿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自己考虑!”她又不是陈善,对陈礼没那么好的脾气。
“行吧!我知道了。”陈礼不耐烦的说道,“还有别的吗?没有我就……”
“走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女孩子说了一句“有”。
她还真是不客气啊!陈礼看着她,见她侧了侧身,从身边的裴宗之手上将他一直抱在手里的一盆花草抱了过来,递到给他道,“你去找陈善告诉他发现两个匈奴奸细的时候带进去,放在他营中。”
“这是什么?”
“你不用知道这是什么。”女孩子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只油纸包一同交给他,“溶入水中同一般茶水无异,你把这样的茶水一起送给他喝。”
“干什么?”陈礼更是不解了,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口中却道,“还要送吃送喝吗?”
“花草无毒,茶水无毒,两样融在一起有毒,懂了吗?”卫瑶卿盯着陈礼,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情。
陈礼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倒是绝妙的办法,一般人就是查也查不出来。”
“你也觉得很好吧!”卫瑶卿看着他,若有所思道,“这就是我替你想的毒杀陈善的方法。”
陈礼点头,眼睛发亮:“你果真有两些手段,这真是好办法……”
“办法当然是好,但陈善不会中招。”卫瑶卿看着他,抬了抬眼皮道。
为了让陈善真正觉得陈礼想要取自己而代之,甚至已经威胁到自己了,她特意考虑了陈礼的性格和能力替他想了个他想的出来的办法。只有真正激怒陈善,才能让接下来的计划顺利进行。
“我看未必吧!”陈礼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只够你动一次手,你确定要冒这样的险?”卫瑶卿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要做更完善的准备。”
陈礼似乎有些不以为意:“若是成功了呢?”
“成功了的话,下面的计划取消就是了,怎么?还能碍到你的计划不成。”卫瑶卿道。
陈礼这才点头应允。
……
……
三天,陛下让他们等三天,三天之后,分兵赶往边境。
这个举动足以说明陛下是同意这件事的,可为什么要等三天?这样的举动有何意义?
大楚军中的十几个将帅不解,黄少将军不解,就连从临鲁关赶过来的王恒山也不解。
“陛下这是何意?”一个将帅开口瞥了眼王恒山,这家伙这次居然意见与他们相左,此前从来没见他如此好战过,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而且理由还给的这般不能使人信服,真怀疑他这一次是不是来胡闹捣乱的了。
王恒山自然发觉到了这记“白眼”,不由笑道:“不知啊!我只是上书了自己的意见,陛下此举可没有半点采纳我意见的意思。”
“陛下这是要我们等,可等三天又能等来什么。”那将帅开口,一脸的不解与茫然,“除了延误三日的军机还能做什么?”
第1042章 棋局
三天可以做什么?三天对于多数人来说只是一如往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功夫,但三天对于有些人来说却足以改变一生的命运。昔年大楚太宗打下前朝刘氏用三日的时间部署下长安城内的里应外合,致使前朝国祚断送。三天对于张氏先祖张鲁道来说是太宗第三次请求出山在济南城围炉夜话相谈的时间。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确实左右着这座江山的走向。
这一次,轮到她了。
陈礼已经走了,卫瑶卿忽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不想输。”她说道。
裴宗之嗯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没有谁想输的。”
人人都想赢,但常胜不败又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真有人做到了,那就是一个传奇了。
“这次我若赢了,往后一定会好好做好卫瑶卿。”她道。
做了几年的卫瑶卿,她已经习惯于这个名字,可真正在做卫瑶卿这个名字该做的事却少之又少。偶尔午夜梦回惊醒时想的也是张家的旧事。张家的事一日不成埃落定,她就一日做不好这个卫家女儿。
“你要做的不是卫家的女儿。”裴宗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要做的是大天师。”他认真想了想道,“不管你姓张还是姓卫。”
这倒是!卫瑶卿想着想着不由笑了,顿了顿,对他道:“其实我这样的人,一般人都会怕吧!”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卫家对她古怪的态度?畏惧、敬重。
但错不在他们,这种态度在她是张明珠时也能从族人身上感受到。如果硬要说错,或许错在她,但她不觉得这是错的。
“大天师当然不是普通人。”裴宗之道,“一般人当然畏惧敬重。”
卫瑶卿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怕我吗?”
裴宗之道:“我又不是普通人。”他说这话时神情坦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这人还真不会不好意思!卫瑶卿哈哈笑了几声,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一次,你不用再掺合进来了。”陈善不会对天光大师做什么,他也没必要再追着陈善了。
裴宗之看了她一眼:“这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怎么能做不到?”
“你又不是什么君子,此一时彼一时。”卫瑶卿看着他,替他整了整衣领,认真的看着他,“你真跟我去了,成功了倒也罢了,若是失败了,天光大师就要疯了!”
“那就让他一直云游着。”裴宗之抓住她的手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我同裴行庭说好了,一碗饭而已,还是素斋,他供得起的。”
“哎呀,这真是……”女孩子瞥过脸去,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她一向自诩能言善辩的,这种时候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半晌之后,忽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半晌之后,她出声了,“我知道了。”
裴宗之反手抱住她,又听她说道:“能遇到你太好了,就是你遇到我不太好。”跟着她一起以身犯险,他本没必要这么做的。
“也挺好的。”裴宗之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么活着虽然危险,但比起原来的日子,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有七情六欲,会喜怒哀乐。顿了顿,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有人在一旁咳了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见容易老先生一脸感慨的看着他们。
两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松开,只是就这么看着他。
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容易老先生向后退了一步,他都有些顶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么?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没事吧?”他说道。
“没事。”卫瑶卿摇了摇头。
裴宗之眉头微拧:“你不出现的话,更不会有事。”
嫌他打搅了年轻人的卿卿我我?容易老先生挑眉,看着神情乖巧的女孩子,心道这么个危险的女孩子也只在这个人面前这般露出几分小女儿娇态吧!
“没事就好!”容易老先生目光转向别处,道,“虽然上次同你说的绑来陈礼这件事我们已经完成了,但大家商量了一下,这个太简单了,不能作数,所以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忙,再帮三天!”他说道,“这是大家的意思。”
三天啊!卫瑶卿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笑了:“真要留下来么?可能有些危险啊!”
“江湖中人不惧危险。”容易老先生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尴尬的开口道,“他们……他们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阴阳司由你掌管也能叫人放心。”
“那你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卫瑶卿摇了摇头,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是私事,他们确定要帮忙?”
“确定。”容易老先生点头,道,“所以,你开口直言吧!”
女孩子脸上的意外渐渐褪去,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她看着他郑重的开口了:“大恩不言谢,你们今日如此助我,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容易老先生点头,话带到他也松了口气,“得你这句承诺不亏……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女孩子诧异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容易老先生道:“你俩能松开说话吗?看起来怪不正经的。”
不正经的卫瑶卿和裴宗之:“……”
……
陈善的决定并没有瞒着众人,即使突然收到要议和甚至要并入大楚军的消息,西南军中却自始至终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依旧每日按时练兵操练。
对于陈善的决定,就连军中主将都没有半分异议,只除了一个人——陈礼。
“大哥,为什么要议和?”陈礼愤怒道,“我们难道没有一战之力吗?现在匈奴大宛联兵,该急的是大楚,不是我们!”
陈礼只是专心的摸了摸摆在桌上的那盆花草,听着陈礼愤怒不解的声音在营中回响。
“你们说话呀!”陈礼推了推一旁几个如泥雕木偶般站着不动不发一言的将帅,道,“怎的都不说话?”
“我们听侯爷的。”一个将帅看了他一眼,说道。
“民心所向,除了西南十八城,其他的迟早会归于大楚之下。”陈善的目光从那盆花草上移开,看向陈礼,朝他微微颔首,“这花不错。”
突然没来由的来了这么一句,陈礼本能的心中一跳,好在陈善除了这一句并没有再说别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那我们还有西南十八城,为什么要议和?”陈礼不解。
“西南十八城会因为议和就不是侯爷的了么?”有将帅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不会。我们西南军也不会因为并入大楚军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打下去没有胜算。”陈善点了点头,对他道,“先前我失了民心,这一次自然要拿回来,阿礼,人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又来了,陈礼忍不住冷笑,他现在在大家面前哪还有面子这种东西可言?大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众人面前说他,早将他的脸给丢尽了。罢了,陈礼冷哼一声,掀帘走了出去。
营中谁也没有理会他的离去,众位将帅依旧认真的听着。
“这盘棋再这样下下去就成死局了,要重新盘活自然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陈善说道,“我的军一声令下自会回来,我的西南十八城换个大楚的父母官照样是我的西南十八城。”
他说这句话时神情倨傲,显然有这样的信心。
“如今我西南军为大局主动求和是挽回民心的第一步。”陈善说着对那些将领说道,“你们跟随黄定渊去边境,听命就是,无妨!”
“黄定渊这个人不会有私心,尤其还是这样的大事。比起你们,还是他原来的那些属下更擅长边境作战,所以,他的领兵作战必然以你们为辅,他们的军队为主。与匈奴、大宛的交战中,你们的损失远比他的军队损失要小的多。”陈善闭了闭眼,“待到时机合适,我自会抖出女帝弑君篡位之事,那时候就是这盘棋重新盘活的时候。”
“侯爷所言极是!”几个将领抬手毫无异义。
侯爷让他们等,他们也绝无质疑,只要侯爷在,西南军就不会倒。
陈善说完这些,忽地伸手揉了揉额头,叹道:“大楚军的棋局我能盘活,倒是我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
几个将领默不作声沉默以对,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陈三爷的尊敬不过是因为他是侯爷的手足罢了,没有侯爷,这位三爷在他们心中什么也不是。
陈善将桌上的茶水倒入了那盆花草之中,那盆花草顷刻间就“滋滋”地冒出了一缕黑烟。陈善沉默的看了片刻,忽地开口道:“听密令!”
他已经足够顾念兄弟之情了,但此时,这兄弟之情已不能再顾了。
……
……
夕阳西下,坐在吏部衙门的王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看了眼整理齐整的卷宗,他脱下头上的官帽抬手略略理了理被官帽压的有些零乱的头发向外走去。
此时是下值的时辰了,王栩含笑与迎面相遇的同僚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
最近祖父迷上了茶具,下值之后恰巧有功夫去城里逛逛,且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来讨祖父欢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