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小，越来越小。
她其实并不确定祁衍会不会相信她，毕竟这种事，换做别人跟她说她都不信。
她更不知道，到底是他信她好一些，还是不信好一些？
秦宝紧张不安的说完，祁衍却没有开口。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得让秦宝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抬眼看看，又不敢。
只能像只小乌龟，把头缩进脖子里，就好像看不到，便不会有危险。
沉默中时间便过得好缓慢，秦宝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这样的姿势让她都有些难受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我……”
她刚开口，祁衍便说话了，“你说看的小说里，秦宝死了……”
声音很低很沉，说话时的语气，就如同含着冰块，很冷很冷。
秦宝心尖发颤，抬了眸。
他的眼很黑很黑，就好像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看不到半点的光。
秦宝忽然有些窒息，她咬紧牙根，慢慢点头。
祁衍望着她，神色越来越凉，“我看着她被人抓走，却没救她？”
秦宝再次点头。
他的声音也有些哑，又问她，“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的原因吗？”
不是因为徐湘湘打了她，而是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抓走，被折磨而死？
“对不起……”
秦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不敢问他是不是相信她了。
不过他既然这样问她，应该是相信了吧……
病房里又安静了。
很快，祁衍松开了捧着秦宝脸颊的手，忽然问她，“饿不饿？”
秦宝愣了下，有点诧异他这时候还能关心她饿不饿的问题。
她犹豫了下，摇头，“不饿。”
祁衍也没多说，站起身来，“你先休息一会儿。”
秦宝抿着唇，又点点头。
祁衍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几秒，没再说话，就这么转身离开。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看到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病房里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秦宝盯着门板看了很久，直到确定他真的走了，她才忽然松出一口气脱力的躺回床上。
心头很空，似乎连灵魂都腾了空，无所依靠的飘零。
可她却又觉得轻松。
她终于不用再伪装，终于告诉了他真相。
不管他会不会恨她厌恶她，至少她心中无愧。
她这样想着，可心底还是有个地方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针在那处扎着，不至于出血，却绵绵的痛。
她就这么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眼睛就红了。
秦宝猛的抬了手用手背遮住眼睛，紧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却依然有控制不住的呜咽从喉咙里冒出来。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没有注意到病房门什么时候又被推开。
祁衍站在门前，听到了她细细呜咽的声音，像只绝望到无路可走的猫儿。
他怔了下，快步朝她走过去，她终于听到了声音，拿开了手朝这边看过来。
一开始她的眼神很迷茫，怔怔的看了他好久，然后才慢慢清明起来，眼睛也越来越明亮。
那些明亮的光凝聚成形，变成了眼泪，从眼睛里滚落，像是连绵不绝的细雨。
祁衍就这么和她对视着，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碎成无数片在胸腔里来回碰撞。
她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眼泪明显更多了些。
祁衍眼底的光也颤了起来，他低下头去，吻落在她的眼睛上，他把她的眼泪一点点吻去，低低问她，“哭什么？”
秦宝没有推他，她感觉着他的吻，闭上眼声音哽咽，“你……你不是走了吗？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祁衍有些无奈，“我只是去给你买点吃的，怎么会不回来？”
他承认他听了她那些话后有些震惊，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怎么和她说话，才会想要出去去冷静一下，却不知道她会想这么多？
秦宝重新睁开眼看着他，很茫然，“可是我不是秦宝，我抢了她的身体，你不应该讨厌我吗？”
他喜欢的，不是以前的秦宝吗？明知道是她的到来害了秦宝，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祁衍更无奈了，“傻瓜，你不是她，你是谁？”
秦宝微愣，“可是我真的……”
祁衍叹气，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宝宝，别胡思乱想。你只是生病了，等明天做了手术就会好起来的。”
他其实刚才还打电话让人找了个心理医生，等秦宝做完手术后，也许用得上。
秦宝这次愣了好久，“你不相信我？”
她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这么平静，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祁衍皱眉，“不是，我说了，你只是生病了。”
秦宝忽然觉得可笑，她一把推开祁衍坐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啊？”
他随着她的动作站起身，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宝声音陡然提高，“祁衍，你觉得我疯了，是吗？”
祁衍轻抿薄唇，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秦宝激动的道：“我没有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秦宝，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
祁衍看出她情绪的波动，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我知道。”
他弯腰想要抱抱她，“你别激动，医生说了……”
“你不知道！”
秦宝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明明都跟他说的真话，为什么他不信她？
她再次把他推开，“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秦宝，你喜欢的秦宝已经死了。她死在监狱里，她死得很惨……我根本就不是她……你为什么不信我，你……”
秦宝的头又一次痛了起来，像是一把铁锤在后脑勺砸着，又像是有钢钻在从太阳穴朝里钻，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都在痛。
忽然袭来的剧痛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所有的思维都被这种疼痛搅乱了，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却没有办法缓解疼痛。
她忽然转身想把头朝着墙上砸，恨不得将自己本就欲裂的头彻底砸裂！
祁衍的神经瞬间就紧绷起来，他也顾不得其他，在秦宝的头要砸在墙上时把手伸到了她的头下。
一声极重的闷响，祁衍唇角瞬间抿紧，手臂都止不住紧绷起来，可以想象如果让她砸在墙上，会是什么后果。
可他顾不上自己的手臂，下一刻就把秦宝紧紧抱住。
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和今天下午一模一样。
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闷痛得他快要爆炸，
不敢有丝毫犹豫，他第一时间先按了铃找护士和医生过来。
秦宝不断的哭喊着“痛”，他把她的手握紧制止住她一切动作，尽量放轻了声音安抚，“乖，我知道，你忍忍，不要乱动，医生马上就来了……”
此刻的秦宝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的头真的很痛。
她挣扎扭动着，喉间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
祁衍干脆翻身上床把她压在身下，双腿死死压着她的，拉着她的手压在头顶，让她没有办法挣扎。
汗珠从秦宝额头一颗颗滚下，脸色越来越苍白。
剧痛麻木了她的神经，她唇瓣颤抖着。
祁衍瞳孔一缩，害怕她咬到自己，没有丝毫迟疑的将空闲的手伸到了她嘴里。
医生赶过来的时候，秦宝已经疼得几乎失去意识，却还死死咬着祁衍的手。
他的手明显出了血，从秦宝嘴角边流出来。
祁衍的唇贴在秦宝脸上，不断亲吻着她的脸颊和眉心，她的脸上有眼泪也有汗珠，咸咸涩涩的感觉，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就这么轻柔的亲吻着她，轻轻缓缓的说着话：
“宝宝，别怕，很快就好了……”
“宝宝，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
医生护士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几秒才上前，“祁先生，我帮秦小姐打针止痛针……”
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病房的，还有收到消息来看秦宝的梁哲。
只是这时候，看着病房中的画面，他却忽然后悔来这一趟。
她看到祁衍压在秦宝的身上，既不能让她挣脱又要控制力道不能压伤了她，所以他的身体几乎紧绷到颤抖。
虽然只能看到他半个侧脸，还是能看出他的温柔，他那样心疼又怜惜的亲吻她，对她说着那些温柔的话。
梁哲叹气，他觉得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再一次被情敌的深情而感动。
第48章 心疼
打了止痛针和镇定剂，医生又给祁衍交代了一下，最重要的就是让秦宝好好休息，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她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
祁衍抱着秦宝，沉着眉眼默默听着，等医生护士离开后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梁哲。
梁哲尴尬的笑了下，“我是来看看宝儿，不过……”
祁衍点点头，“你先坐。”
梁哲：“……哦。”
他本来还以为祁衍会让他先走，正准备先说的。
祁衍没再看他，只垂眸看着秦宝，她昏昏沉沉的，偶尔还会低低的说“痛”。
祁衍眉梢眼角都是心疼，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眼睛，“我知道，乖，很快就会好了……”
秦宝闭着眼，眼睫却不断的颤。
她再迷糊，也能感觉到祁衍的亲吻和温柔。
她觉得有些苦，他到底还是不信她，难道她真的只是疯了吗？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疯了，那是不是说明她看得那本小说从不存在，她就是秦宝，她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他。
或许止痛针和镇定剂的效果上来了，头也没有那么痛了，她没有再乱动，也没有说话，而是乖乖窝在他怀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慢慢离她很远。
祁衍就这么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哄孩子似的，等她彻底安静下来睡着了才把她重新放回床上。
她的脸依然很白，脸上汗水和泪水夹杂着，像只受了伤的猫咪，可怜兮兮。
他起身去洗手间重新打了水，拿了毛巾替她擦脸，又换了两条毛巾几次水帮她把手脚都擦了擦，再用干毛巾替她把头发擦干。
秦宝可能是太累睡着了，任由他折腾也没有反应，简直乖巧得不得了。
梁哲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着祁衍抱着秦宝哄，又看着他忙来忙去，心里滋味儿复杂得很。
他承认他也喜欢秦宝，如果秦宝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其实也能做得很好。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祁衍这样对秦宝，看着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他就觉得这两个人简直配一脸，他都快成cp粉求他们原地结婚了。
所以他这是面对情敌应该有的反应吗？
梁哲有点惆怅，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难怪老妈总说他会做一辈子单身狗。
哎……
他暗自叹气，祁衍也终于把秦宝收拾好了。
站在床边深吸口气，见她睡得很乖，他终于又看向梁哲，“出去聊聊？”
梁哲愣了下，点头，“好……”
祁衍找了护士先帮忙看着秦宝，然后才和梁哲下了楼。
梁哲默默跟着他，也不知道祁衍到底要和他聊什么？
跟祁衍到了楼下的小花园，然后在长凳上坐下。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医院里很安静，路灯光芒微弱，显得有几分阴沉沉的。
祁衍望着夜色沉默几秒，把烟摸出来，递了根给梁哲。
梁哲挑眉，接过来，“原来你还会抽烟啊？”
他还以为像祁衍这种成功人士都很爱惜自己身体，不会抽烟呢。
祁衍没有回答，只自己把烟点燃，又把打火机递给他。
然后他重重的吸了口烟，可能吸得太猛了，喉咙发痒，他没忍住抵拳在唇闷闷咳嗽了几声。
梁哲蹙眉，“不能抽就别抽了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的。”
祁衍没说话，缓过来后，继续默默抽烟。
这两天他抽的烟的确比之前多了很多，可现在也只有尼古丁可以麻痹他的神经。
他也是□□凡胎，也会觉得累，会觉得苦，会觉得痛。
但在秦宝面前，他不能表现出丝毫。
如果他软弱了倒下了，谁来照顾她保护她？
梁哲不懂他在想什么，皱皱眉也不劝他了，只将目光移向了正对面的花坛。
里面种的是万年青，倒是绿意盎然的，在夜色中也不显暗沉。
他也把烟点燃，两个人并排坐着，沉默的吸烟。
梁哲倒是没想过，他会和祁衍有这样和谐相处的时候。
明明不久前两个人还飙着车，祁衍为了追秦宝连性命都不顾，恨不得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等到一根烟抽完，祁衍终于开口了，他问梁哲，“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穿越这种事？”
“啊？”
梁哲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祁衍和他讨论的问题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而是穿越？
这种小女生才会喜欢，才会研究的问题？
他古怪的看向祁衍，“啥穿越？”
祁衍没在意梁哲的眼神，他只是仰头，看向夜空。
“如果有人跟你说，我们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小说世界，而她是看了这本小说后穿越过来的，你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