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红——明开夜合
时间:2019-09-19 06:53:29

  家里的长绒地毯经常清洁,傅聿城抱来毯子,他们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
  电影没开始多久,傅聿城身体便渐渐往下滑,最后脑袋一歪,靠在她身上。她将他脑袋一扳,枕在自己腿上。伸手拿过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多年前看过的老电影,台词依然记忆犹新。然而她没撑到最后的经典台词,身体也往下滑,最后脚钻入茶几底下,将毯子一裹,和傅聿城头挨着头,就这样睡过去。
  半夜似乎下过雨,清晨时听见沙沙声。
  傅聿城爬起来把中央空调关掉,再回到暖和的毛毯里,翻个身,将梁芙抱入怀中。
  这一觉,睡到有人打来电话才醒。
  周昙的电话,邀请他俩吃中饭。
  “今天算了吧,我们才起。”梁芙打着呵欠。
  “不能算了,陈疏宁这败家玩意趁我不注意买了好贵的牛肉,我俩吃不完。我们现在还在超市,你收拾收拾过去,时间刚好。”
  “那你带着食材直接来我家吧。”
  周昙笑骂:“你可真是懒得出奇。”
  半小时后,周昙和陈疏宁当真领着食材上门了。梁芙和傅聿城和好之后一直在忙,确实该与周昙他们一道吃顿饭。
  好久不下厨的梁芙做了一道香煎小牛排,在大厨面前她不敢卖弄,剩下的全都交由陈疏宁处理。
  吃饭的时候,周昙当然要谴责她昨晚临阵脱逃,“你自己跑了,把我们晾在那儿。”
  梁芙笑说:“方清渠、顾文宣还有你,都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性格,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傅聿城问起纱纱为什么临时脱团。
  “这事儿详细你得问方清渠和顾文宣。好像是说前天晚上,纱纱的表哥找到她,告诉她她父亲去世了。纱纱觉得人死为大,跟着她表哥回家。哪知道这是她父亲联合她表哥设的一个陷阱。纱纱一回去,就被绑了起来,差点被送给她父亲勾结的一个富商。还好顾文宣及时赶到,又联系了方清渠进行干涉,不然……”周昙啧一声,“就为了十来万……自己亲女儿。”
  饶是梁芙知晓纱纱身世悲惨,认识顾文宣之后才得以脱离苦海,也觉得骇人听闻。
  “那这两人怎么处理了?”
  “也没成既定犯罪事实,顶多扣个非法监、禁的名头,关不了多久的。不过,我看你们这位顾总是有手段的人,不会轻易饶了那俩。”
  “他有什么手段,穷得都要卖车了。”
  周昙笑说:“昨晚咱们一顿吃掉顾总四五万,我看他结账的时候是真肉疼。他说,这笔账回头要算在你账上。”
  “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们昨晚点了很多酒,”周昙笑的促狭,“特贵的那种。”
  “……”
  吃过饭,周昙又糟蹋了梁芙一壶上好的老君眉。这茶叶是梁芙新得的,准备过两天回家孝敬梁庵道。
  吃饱喝足,周昙领着陈疏宁走了。她与梁芙认识这么多年,也用不着矫情多说什么,一块儿吃吃喝喝才是常态。
  饭后最是适宜睡半小时午觉,梁芙又在地毯上躺下,打定主意与傅聿城过一个玩物丧志的周末。
  这时电话又响,却是陌生号码,来了一条短信:恭喜你演出成功。
  梁芙正寻思这是谁,紧接着又来一条:能见一面吗?
  直到第三条,对方才亮明身份:我是卫洵。
  梁芙眉头紧蹙,神情活似生咽下一个未熟的酸橘。
  傅聿城好奇凑过去看一眼,笑说:“哟,老情人。”
  “你说去不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顺便问问他二手牧马人买不买,便宜给他。”
  梁芙笑不可遏,“天啦,连我和他开一样的车你都要吃醋。”
  她凑到他跟前,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字回复:“不好意思,我没空。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谢谢你。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边打字,边念给他听,“这样可以了吗,傅先生?”
  “是你自己发的,我什么也没说。”
  梁芙笑着踹他一脚,丢了手机,也不管对面是不是再回复,安然躺下,甘心今日和傅聿城做一双混吃等死的废物。
  午觉睡醒,他们在沙发上,又来一次。梁芙觉得当时度蜜月都没有这样黏糊。
  乌云尚未散尽,只从缝隙里露出一寸金色阳光,梁芙趴在沙发上怔怔看着,这让她莫名想到,也曾在环绕雪山的云层里,看见过这样金色的薄阳。
  傅聿城嫌她分心,张口咬在指尖,“你在想谁?”
  “还能想谁,当然是你。”梁芙咯咯直笑,抱住他,低声地说:“你还记得前年冬天我们去爬雪山吗?”
  “嗯。”
  “我想……有空再回去那里一趟。”一种私心,所有不愉快的回忆都想回收。
  “中秋应该有假。”
  梁芙这才满意。
  下午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晴,下过雨的天气时有微风。他们换了休闲装束,一道去逛超市。
  生鲜区码放整齐的水果蔬菜,肉蛋鱼虾,她与傅聿城穿梭其间,瞧见许多也在这时间过来买菜的年轻夫妇。
  仿佛是一种映照。
  这一刻梁芙才觉得自己真正成长,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寻常的、琐碎的饮水人生。
  ·
  那一顿家宴,在第二周的周六成行。
  梁芙有一阵没回家,万阿姨高兴得不行,应了门将人迎进去,悄声笑说今晚做了很多好吃的,特意强调:“还有丝瓜汤和清炒藕丁。”
  这一句让傅聿城听见,他将目光投向梁芙,她回以一个几分骄傲的神情。
  梁庵道在家总是穿得休闲,今日一件灰色苎麻衬衫,戴着眼睛正在看书,平平看过来,目光温和,“回来了。”
  梁芙知晓,在他这儿,感情这关想来应该已经过了。他总是宠她,连气也只生得了一小会儿。
  梁芙呈上老君眉,梁庵道懂茶,看一眼就知品质不俗,“你现在只靠舞团里那点工资,钱不要乱花,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
  梁芙笑说:“您还会看我饿着吗?”
  “你妈掌握财政大权。”
  梁芙往楼上扫一眼,“我妈呢?”
  “还没回来。”
  梁芙脸色一沉,他们在路上堵了一阵,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几年章评玉在公司只做决策不管具体事务,比前几年清闲很多,今天又是周六,哪至于提前回来吃顿饭的时间都腾不出。
  “刚打过电话,说堵路上了。”梁庵道解释。
  梁芙今天过来是求和,不是扩大战局,便也没说什么。拉着傅聿城坐下,陪梁庵道喝茶聊天。
  等了半小时,门外有声响,想是章评玉回来了。
  梁芙立马过去开门,看见院子里人影晃动,主动殷勤打招呼,“妈,你回来了。”
  章评玉笑意却很淡,应了一声。
  等回到屋里,万阿姨已经将菜端上桌。章评玉摘了墨镜,拎着提包上楼。
  “妈?”
  章评玉脚步不停,“你们先吃,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们当然不会提前动筷,于是只得继续等。等得万阿姨惴惴不安,怕菜凉了口感不好。
  梁庵道神色也不大好,刚准备上去催促,章评玉下来。这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终于开席,梁芙强打精神,拿出自己专程带过来的一瓶红酒。倒进醒酒器给章评玉倒酒的时候,她却将杯口一遮,“我这两天感冒了,就不喝酒了。”
  她就有这样的本事,能用正当理由将人气得噎死,梁芙从小领教。
  这顿饭,还没开始气氛就先冷了三分。
  四人吃着饭,梁芙和傅聿城绞尽脑汁想话题,应答的永远只有梁庵道,章评玉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偶尔回应一句,也只针对梁芙的提问,当傅聿城这人不存在。
  梁芙几次想发作,都被傅聿城偷偷按住。
  说到傅聿城去日本学习回来,在最高规格的论坛上做演讲的事。章评玉将头一偏,却语气平淡地问梁庵道:“程方平第一回在这论坛上做演讲,是几几年的事?”
  梁芙再也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面一掼。
  “啪”的一声,空气都安静。
  梁芙径直将傅聿城手一抓,“老公,我们走。”
  傅聿城却拽住了她,摇头,不赞成的神色。
  梁芙迎着章评玉眉头微蹙的沉冷脸色,冷声说:“您自己与我爸也是识于微时,事业刚起步那几年受尽人白眼,是不是早就忘了‘莫欺少年穷’这句话?您眼里看不见他,但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盖世英雄。这顿饭我们不吃了,您找个瞧得上眼的陪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期间因为审核严格,晋江暂时关闭了评论区的展示。app和wap好像都看不见评论区,不过大家的留言我后台是能看见的。不要慌脏。
  那么只能我在这里跟大家多唠两句了。
  这个文,正文我感觉可能明天就要完结了。大家看过我以前的文都知道,我习惯把正文停在一个将满而未全满的状态,因为人生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没有哪一刻是十分圆满的。
  生孩子什么的,十年之约什么的,都会放在番外里。番外还会有邵磊和乔麦这一对,周昙和陈疏宁我看情况,如果没激情了估计就不会写了。
 
 
第68章 尘缘一抹朱砂红(06)
  那时参加论坛的业界大牛都知道对傅聿城恭恭敬敬,哪怕他如今资历尚浅。人不能只看眼前,河西河东的事,谁也说不准。
  章评玉混迹商界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要么她真不在意,要么就是和梁芙闹别扭的好胜心超越其他。
  全场可能只有梁庵道看明白这一点,也因此没有出面劝和。因为从前至今,在控制梁芙人生走向这件事上,章评玉从来没有成功过。
  梁芙了解章评玉这个人,越在她面前情绪激动,她越会把人当小孩,不会给予同等对话的尊重。但是她忍不住。
  梁芙撂完狠话,章评玉掀眼皮看她,“那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等我跟你道歉?”
  这下傅聿城也拦不住了,被梁芙拽走。临出门前,倒也没忘回过头来同老师师母道句歉。
  外面彻底没了动静,章评玉端起醒酒器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
  梁庵道哭笑不得,“她不回来,你说她如今长出息了,连父母都忘了;她回来,你又诚心将人气走。当面给你敬酒你不喝,现在独自借酒浇愁。”
  “你别说,这酒还不错。”章评玉自品自饮,“回来的路上,我是想这回跟她好好相处。一见面看她这个殷勤劲儿我就气不过,从小到大只会梗着脖子跟我杠,先今为了一个男人比谁都卑微。你当年为了娶我,没少在我父母跟前鞍前马后。怎么,你做得的事情,傅聿城做不得?”
  “从前你就希望阿芙跟你低头,现在她真的低了这个头,你又嫌她卑微。”梁庵道笑了,“所以刚才她冲你吼的这几句话,还顺了你的心意?”
  章评玉噎了一下。
  “再说小傅。想让他跟你献殷勤,先得你给他这个机会。人刚有动静,你三两句话给人打回去。”
  章评玉“哼”一声,“你这位学生是会献殷勤的人吗?让他做低伏小,跟逼人就义有什么差别。”
  “你既然了解小傅什么性格,面上维持和谐有那么难?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
  “你就是太惯着他俩。离婚的事情说清楚了吗?整一个和稀泥。”
  “你当年也爱回娘家闹离婚。起码阿芙不回娘家给你添堵吧?”菜还是热的,梁庵道提筷给她夹菜,“我就这一个女儿,不惯她惯谁。再说,我惯你可比惯她厉害多了。”
  章评玉笑了,挑眉问:“我几时让你惯着了?”
  “没有没有。”在夫人面前,梁庵道认怂比谁都快。
  末了,梁庵道说:“这回法学论坛,多少人过来跟我道贺,夸小傅年少有为。就在你这儿,他一文不值。你信不过阿芙,总得信我看人的眼光。假日时日,怕是旁人介绍我,都要借小傅的名头。就当我卖我一个面子,下回别这样了。”
  章评玉默了片刻,才说:“谁说我不是诚心刁难了?”
  梁庵道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只是口头上总不肯服软。
  梁芙离开梁家,一路气鼓鼓,上了车去打火,更是猛地抽了一下鼻子。傅聿诧异将她手臂一抓,往她脸上看一眼,笑说:“我还没什么呢,你怎么倒哭了?”
  “我妈真是欺人太甚。”
  “师姐,你这句话的语气,跟小朋友一样。”
  梁芙瞪他,“我帮你,你还说我?”
  傅聿城笑了:“车换我来开好不好?”
  交换过位置,梁芙系好安全带,便跟傅聿城一路谴责章评玉的“恶行”。说了半天,傅聿城仍然一脸平静,便问道:“你怎么都不生气?”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傅聿城笑说,“只要你喜欢我,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能喜欢玫瑰,却吝于付出被刺扎伤的代价。
  梁芙笑一下,脸色稍霁,“……我妈道歉之前,我不会再回家了。”
  “做小辈的,可以适当服一下软。”
  “傅聿城!”梁芙横她,“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站在哪一边不重要,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胜之不武。”
  梁芙怔了一下。
  傅聿城松油门减缓车速,侧过头去看她一眼,笑说:“再说,我都是你的盖世英雄了,总不能一直让我为我冲锋陷阵。以退为进也是战术……”
  “那是口不择言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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