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乡下屋子,可比不上城里隔音效果好,那陈年的木架子床很快就咯吱咯吱的响着,外头还坐着一屋子人,虽然最开始都在说话,可这后来那床的嘎吱声实在是太大,这在座的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屋子里干什么事儿,个个都有些尴尬。
这房内是活春宫,屋外的人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故意把话说得更大声。
这一次谢睿难得的发挥好了一回,比起以前好太多了,杜芳还是得了些趣味,想着要不以后来事儿之前就让谢睿喝点酒,省得他太窝囊。
晚上杜三娘没过去吃饭,这大中午就见识了杜芳的刻薄,她是懒得再过去看她的脸色了。不就是嫁到有钱人家里,看她尾巴都翘上了天,也不想想,这之前她也只不过是比她们好那么一点点,还不是千金小姐呢。
杜三娘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过了一会儿,看见杨氏也回来了,她挑了挑眉,“娘,您怎么回来了?小叔他们家这么早就吃饭了?”
杨氏摇着头,“那吃什么饭,我是早就不想在那儿呆了。”
杨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嘲讽,老四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青天白日的就躲在屋子做那事儿,还那么张扬,活像外头的人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干嘛一样。
后头两个人出来,居然还像没事儿人一样,真是不害臊。杨氏可不想再跟这样的人呆在一个屋里,没得脏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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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娘挑了挑眉,问道:“那婶娘她们也走了?”
四叔家里今儿个请客吃饭,那样的大手笔,在这村里估计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先前她跟杨氏说过了,晚上不去吃,她在家里随便弄点吃的,杨氏也同意了,没想到杨氏这么快也回来了。
杨氏道:“走了些人,还有些在。”
出了那样的事儿,有些人随便不好说,心头也觉得很是别扭,也走了些人。不过这样的事情,杨氏才不会拿在女儿面前说嘴。
杨氏道:“晚上就我们娘几个吃,你爹肯定是要在那边的,随便弄两个菜。”
晚上煮了个咸菜土豆汤,炒了两碟子青菜。
吃过饭,杨氏又是医生唉声叹气,杜峰也就前几天回来住了几天,昨儿个就又走了,杨氏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自个儿的儿子,现在弄得她都不能时常见了。
可为了儿子的前途,杨氏也知道人家愿意收下杜峰那是看重他,她也知道好歹,也就每回峰哥儿回家的时候给他多弄点好吃的,又或者找些菜给卓家送去,也就只为了看他一眼,看他在卓家过得好不好。
杨氏最开始去的比较勤快,被家里人说了她才没再去。大丫那丫头也说她家先生待杜峰可好了,就跟亲儿子似的。杨氏心头又高兴又有几分内疚,若是孩子跟着他们,这辈子恐怕也是跟他们一样在地里刨土。可杨氏还是很心痛,她就只得这一个儿子,虽说她自认为对两个女儿也很好,但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哪能陪他们一辈子。最主要的是杨氏怕儿子以后长大了不跟他们亲近,只亲近他师傅,杨氏心里很焦虑,可这份焦虑她不敢说出来,她要是说出来,华盛肯定会说她想多了。
杨氏在灯下给杜峰缝衣裳,杜三娘拿了针挑了挑灯芯,说道:“娘,天都这么黑了,你就别做了。”
杨氏揉了揉肩膀,“三娘,还没睡?”
“还没呢,刚把四娘哄睡了。我看爹还没回来,就过来看看你。”
杨氏瘪了瘪嘴,“你爹待会儿准是又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如今年岁渐长,对这酒罐子他是越来越喜欢了,平时吃饭都要喝酒,今儿个还不定会醉成什么样。”
杜三娘抿了抿嘴,“平时爹也就喝那么一小杯,冬天喝酒暖和身子,没事儿。”
杨氏道:“你就帮你爹说好吧话吧。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他的德行,保管三杯马尿下去,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爹娘年纪渐长,比起年轻的时候反倒是吵架吵得更厉害了,三五天的就要吵上一回,不过基本上都是她娘骂,她爹就旁边做闷葫芦。
杨氏将衣裳放在一旁的篓子里,说道:“也不知道下回你弟弟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三娘道:“娘,弟弟不是昨儿个才走。您这就想开始想他了?这以后他长大了,要去很远的地方看您咋办。”
杨氏道:“我是不准他走远的,以后叫他师傅在城里给他找个活儿,做个文书啥就可以了。”
杜三娘笑出声来,“娘,您现在是这么说,到时候可酒说不准。要是弟弟是读书的料,或者他自己有远大的抱负,你把他拘在这小地方,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男孩子就得让他出去多闯荡。要是这世道允许,我都还想读书认字出去外头闯荡一番呢。”
杨氏听她越说越不正经,抬手拍了她一下,“说什么混话呢。咱们又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学那些个没用的。过两日陆湛他们来,这回肯定是要把婚期定下来,这怎么都是跑不掉的。你自己心头做好准备,湛哥儿是个好孩子,娘看见你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娘心里也放心了。以后嫁到陆家,好好和他过日子,要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回家来,娘和你爹啊永远都站在你这里,真要是湛哥儿做得不对,我肯定是不依他的。可同样的,要是你的不对,我也骂你。”
第95章
正月初七,陆湛着白氏和陆志福夫妻来到了杨家。
杨氏今年特意改了日子,让娘家的人初七这天来,一大早,大嫂和三弟妹也过来帮忙了。
陆湛他们到了杜家的院子,杜家人连忙出来迎接。杨氏给白氏各自做了介绍,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陆湛今日特意穿了新衣裳和新鞋子,比起平时随意的样子今儿个倒是正式了很多。
杜三娘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几日不见,倒是觉得这张脸越来越有味了。陆湛的五官长得不像本地人,后来她才知道陆湛他娘有胡人的血统。
胡人在大庆并不少见,听闻前朝时候做皇帝的还是胡人呢,那时候胡人的地位比中原人要高一等,前朝覆灭之后,胡人一度遭到了疯狂的打击报复,直到后来有位大儒全解了皇帝,胡人被打击报复的命运才真正终结。可即便如此,中原人氏也有些瞧不起胡人,可又好笑的是,本朝某位皇帝就特别的宠爱一位胡女,甚至差点将两人所生的孩子也立了太子,最后在群臣拼死立谏才作罢。太子登基之后,特别憎恨这位兄弟,将他一脚踹到帝国的最北面,令其镇守边疆,非皇昭不得回京。
在民间,胡人虽然与人通婚,但汉人对胡人还是有很多不待见。陆湛的长相明显就比较像胡人,高鼻深目,面部轮廓比较立体,不过他从小在城里头长大,也有几分脾气,在城里倒是没人敢惹他,也从没有人骂他是胡汉混血。
当陆湛说自己有胡人血统的时候,一度还生怕杜三娘看不起他。杜三娘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汉人也好,胡人也罢,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
大人们说了几句就进了屋,陆湛站在院子,看着杜三娘笑。
杜三娘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这衣裳是谁给你缝的?可不是我给你做的。”
陆湛昂首挺胸的道:“这是我买的,那店里的掌柜说这个好看,穿上最讨姑娘们喜欢。”
杜三娘看他说得一本正经,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家里的公鸡,她家里养的公鸡就是那样,特别的臭屁,一开嗓子鸣叫几声之后,就开始撩家里的母鸡们。
杜三娘看着他身上这件衣裳,很想说简直就是灾难现场!陆湛的身量比较魁梧,他穿这种衣裳,看着整个人就像只大猩猩一般,很是别扭。这种类学子们喜欢穿的圆领襕衫,还是更适合那种身量纤细些,比如像颜家大公子那样有颜有学问的男人穿,才能穿出那种味道。
“花了多好钱?”杜三娘拧着眉开口问道。
“五十个钱,那掌柜的说在京城很流行。”陆湛犹自乐呵呵的说着,他还从没舍得买这么贵的衣裳。只是前头二婶说初七要去杜家,让他还是自己拾掇下,要给杜家的人留下个好印象。他原本是只打算去扯块布来让三娘帮着做新的,后来店里挂着成衣,那掌柜的夸得都要上天去了,陆湛想着这可是要去杜家说正经事儿的,得注意下形象,便掏钱买了。
陆湛说完又原地转了一圈,“三娘,好看吧?”
杜三娘翻了个白眼,“好看你个头!傻帽,你被人忽悠了!”
这衣裳不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不适合他,陆湛的皮肤本来就比较黝黑,穿这种颜色比较浅的衣裳,更是衬得他皮肤更黑了,最主要的是这款很不适合他,要她看来,还没他平时穿家常服好看。
就这还说是京城流传出来的款式,简直是辣眼睛,这种‘主流’,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
陆湛原本买这身衣裳的时候,想着这么贵的衣裳,三娘肯定会夸他,可三娘这一脸嫌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陆湛的脸色立刻就僵硬了。
杜三娘看他一脸的尴尬,说道:“好了,以后别再花这些冤枉钱了,我宁愿你买两块布来我给你缝衣裳。”
那头女人们开始闲话家常,杨氏招呼了白氏便又回厨房准备今日的吃食儿,让娘家人陪着。
杜峰昨儿傍晚就回来了,他这一年来的变化大得让人惊讶,以前只知道满山跑,身上穿件干净衣裳出去之后保管回来就弄脏了,可现在的杜峰变得很爱干净,穿着直缀的袍子,头发仔细梳理着,脸上也是干干净净,倒是个白净的俊俏少年。杜家这几个孩子长得都比较像杨氏,不怎么像杜华盛,倒也不是说杜华盛长得丑,只是杜华盛的样貌普通,反倒是杨氏虽是徐老板娘,倒是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杜峰如今在城里念书,家里的人对他都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外家更是如此,是巴不得以后杜峰能够飞黄腾达,那才叫好呢。
杜三娘今日难得的闲下来,她娘说陆家今天来人,家里的活儿也不让她干,这样什么都不做,反倒是叫杜三娘闷得慌。
陆湛本想再同杜三娘待一会儿,然而杜华盛却叫他过去,陆湛不舍的看着杜三娘,“我去爹那儿了,你要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杜三娘点了点头,“你去吧。”
说完她自己又跑回房间,她的嫁衣还未缝完,都是她一针一线自己亲手做的,她看着那大红的嫁衣忍不住裂开嘴笑了,又伸手摸了摸,最后闭着眼睛将其贴着自己的脸。
中午吃过饭,又歇了一会儿,白氏便将话题转移到了陆湛和杜三娘的亲事儿上头,杨氏早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知道陆家是想早点把人娶过去的,湛哥儿也都二十一了,这岁数,确实也是不能耽搁了。
白氏来之前就在家里打了草稿,这会儿说起话来是条理清楚,听得杜家其他的亲戚都点头应是,白氏提议婚礼放在六七八这三个月份上办,问杜家的态度。
杨氏笑着点了点头,说日子他们陆家定就是了,白氏高兴坏了,她没想到杨氏会回答得这么爽快!来之前她还想着杜家要是拿乔不准女儿这么早嫁该如何?所以她连日子也没敢让人去看,只是自己大概想了几个月份,三娘三月份及笄,这要是定在四五月,时间上确实是太挤了,可九、十、十一月又太晚了,白氏就折中了一下。
“亲家这么说,我可总算是放心了,等今儿个回去,我马上托人看个好日子,一定要选个最好的日子!”白氏笑得合不拢嘴,又道:“亲家,咱家湛哥儿虽是爹娘去得早,可这孩子懂事儿人又踏实,你家三娘嫁过去,以后肯定是享福的。你看你们家有些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家尽量满足要求。”
杨氏道:“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才能说成这门亲事儿,我和华盛就只盼着孩子能有个好归宿,也不指望其他旁的东西。咱家也能吃饱穿暖,这一应的东西,就按着差不多准备吧。”
时下要娶个媳妇儿,全部花费下来也要好几两银子。杨氏夫妻也从没想过靠嫁女儿赚什么彩礼钱,女儿养大了,以后她日子过得好,女婿对她好就够了,这过日子的终归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这要是讨要过多的彩礼钱,只怕是两家都要生了怨恨,女儿女婿心里生了间隙可就不好了。
杨氏又道:“三娘是长,这些年这个家里也难得有她在,我和他爹也不会亏待她,前头买了料子给她打了衣柜床桌椅板凳的,我家里地方太小,暂时就放在我娘家,等回头再找人拉过来。”
史氏也道:“这可是托人从山里收来的,都是好料做的。又是找的手艺好的师傅做的,花了好几个月才全部做好了,那做工,那样式,都是城里盛行的款式。”
白氏没先到杜家嫁妆都已经完全置办好了,听杜家这语气,只怕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东西,这嫁妆算得上很丰盛了。城里嫁女儿也不见得每家都会出这么多,看来杜家对三娘还真的是不错,这样以来这聘礼按着常规的来只怕是有些伸不出手了。等晚上回去再问问湛哥儿,看他自己准备出多少。
陆家一直在杜家待到下午才回去,眼下城门关得比较早,杜家即便留他们吃饭,他们也怕吃了回去来不及,还不如回家自己热一碗饭吃。
回城的路上,白氏道:“杜家给三娘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我听着这嫁妆可不是不少,我原本还想着杜家最多也就出几床被子,没想到还打制了家具。
陆志福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他道:“那说明亲家对女儿大方啊。”
白氏叹了口气,“你说得倒是轻巧,人家出了这样大笔的嫁妆,你好意思给那点彩礼?虽说娶个媳妇儿也就花个二三两银子,可我看你就是彩礼给二三两面子上都过意不去。”
一般来讲,男方的彩礼都会比女方的嫁妆多一些,这样一则是显示男方家里的财力,二者也有压女方一头的意思。白氏叹了口气,“我怕是最少也得这个数!”
白氏说着伸出了一只手,也不知道湛哥儿自己攒下这么多钱没有,这孩子虽然人勤快,可这打铁铺子的营生也不咋的,再说这孩子又是个实在人,有时候村子里人来,他就是帮忙,要不就是收个本钱,根本就没赚什么钱。
陆湛开口说道:“二婶,聘礼的钱我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就麻烦给二婶给我张罗了。”
他这会儿心思给转到另外一个纠结点上了,他得看去哪儿逮只大雁来,这可是不好抓。不过陆湛铁了心的就是要抓一只,他才不要到时候就放只鸭子上去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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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年杜三娘觉得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就没了。三娘的事情落实了,杨氏和杜华盛两口子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定了,就等着到那一天陆家来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