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他以为。
秦曜这边的异常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发现秦曜那张毫无任何情绪的面孔下似乎蕴藏了即将爆发的疯狂。
冷淡得可怕，平静得吓人。
“曜哥你怎么了，没事吧？”方书臣开口问到。
听见别人的询问秦曜回过神来，他扔掉只剩烟嘴的香烟，抖掉手指上的烟灰。
白皙手指上的烫伤红痕昭示着秦曜受到的伤。
双眼死寂，平静道：“没事。”
陈二也没想到这张照片能给秦曜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虽然别看秦曜他现在还是一副高冷得什么也不关心的模样，可他能感觉到秦曜的气场瞬间就死了。
秦曜装得跟真的没什么事一样。
他重新点了根烟，氤氲的灰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翻开了自己的牌。
黑桃8。
终于，这轮秦曜输了。
他扯了扯嘴角。
终于该他输了是吗。
他缓缓吐了口烟，“大冒险。”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秦曜的怪异他们也是看见了的，虽然不清楚咋回事，可也别傻逼得当秦曜真没什么事。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提什么要求好。
苏阮张了张嘴，又把要说的话咽下。
最后还是黄宇林开的口，他说：“做一件对于你来说是大冒险的事。”
这是件自由度选择范围很宽的要求。
他们拿不准秦曜现在想什么，只能最大限度扩宽范围。
秦曜闭上眼睛，沉默到快要与周遭的昏暗融为一体。
他在想，对于他来说是件大冒险的事。
很多，特别多。
但他第一时间只想到了姜桑。
他想做个精心谋划的布局者，可现在却阴差阳错给了他冒险的契机。
纵容自己一次？
再一次面对无情拒绝？
可只要一想想他就快要发疯，皮肤下沸腾的血液无不在叫嚣让他释放心中的野兽。
赵锦看见秦曜睁开眼，那双之前还死寂的双眼现在似乎多了丝难掩的狂热。
秦曜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有人问：“曜哥你去哪？”
秦曜头也不回，“你们先玩，”他顿了顿，“我去大冒险。”
他要去找姜桑，这可不就是场大冒险吗。
-
江畔日落湾不日落，五光十色照亮了夜幕。
姜桑倚在车牌旁，漫不经心道：“怎么？那个书呆子让你好好学习？”
她捋了捋刚被风吹乱的刘海，意味深长看着身旁的人。
蹲在地上的姜栎翻了个白眼，瘪嘴啧了一声，“谁知道，反正我学不进去。”
从那件事之后她一直缠着那个书呆子，可能是从没见过像她这种的女生，这人一时半会拿她还没什么办法。
然后就是一次月考，高三的月考其实已经只能算是很平常的考试，可偏偏他们班主任就特别看重，作为班级倒数第二的选手，自然是老师的重点照顾对象。
而那个书呆子，截至目前已经成为了高三年级的大满贯选手。
门门考试都考第一。
姜栎时常在想，怕不是上帝给这些人开得是VIP通道大门。
班主任看姜栎老是跟在书呆子屁股后头，开始还警告姜栎不要去打扰他，后来又看见没什么影响，就任由她。还跟书呆子说让他叮嘱点姜栎好好看书。
真的是操碎了心。
作为学生模范代表的书呆子，则开始每天给她出题。
呵呵。
对于英语她除了mother fuck这些单词外，其他都不认识。
当初分文理科姜栎选得可随意了，反正文理科成绩都一样糟糕，文科还要写那么多字，算了算了，选理科。
现在，看着眼前的一串数字，她只感觉自己自己看天书。
她有点后悔，当初脑壳有包招惹他干嘛。
路口江风吹来，姜桑穿得单薄，感觉到有丝丝冷意，裹了裹风衣。
她低头看了眼姜栎，有点惋惜道：“我还以为你能为我上演一出学渣的逆袭。”
姜栎其实不渣也不笨，在小说中她能和男主读同一所外国大学就说明了她的成绩。可姜桑就没搞明白，这都快要高考了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少了什么契机吗。
姜栎听出了姜桑语气中的调侃，
她弯了弯嘴，满不在意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和大部分家境殷实的学渣孩子一样，姜栎其实不怎么关心自己以后的出路，家里不可能不管自己，总会给她安排好一条路。
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活着。
她这边想得潇洒，可自己的亲妹要是知道她这种想法，怕是当场就要揍她。
姜栎小说里可活得悲哀。
困境囚徒。
从枝头凤凰到阴暗蜱虫，是她那段人生的写照。
日落湾在C城号称不夜港。
灯火斑斓，温柔披在少年人身上。
他在这边伫立许久，也眺望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
因为他有时候不知道该拿姜栎怎么办。
姜栎缠他缠得紧了让他觉得她是喜欢自己。
可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别人的喜欢。
所幸姜栎看他时的眼神中有好奇有亲近，唯独没有他所熟悉的爱慕炽热。
他暗自握了握拳，往她们所在的车站走去。
姜栎还在和姜桑吹牛逼，说自己在二中可威风了，整的跟上天下海无所不能似得。
远远的，他就听见姜栎满含骄傲的语气道：“上次我把那呆子的卷子给藏了，上课老师检查他还真傻逼兮兮站在教室外听课。”
“……”
“哇一个人趴在窗台上做笔记，还真是怪可怜的哈哈哈哈。”
姜桑看见有一个男生从马路对面过来，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还蹲着的姜栎身上。
姜栎还在那儿眉飞色舞，“你不知道他那傻样有多好笑。”
那男生看着姜栎。
姜桑意识到他们可能认识。
姜栎沉浸在回忆的美妙中。
“好笑吗？”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一瞬间，姜栎戛然而止。
空气静默了一秒。
两秒。
姜栎颤颤巍巍回头，等看清来人的脸，差点一屁股直接坐下。
“……不好笑，不好笑。”
一旁的姜桑看出了些名头，这人估计就是姜栎口中的书呆子。
老实说她还挺好奇的。
能让姜栎缠着的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少年高高瘦瘦，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可偏偏眉眼沉默拒人千里。
不是属于她和秦曜的那种带着高傲的冷，而是彻头彻尾的最简单的疏离。
没有优越成长环境堆砌的骄傲姿态，反倒更像是老街旧巷中挣扎长大的。
她的姐原来就是缠住这样的人啊……
姜栎蹲久了站起来时双腿还有点麻麻的。
背后说人笑话被逮，就算是她也觉得不好意思，“那啥，好巧啊。你干嘛去？”
少年目光平静，扭头看向车牌，淡淡道：“买本书回家。”
姜桑注意到他手里卷了本册子。
红色封面露出了几个黄色大字。
针对雅思的。
要出国？
姜栎也注意到这个，她惊讶，“你要出国？”
男生没有反驳，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姜栎眉头立马皱起，她搞不懂为什么一听见出国心里就有些烦躁。
一时间由安静了。
直到一辆公交车停靠，少年向她们告别。
望着他高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姜桑转头看了看姜栎，“别人都准备出国了，你怎么打算。”
姜栎含糊唔了声。
算了，本就没指望她能开窍看看书。
不过……
姜桑凝神皱眉。
又是出国？
-
日落湾到华意坞的公交车班次并不多。
她们两个是坐上了最后一班。
等到她们两个下车时，天上已经开始飘下细细小雨。
凉意更加浸骨了。
南方的C市有着烟雨朦胧有着绿水青山，当然也有着魔法穿透爆表的寒冷。
一件风衣可遮挡不住。
姜桑忽然打了喷嚏。
这声喷嚏可把姜栎给愁得。
姜栎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姜桑身上。
自己妹妹身体素质怎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了，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是她陪伴照顾在姜桑身旁。
药底子高，哪怕是一点小感冒也能折腾她很久。
姜栎把手里提着的钵钵鸡给拿了出来，盒子的油污染了她一手。
她把口袋递给姜桑，让她把自己头给盖住。
姜桑捏着口袋有点无奈。
这点小雨她还是能淋的，她还没到那么娇气的地步。
见姜桑杵着不动，一脸嫌弃。姜栎抢过口袋直接盖她脑袋上。
“……”
姜桑摸了摸垂在耳边的提手，心里想，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霸道。
现在是流行霸道姐姐，霸道追求者吗？
车站到华意坞还有段距离。
雨也是越下越大。
姜栎拉着姜桑加快脚步往家里跑。
终于，在雨丝连成线之前赶到了门口。
姜桑拿下顶在头顶的口袋，软趴趴湿漉漉的。
她找了个垃圾桶扔掉。
然后在樟树下，她看见了消失快大半个月的人。
他站在树下，可树叶稀疏，再加上夜风吹动，他被淋湿了大半。
双目在空中交汇，两两沉默。
秦曜黑黢黢的瞳孔中死寂深沉。
他勾起嘴角自嘲笑了笑，眼里笑意未达，只有一片冰冷。
少女还是如同记忆中那般美丽，刚才顶着口袋的模样是真的可爱到让他心发软。
可是她身旁的那个人，照片中的那个人，二中门口与她拥抱的，商场与她约会的。
妈的，他能感觉到胸腔下的极度冷意，也能感觉血管快要爆炸。
他想冲上前去，当着她的面把那个人狠狠揍一顿。
他要宣泄，要证明他更强。
可这太幼稚了。
他害怕那个人受伤姜桑会讨厌自己，害怕她会难过。
他因为一场游戏来赴一个心底的痴心妄想。
可他看见他们两人携手亲近。
是他未曾想过也是渴望的亲密。
恍惚间他想到自己来这场大冒险是为了什么。
表明爱意？
他得到了拒绝。
亲眼目睹她和别人在一块？
呵，他是自虐吗。
见姜桑望着一个方向不动，姜栎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秦曜不见往日的高傲肆意。
她怔怔看着，告诉姜栎，“你先回去，我等等就回来。”
姜桑穿过雨帘。发丝上还挂着几滴雨珠。
她离秦曜很近，近到一手就能够到。
耳边是雨打落的声音，密密麻麻清脆悦耳。
她攥紧了手，抿了抿嘴。
莫名的，她心底有点奇怪的感觉。
有点开心，还有点下意识的想逃避。
姜桑嗓音清冷干净，此时此刻却是柔柔的，轻轻的，有着少女特有的甜也有属于她个人特色的低沉，她说：“秦曜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凤眼是明亮的，漂亮又勾人。
和自己常年冷漠疏离的不一样。他特别喜欢。
喜欢到想让那双眼睛里面只有自己，一直看着自己。
华意坞这片小区属于高档小区。
来往基本都是车辆，行人稀少。再加上下雨天气，半个小时都不见一人。
樟树下，雨穿过树叶细缝汇集在同一片叶子上。一颗水珠啪嗒掉落在姜桑头顶，冰冷的刺感让她忍不住眯了眼缩了下脖子。
看见她这可爱模样，他伸手温柔拂去了她头顶的雨水。
他笑了笑，“来看看你。”
只是笑意未进入眼底，心里也多了心酸了无奈。
她还是一如既往，自己的多愁善感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桑顿了顿，干巴巴道：“噢。”然后又觉得这么说话气氛太尴尬，补充了句，“你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上课？”
秦曜幽幽注视她的面容，认真而深邃，“好了，应该快了。”
被秦曜的目光看得发毛，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姜桑打了个颤，套紧姜栎的外套。
这个动作自然落入了秦曜眼中。
灰色的棒球服外套和姜桑身上的风衣明显不一套的。
这是刚才那个男生的。
这个认知让秦曜目光沉寂到比黑夜还深沉。
心里的酸涩无奈一下子被铺天盖地的怒火淹没。
他秦曜做事向来不空手而归。
总得有利息。
他喉结动了动了，嗓音低涩：“你那小男朋友呢？和你住一个小区？”
听到这句话，姜桑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当初在医务室她就没解释那不她男朋友这件事。
自己似乎撒了个谎。
现在好像也只有硬着头皮回答吗。
姜桑目光默默偏移，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嗯……是的。”
回答的声音轻柔，在秦曜耳里就像是满含对心上人的爱意。
一想到这个他就嫉妒得发疯。
想撕碎他们的甜蜜，想侵占她的美丽。
心里禁锢的野兽不断拉扯铁链，血液也在沸腾叫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