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仪式快开始的时候,Anna和苏思睿被叫出去帮忙了,没过一会儿,宋韵也去找她的庄景霖,化妆间里只留下了两三名妆发师。
化妆师帮她把头发上固定的夹子取下来,笑着瞧着镜子里的准新娘,问:“紧张吗?”
唐翩翩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仔仔细细检查身上有没有哪处遗漏。
她诚实地说:“能不紧张吗?都快紧张死了。”
化妆师笑:“已经非常完美了,今天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她不是在奉承,说的是实话。
唐翩翩那张脸漂亮得挑不出一点毛病,身上的高定礼服更是为她锦上添花。
选的裙子是粉白色的,裙身缝缀细软轻盈的羽纱,腰间由一条细细的银色金属腰带勾勒腰身,裙长拖地,下摆也是大大的,竟美得有种不真实感。
这条裙子是特别订制的,价格接近七位数,化妆师忍不住对唐翩翩说:“连订婚只穿一次的裙子都给你买这么贵的,那聂先生的求婚戒指得要多天价?”
唐翩翩:“其实我也没见过呢。”
自己的是已经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他会给她选购什么样的。
她小心地把放在抽屉里的戒指盒拿出来,又一次端详着这枚戒指。
待会儿它会作为交换对戒戴到聂翊的手上。
礼成,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身后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镜子正对门口,照映出笔挺的男士西服裤,长腿迈进里面来,唐翩翩赶紧把戒指藏到裙子下面。
再看往镜子里面。
以为是聂翊来找她了,谁想到竟然是高起。
唐翩翩拧了拧眉。
聂翊没跟她说过要请他来,而且按他的性子,应该也早已与高起不相往来了,但他是怎么进来的?
在当初的高中校园,遇到聂翊之前,她被镜中来人的各种纠缠历历在目。
那时聂翊与他还是很要好的兄弟朋友。
高起为人张扬恣意,隔三差五地打架,像个炼狱里的魔头没人敢惹,某次经邵年透露,唐翩翩才知道他也为聂翊打过架,并且还被人打伤了一只耳朵,以至耳膜穿孔,听力受损,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后来因为她的事,聂翊与他几乎决裂,但君子之交,双方从未坑害过彼此。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能也是聂翊不计前嫌请他来的,不过唐翩翩对他还是没给好脸色。
高起走到她身后,手放在她的椅背上。
“方便聊会儿吗?”
唐翩翩客客气气地回了一个笑,同时又是在冷冷淡淡地送客:“不好意思呢,不方便。”
高起猛地笑出声,止笑意后对她说:“你果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那你说聂翊到底更喜欢以前的你呢,还是现在的你?”
唐翩翩不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起看了眼化妆师,摊摊手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唐翩翩沉默了会儿,让其余的人都出去了。
门一关上,高起眼中笑意更深。
他的笑从不会令人感到友善,相反,那是一种遍布邪气的笑,一直都很令唐翩翩反感。
高起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开口便直击主题:“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吗?”
他既这么问了,那么这句话的后面必然有她不知道的什么事情。
也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能这种日子她不应该听到一些挑拨,但是她十分好奇。
关于聂翊和她的一切事,她做不到置之不理,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先听一听。
唐翩翩紧了下眉心,心里被他激得烦躁不堪,便说:“你要说什么就说,不要拐弯抹角。”
高起哈哈笑起来,连说几个“好吧好吧”,目光又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
他告诉唐翩翩:“聂翊三年前就知道你在周家,你成了周继嵩的继女,周氏集团的大小姐。”
“但他一早没来找你,难道并不是真的在乎你?”
“而且偏要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所以你觉得,一个男人面对利益和爱情会愿意选择哪一个,而他同时面对的时候,又选了哪一个?”
唐翩翩面色冷硬:“什么特殊时候?”
高起大笑:“唐翩翩啊唐翩翩啊,你还真好骗,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的地位啊?得到了那么多,可你偏就跟没事人似的,你自己不在意,难道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你块肥肉吗?”
他讽刺完了,缓缓站起身,又弯腰朝唐翩翩贴过来。
两双眼睛在镜子里直直相对,高起目光恶劣。
最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聂翊想把他公司的总部从美国转移到A市。”
其它的他再不多说,唇角一直勾着抹深意的笑,冲她挥了下手,转身退出了化妆间。
他走后,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在唐翩翩脑中穿梭。
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烦躁。
猛地站起来,拎起裙摆快步走出这里。
她知道聂翊的休息室在哪里,订婚仪式还有不到十来分钟正式开始,这种时候他一定在休息室里。
她要去问清楚,要他亲自向她解释这一切。
推门之前,休息室内传出隐隐的谈话声。
唐翩翩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门外。
她辨得出来,里面是那位霍叔叔在讲话。
没有其他的人,所以他和聂翊的对话,唐翩翩在这里每一句都能够听清。
“婚后,公司的事可以操持起来了。”
聂翊说:“两年前就开始筹备了,不出意外,应该能很顺利。”
“周氏那边怎么样?”
“他们提供的便利会使进程更快,周氏在A市是地头龙一样的存在,强强联合,我们会很快扎稳脚跟。”
唐翩翩脚跟后退了一步,整张脸都变得异常惨白。
里面的人谈论公事的话题还没有断,后面的话她没有精力再打听更多了,连日里营造出来的幸福,像一只只梦幻而不真实的气泡,现在它们又一同破碎了,她被粗鲁地拉回到了现实。
现实还与以前一样,但变得更加冰冷苍凉了。
她现在应该离开这里了,可她浑身无力的,连挪动双脚的劲儿都没有。
“翩翩,你怎么在这儿?”
蓝柠心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耳边,唐翩翩双眼无神地看着她。
休息室里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这里走来。
唐翩翩终于回过神了。
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想见他一面。
她迅速转身,裙摆漾开像绽放的花瓣,她拎起裙子,走过一位位惊讶的来宾。
服务生端着酒盘撞到了她,深色的红酒泼洒到她的裙子上,她发了狠似的把这一层华丽用力撕扯下来,毫不犹豫地丢开,像丢掉一条破布。
唐翩翩快速往前走,聂翊焦急地跟随着她。
“翩翩!”
一听到他的声音,唐翩翩冷凝了一般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痕。
显露出来的是恨。
她步伐加快,无视所有人各种惊讶的脸。
路过唐家的司机,她夺来车钥匙,出去找到她的车,把油门踩到最大,车子像脱弦的箭,飞速消失在眼前。
唐翩翩来到家的时候,妆已经花了一脸,头发也乱了,脸上皮肤被水洗过变得紧绷绷的。
没有人见到她这副鬼样子。
今天是个大日子,家里什么人都没有,兴许都还在酒店等着那某一场盛宴。
唐翩翩把自己锁在这幢大房子里,陪伴她的只有心死的滋味。
*
聂翊从休息室追出来,只看见唐翩翩快步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刚才的对话都被她听到了,他要追过去,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处心积虑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
可这两者放在一起,在她眼里,前者的分量永远是更重,爱情碰上目的,她会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变得不纯粹了。
聂翊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爆出,在唐翩翩到达的几分钟后也把车停了下来。
他扯松领带,喘着气敲门:“翩翩。”
楼下大门紧锁,唐翩翩在二楼的房间。
聂翊撑着门缓了会儿,绕到她卧室外的楼下。
掏出手机拨出了唐翩翩的号码。
唐翩翩很快就接起来了:“喂?”
聂翊预想过她的反应。
按自己对她的了解,她是会生气,并且比以往都更难哄,或哭或闹,他照盘全收。
他爱她,但也犯了错,要付出什么样的惩罚他都可以接受。
可现在她无比得镇静,甚至都越过了他自身本性里的冷静。
聂翊心口生凉,猛然感觉到,自己手中能握到的机会,连游丝一线都不会有了。
“翩翩。”
他仰头看着楼上的窗口,秋日的正午阳光里都弥漫一种凉薄的冷气,站在太阳下,似乎从肌理到骨髓都泛起前所未有的冷意。
聂翊声音小心翼翼,唯恐惊扰到她似的。
“订婚仪式快要开始了,乖,跟我回去。”
“开始了啊。”
“可是怎么办呢?”
唐翩翩笑了一声。
“我不想玩儿了。”
第45章 翩翩
聂翊在楼下默默站了良久,开车返回酒店。
宾客们都已在宴会厅就位了。
见到他一个人回来,Anna焦急地走来问道:“翩翩姐姐呢?”
聂翊表情冰冷至极,只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目光微动。
他没有回答Anna的话,低声吩咐旁边的迟礼:“去通知宾客们订婚礼延期,让他们先回去。”
迟礼点头,马上出去办。
还是刚才的休息室,一切仿佛还都发生在上一秒。
可现在,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聂翊坐在沙发里,疲累地闭上眼。
庄景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他在门口拦住宋韵没让她一起进来,宋韵向着唐翩翩,一进来掺和肯定让事态更加严重,而且他看聂翊这情况也实在不好,两人硬碰硬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宋韵气归气,终究还是听了他的。
几名好友也闻声赶来,
邵年茫然父问:“翩翩她怎么了?”
聂翊摁了摁眉心,压下不耐回他说:“没事,闹点小脾气而已,回头哄几天就好。”
邵年根本不信,又严肃地继续问道:“我认识翩翩这么久,知道她并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啊,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这种时候他真不该多问,聂翊沉默下来,冷冷地望向他。
邵年连忙牢牢闭上嘴。
庄景霖拍了拍邵年的肩膀,对他说:“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咱们就别凑什么热闹了。”
又看着聂翊认真道:“宾客都开始遣散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你对她都不好。”
聂翊缓慢地呼气,说:“别的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些的。”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良善的人,此时外表下压着疯狂的恼怒,一点即燃,英俊的脸上,从没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凝重。
休息室内气氛压抑。
霍嘉丰得到消息,和蓝柠心一起赶来。
他们刚出现在门口,聂翊冰冷的视线锁定在了蓝柠心身上。
“是你?”
蓝柠心被他利刃般得目光逼得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
霍嘉丰严厉地冲聂翊说道:“你清醒点!为了一个女人,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聂翊的确是快发疯了,依然紧紧地盯着蓝柠心,起身朝她逼近。
刚才只有她和唐翩翩在门外,而在那种时刻唐翩翩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
她来了休息室,又刚巧又听到那些对话。
他咬着牙,又问了蓝柠心一句:“是不是你?”
蓝柠心眼底漫上湿意。
以往她无数次说服自己死心,此时此刻,终于能够彻彻底底地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一直知道他眼里除了唐翩翩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原来,竟也可以为了唐翩翩把她视为敌人。
蓝柠心努力平静地告诉他:“不是我,是她自己过来的。”
Anna小心翼翼地旁观良久,忍不住小声告诉他:“哥,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见到一个男人去了翩翩姐的化妆间,出来后她就成这样了。”
聂翊立刻问她:“什么人?”
“听人叫他,好像姓高。”
聂翊闭了闭眼,猛然伸手扫下桌边的一排红酒瓶。
巨响清脆,女声高亢尖叫。
而他像疯了一般,周边一片狼藉,一时没有人敢接近他。
炸裂的碎片割伤了聂翊眉骨上方的皮肤,他毫无痛感,手撑在桌沿低头喘着粗气。心脏也一起碎了个稀巴烂。
*
唐翩翩把自己关在房间,昏天黑地地睡。
唐如兰从订婚宴上回来,进来看过她一次。
她没有透露唐翩翩走后酒店里都发生了什么。
今天除了双方的一些亲友,也邀请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好好的订婚已这种方式收场,叫人看足了热闹。
唐如兰看了看唐翩翩的情况,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精打采得像生了什么病。
窗帘拉得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她也一直没看手机,没有时间概念,更不知外头是天黑还是天明。
唐如兰走进来对她说:“早知如此,你就应该听我的一开始就和他解除婚约,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唐翩翩声音闷闷地说:“好了妈,我像一个人待会儿,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