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注意到这点，当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
“……我不冷，如果柏木桑不介意的话，请先穿上吧。”
砂糖冻的大脑有些迟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粉色的棉袄外面还有一件黑色的大衣，此时的砂糖看起来裹成了一颗球，但落在黑子眼里却又觉得异常可爱。
有好感的女性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意识到这点的黑子默默地红了脸。
升腾起的热意冲散了脱下外套后的寒冷，黑子为砂糖解释起了情况，“今天馆长下了通知提前闭馆，现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抱歉，我们在没有发现你还在的情况下就关了灯和空调。”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失职了，虽然问题并不出在黑子身上，但他还是道了歉。
砂糖摇了摇头，清醒许多，“这和黑子君无关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唇，低下头将桌上的课本收拾进书包里，“是我太贪睡啦。”
居然在图书馆里睡了三个小时。
还完美错过了饭点……啊，好饿。
她跟在黑子身侧，两人迅速地下了楼。
但出乎他们预料，——图书馆的大门被关上了。
图书馆有多道锁，内部锁上后，外面还有一道U型锁。
从透明门往外看的情况可以窥见，那把锁也已经锁上了。也即是说，黑子哲也和砂糖被困在了图书馆里。
“锁上了。”
“啊。”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拿出了手机。
黑子想的是打电话给负责人，让他们来帮忙开下锁。
砂糖想的是求助无所不能的哥哥大人，世界上没有超能力者打不开的锁。
但在砂糖求助之前，黑子已经拨通了电话。
“您好，我是黑子哲也。”
“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被困在了图书馆里。您方便的话可以回来帮忙开下锁吗？”
砂糖放下了电话，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突然看到了一个少女的幻影。
她如今已可以分辨出幽灵和人类，也可以做到对幽灵们视若未睹。
但那名少女的幻影之所以吸引了砂糖的注意力，是因为砂糖看到了她的正脸。
那分明是……下午见过一面的朝仓绫子。
绫子？
还是绫子长得相像的亲人？
但是她们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未免也太不可能了。
如果是前者的话，……为什么绫子会变成幽灵？
人类只有在死后才会变成幽灵，像哥哥那种可以灵魂出窍的除外。
好奇心，和心头骤然浮起的猜测使砂糖有了想要跟上去的欲望。
看绫子走的方向，似乎是电梯的样子。
黑子正好打完电话，收敛气息站在一侧。
砂糖拉了拉他的衣角，仰起头轻声说道，“我有东西忘在楼上了，我想去拿一下。黑子君在这里等我吧。”
她说罢还要脱下衣服。
黑子却制止了她，眼神平和带着些微暖意，“我陪柏木桑一起去吧。”
那就一起吧。
希望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啊。
砂糖想道，拉着黑子的衣角走向了电梯。
#
和幽灵一起坐电梯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电梯里的按钮突然自己亮了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砂糖表示吓死人了，但还是要强装冷静。
两人一进电梯，门侧边的按钮“7”便兀自亮了起来。
黑子：“？”
砂糖急忙侧身挡住电梯按钮，“嗯，是我按的……我的东西好像不小心掉在七楼了。”
这是一个拙劣的能一眼戳穿的谎言，但黑子什么也没说，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砂糖立即有些窘迫起来，“抱歉，黑子君。”
“嗯？”
“我对你撒了谎，其实……”
她能看到幽灵这件事会有人相信吗？
黑子身上与楠雄相似的特质拉近了砂糖和他的距离，砂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我有一个姐姐，她能看见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我原本没有这种能力，但现在也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东西……”
“刚才，我看见了幽灵形态的绫子小姐。”
“我很在意，所以……”
闻言，黑子哲也愣在了原地。
“柏木桑不需要对我道歉，我知道柏木桑想要干什么。”他原本木楞地直视着前方，说这话的时候侧身歪头望向砂糖，少年抿起唇，“……我也看得见他们的存在，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也想知道朝仓桑身上发生了什么。”
温柔的、体贴的黑子君。
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但他一定不知道绫子的幽灵就站在他前方一步距离。
砂糖领了黑子的好意，冲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砂糖跟着绫子的幽灵来到了七楼的楼道，昏暗的楼道间只有安全通道的牌子散发着莹莹绿光，看起来有些可怖。
手机手电筒的光芒之下，绫子穿过木门进入了馆长办公室。
在此之前，砂糖就有尝试过和绫子沟通，但未果。
绫子的幽灵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眼里耳里都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站在馆长办公室门前，砂糖莫名地有些焦躁不安。
“馆长和绫子认识吗？”
“应该是认识的，馆长的女儿市川彩香和绫子小姐是朋友。”黑子犹豫了一下，“下午我们碰见的那个女生就是市川桑。”
绫子……是被市川彩香的爸爸欺负了吗？
所以她看到市川彩香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但是是什么样的欺负，才会让女孩子满脸泪痕呢。
思考之间，绫子的半个身体从木门显现了出来。
砂糖伸手探向了绫子，她的手没有穿透幽灵，反而像是上次被乱藤四郎上身一般将绫子吸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这并非出自砂糖本人所愿，她惊惶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她完全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被迫看着乱藤四郎使用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砂糖能感受到体内另一个魂魄的存在，但身体的掌控权却仍旧在自己手上。
‘我要去馆藏室，他在那里等我。’
‘这次……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就算被彩香讨厌也没关系。’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语句，像是绫子的心声。
砂糖握住了身侧黑子的手。
少年的手被冬夜掠夺走了温度，冰冰凉凉的，但在沾染了砂糖的温度后又迅速地燃起了热度。
“黑子君，如果我等下表现出什么不对……你一定要叫醒我啊。”
黑子以回握她的手作为回应，“嗯。柏木桑，不要担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黑子以一贯的温柔包容着砂糖。
他们两人一起去了馆藏室。
大门紧锁，黑子去了一趟一楼员工室，却发现馆藏室的备用钥匙都不见了。
当黑子将这个消息带给砂糖的时候，被绫子附身的砂糖只是沉默地看着馆藏室紧锁的大门。
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木愣愣地看着内部，仿佛里面有非常在意的事物一般。
黑子思索了一下，带着她折去了馆藏室的侧门，那一扇门不常被使用，因此被大多数人所忽略。
它理所当然地上着锁，但黑子用力地摇动了几下，就松动了些许。
黑子将它强行打开，先行一步进入了馆藏室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与馆藏室一贯的书香味不同，似乎是……铁锈味？
黑子漫无目的地想着，紧握着砂糖来到大门附近，摸索到灯的开关，打开了灯。
日光灯的亮起使黑子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在做了这样的动作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砂糖的情况。
在进入馆藏室后，女孩子的状态似乎更加低沉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砂糖的视线从那紧挨在一起的可移动书架上收回，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黑子君，你有闻到血腥味吗？”
啊……那个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血腥味吗？
黑子瞬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砂糖想着，紧紧握住了黑子的手。
绫子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意识正在影响着她，明明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砂糖却熟稔无比地朝着可移动书架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越是靠近深处，那抹奇怪的味道就越是浓厚。
砂糖注意到前面的可移动书架都不留一丝空隙地紧挨在一起，但在中间偏里的地方，却有两三列书架之间留出了手掌大的距离。
她快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在第一个空隙处停了下来，在与她脖子等高的这层书架上，有书本被顶了出来，其中一本掉落在了地上，卡住了两个书架。
而之前还持怀疑态度的血腥味在下一秒被证实了。
走过第一个空当，砂糖的脚步在第二个空当口停顿了下来。
下午还鲜活的女孩子正被夹在那中间，她的头无力地垂在那层书架上，脖子被书架横着的棱边划破，流了一地的血，喷射在四周的书籍上。
绫子突然离开了砂糖的身体，附身上去与那具僵硬苍白的尸体合为一体了。
原来绫子的幽灵之所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因为她在重复自己死前的行动。
进入图书馆，去馆长办公室，再到馆藏室……
砂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睁大了眼眸，空空如也的胃部泛上不适感。
直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热度源源不断地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黑子的声音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柏木桑，不要怕。”
砂糖能感受到他覆在自己眼上的手微微颤抖，顿时感到了心酸。
黑子君为什么这么温柔啊？明明自己也感到恐慌和不适，却坚强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迹部也是这样的，他对“柏木樱桃”也是同样的温柔。
面对手持长刀的长濑美沙，面对未知的灵异事物，也同样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砂糖的身前。
……
现在不是感怀这种事的时候。
必须要马上报警才行。
此时的黑子与砂糖心意相通，也想到了报警。
但在那之前，他难得强势了一回，轻声说“失礼了”，将怔在原地的砂糖转向了面朝自己的方向。
少年嘴唇微微抿起，看向绫子尸体的眼神蒙上一层悲哀。
他拿出手机，正按下报警电话的第一个数字，就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循声望去，馆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了？”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他的唇上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第15章 砂糖[15]
书架上的书仿佛有了自己生命一般噼里啪啦的倒下来，瞬间将男人淹没。
然而砂糖却不敢有一丝懈怠，她聚精会神盯着男人手上那把折叠军刀——它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反射着银白光辉，刚才就是它差点捅入挡在自己身前的黑子哲也小腹，所幸黑子反应极快用书本挡住了攻势。
但他用来报警的手机已经被踢到了角落。
……
馆长在锁上门后凶相毕露，他面色狰狞地抽出口袋中的瑞士军刀，一点都没有将眼前的两个中学生放在眼里。
还未处理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个人还想要报警怎么办？
那个时候，被杀意驱使的男人脑海里只剩下了红色的血字，“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他没有料到的是，砂糖并不是普通人。
对于砂糖而言，从馆长拔出刀到向他们走来的路途显得格外漫长。
漫长到她绷紧神经，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军刀，以至于在那周围看到了隐隐窜动的灵力，仿佛可以为己所用。
如果……自己能够操纵那把刀就好了。
就像是楠雄用念力操纵事物一样，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灵能力的话——
就像是灵光一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砂糖突然领悟了新的灵能力。
除了看见幽灵、和幽灵对话和被幽灵附身外的另一种灵能力，——那就是将幽灵附身在物体上达到操控物体的目的！
在她开窍的这一瞬间，男子已经冲到了他和黑子面前。
双腿开始打颤，砂糖下意识地向后迈了一步，立即被黑子拉到了身后。
他用书本挡住了小刀，然后用力地将馆长推到了书架的脊背上。
紧急情况下砂糖也顾不得太多，她动用新领悟的灵能力，将肉眼所见的弱小幽灵全部都塞入到了馆长身侧书架的书上，然后控制他们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下来。
这还不够，这样做只能起到拖延效果，还不能使一名成年男子丧失行动力。
伤害人的凶器也仍被他握在手中。
但……以砂糖现在的能力好像还操控不了。
弱小的幽灵即使被塞入了那把军刀内，也最多只是摇晃几下。
无法按照砂糖的意念来进行移动。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弱小，但当下更重要的还是逃跑。
砂糖和黑子抽了两把书，然后向门口方向跑去，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门锁打开，但这时候馆长已经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了。
如果说原本想杀掉他们的程度只是一级的话，现在被书本砸倒后看到原本不放在眼里的中学生已经快要脱出馆藏室后，馆长的愤怒值和杀意都达到了顶点，他怒喝一声，不管不顾地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