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直白了。
她几乎招架不住。
她没想到钟有竟然能这么直白……
摄像机还没打开,凌麟就教科书般地演上了,眉头轻蹙,疑惑得天真又妩媚,“我为什么要生师哥的气呀?”
她是真不知道,他还能更直白,非逼得她退无可退不可,“因为直播流露出了一张截图上了热搜榜第一位,师妹没看见么。”
演戏要掌握一个度,故事走向偏于一味,就显得假,这一点准影后还是深有心得的。
“啊……对!师哥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啦!好像是师哥的直播截图对吧,还闹了个小绯闻呢!”
钟有轻轻哼笑一声,凌麟看着他无所谓承认了的表情,差点有一瞬绷不住自己极佳的演员素养。
“所以,”可下一秒,他站直身子,向前一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压迫感从生,“师妹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真想不明白那双眼睛怎么那么能忍的。
到这个时候了,明明心虚,明明慌乱,却还是撑着无辜地颤了颤睫毛,笑着对他说,“问什么呀?那是师哥的事情嘛,我要问什么呀。”
他的事情。
行。
钟有点点头,舔了舔牙齿,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
反正他跟这座小山杠上了,当初那么大胆敢招惹他,招惹到今天想演怂包跟他撇清距离,哪有这么好的美事儿?
她做梦。
谁也别想让他撒手。
“那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师妹了。”
凌麟点头,“师哥问呀。”
“凌小姐,”他开口,第一次破天荒地这么叫她,压低声音,一双眼睛沉得如同深邃的海,钟有问她,“对于前天夜里留我在你房间睡了一夜的事……”
凌麟身子一颤,霎时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
身边还有剧组准备开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真有他的。
她恨不得去捂住他的嘴,但那双好看的薄唇依旧开合,非把这句话补完整不可——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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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忘词
凌麟:……
我解释……你妈啊!
这种事情成年男女之间有什么好多说的??
他这是在传授给她第四招反客为主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崩溃,尽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且理所应当。
“我喝多了。”
钟有可不吃这一套,依旧看着她,一副等待解释和交代的样子。
凌麟在他那种“你睡了我你要对我负责”的目光下根本挨不住,又煎熬又羞耻,“喝多了,喝多了你明白吗?!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有真佩服她一笔带过的勇气,瞧瞧这腰杆挺直不认人的模样,哪里还像那天晚上醉醺醺抱着他不撒手的小白兔?
女人真的无情的哦。
他笑了一声,瞳孔轻轻收缩一瞬,缓声问,“所以呢,难道我们共处一室被人拍到没有风险吗。”
她没想到他转换角色这么快,但凡她敢无耻一点,他立刻就能比她更无耻。
偏偏确实是她拉着人家留在房间里的,说什么都没用,这个风险影帝确实陪她担了。
真算起来,她欠他的。
凌麟看了看自己的手,恨不得找把刀把它剁了——
让你管不住这双手!让你非拉着帅哥不放!
她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来来回回经过的剧组人员频频打量过来,凌麟头都要大了,只想尽快结束这个糟糕的对话,压低了声音试图跟他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是……这是我的错,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钟有笑了。
那笑意直达眼底,他不经意地瞥了眼她的红唇。
春月桃花一双眼弯起来的时候简直天地失色,所以即便两个人在剑拔弩张地讨论一个……尴尬的问题,她依旧不太能顶得住。
凌麟觉得自己这个错误犯得简直太他妈情有可原了。
清醒的时候面对钟有的美色都难以抵抗,难道还指望她喝多了定力完好?!
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没说出下一句话的基础上。
钟有薄唇开合,压低眼睛轻声笑问,“如果我说……发生了什么呢。”
“嗡”一声。
她大脑充血,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彻底傻在原地。
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脑海中像是电影倒放一般,忽然闪回了这张脸上一次凑她这么近的记忆片段。
上一次……
上一次他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做了什么来着?!
好软……
好软?!
她好像……亲上去了?!!
凌麟觉得自己像只从水里被打捞上来的鱼,呼吸十分困难。
钟有看着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气定神闲地勾唇不语,留给她时间去确认。
从未有一刻,凌麟发誓,她从未有一刻这么爱邱导。
当她和钟有僵持不下面面相觑的时候,身后一声从扩音器里传来的呼喊救了她——
“各部门!拍摄准备!”
凌麟忽然闭上眼,心一横,转身转得毫不犹豫,直接逃离了钟有。
去他妈的丢人,丢就丢吧,爱咋丢咋丢,她此刻不能再这么站在他面前了,要死人了。
凌麟真诚地想送邱导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烫金的四个大字——救我狗命。
钟有看着她跑掉的背影站直了身子,微微挑了挑眉,缓缓跟上她的步伐。
能跑去哪儿呢,小妹妹?
戏里,你也要亲我的呀。
他布了个天罗地网,她不管跑去哪儿,最后还是只能回到他怀里。
这场戏拍项羽虞姬的日常,钟有坐在案前翻阅军文,主帅的军帐外不时传来整齐的士兵脚步声。
虞姬坐在帐中煮茶,挑挑拣拣茶团,看似在认真琢磨,其实不过心不在焉罢了,她长发滑落下来,时不时偷偷抬眸看一眼坐在案后一身月白常服的项羽。
饶是方才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情,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公子如玉这四个字,除了他,她真想不出还有谁担得起。
长相无可挑剔就罢了,偏偏气质绝佳,不说话的时候沉稳自若,蹙眉凝眸的时候,又让人跟着他不由自主地提起一颗心来。
她看他,借着戏,却真切地看红了脸。
钟有几乎是本色出演这一段,闲闲将手中握着的竹简翻过,并未看她,却浅浅勾起唇角。
“夫人看什么。”
戏里这么亲昵的称呼,他喊起来也像是十分熟稔自然一样。
虞姬被他拆穿,也不躲闪,只抿了抿唇对他笑,“王上生得好看,还不许人瞧么?”
不料项羽兀自点点头,重复一遍她的话,故意玩笑,“王上不许瞧。”
虞姬才不管他这些,理直气壮地倒了杯茶,端着茶盏款步走向他,放在他手边,双手撑在案几上垂眸,纤纤玉指去勾他的下巴,“王上不许瞧,那我瞧自个儿夫君,又有哪个敢不许?”
他看不下去军文,将视线移到眼前的女霸王身上,忍不住笑起来,倒是十成十的宠溺姿态,服了软,“是,我生来就是给夫人瞧的。”
虞姬被取悦,盈盈笑出了声,他凝视一秒她的笑颜,抓住她的手,一把将人勾进怀里,她顺势转身坐在他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按照剧本的走向,凌麟此刻应该一手从钟有的面庞下滑下来,然后再缓缓贴上他的唇,暧昧地点一点,被他握住手。
他的怀抱是有温度的。
她坐在他腿上,整个人感受着他的体温,两个人紧密相拥,凌麟脑中有关于醉酒那夜的所有零星记忆都在疯狂叫嚣。
她在如雷的心跳声里抬起手,钟有的微表情十分到位,他微微垂眼,看了眼她的手指,然后保持静止,配合地等她温热指腹从自己面庞上滑下。
她指尖下是他俊朗无双的眉眼,棱角分明的面庞,再往下,一路到那双精致得凉薄的唇。
指尖停留在他柔软唇上的一刹那,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口一滞。
偏偏这个时候,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
凌麟无法抑制地一颤。
邱导在总控台看到这一幕,先是蹙眉,随即又大大舒展开。
凌麟这个反应十分诚实。
虽然霸王虞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夫妻,可是因为彼此相爱,还是难免在每一次靠近的时候颤抖悸动。
邱导微妙地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不论是出于入戏,还是真实反映……
都一定是带入了真情实感去演的。
真情实感的凌麟本来该说台词了,下一句,虞姬要与他讨论刚才看的军务。
虽然她是女眷,可项羽在军事上从不对她有半点隐瞒,相反,他细细教导她,如何用兵,如何打仗,虞姬都跟着他学得精湛。
她在一寸寸攀升上来的热意里轻启红唇,明明昨夜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竟然磕绊起来,“王上说芜城有埋伏……粮草走水路,绕道……”
绕道北边,伪装成商队,须得多上五日,可还顺畅么?
这么一句台词,对凌麟来说,实在算不得难。
可她看见他的双眼,熠熠生辉地凝望她,似是十分专心地在等着听她的下文。
他这样专注在戏里,她却无法坐在他怀里不慌乱迷失。
看着他的眼,就连话都说不完整。
凌麟忽然对自己很失望。
邱导等了两秒,她依旧没有下文,钟有知道她忘了词,便主动晃动了一下身子,轻轻握了把她的腰,导演看到这一幕,直接喊了“卡”。
钟有主动抢在凌麟前和工作人员道歉,“对不起。”
凌麟脸上绯红,化妆师连忙跑上来给她补妆,可是那抹红晕怎么扑粉也掩盖不了。
她还坐在钟有腿上,化妆师浑然不觉似的就这么把影帝当成了她补妆的凳子。
凌麟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刚想说点什么,钟有却闲闲向后仰头,开始和自己的化妆师沟通,“好像刚才鬓角流汗了,看一下要不要补补。”
邱导恰好走过来,虽然刚才他替自己背了锅,可凌麟还是自觉地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我刚刚……有点忘词。”
这句话其实对她而言是个很难说出口的理由。
她拍戏以来一直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拍《阿房宫赋》的时候,再大段拗口的台词,凌麟前一天晚上都非要背下来不可。
虽然不可避免有NG的时候,但是全剧组演员中,她词算是比较多的,却绝对是失误次数最少的。
台词对于演员来说是一门最基本的功课,她要强,在学校的时候,始终是老师们的骄傲……如今,居然沦落到在一整面校史墙的骄傲面前忘了词。
这让她窘迫得无法原谅自己。
邱导倒是很好脾气,虽然电影胶片昂贵,还是体贴地冲她笑了笑,“不要紧,可能是天太热了,我看着屏幕脑子都要发昏了。刚才那一段演得很不错,反应很真实,到台词这里好像有点紧张了?不要紧张,给出两个人之间最亲密自然的那种反应最好,知道吧?”
钟有看她怔怔点头,笑着舔了舔牙齿,和导演贫了句,“光说人家忘词,您倒是给我们点背词儿的时间啊。”
邱导吹胡子瞪了他一眼,“你!”
钟有挑眉,洗耳恭听。
邱导看了看钟有放在凌麟腰侧挡着她不摔下去的手,意味深长地警告他,“少夹带私货!”
说完,不顾表情顿时僵硬起来的凌麟,被春风得意的影帝目送着,背手又走了回去。
她不再看他,低下头去认真背剧本。
这段词他背得熟,手里拿着剧本靠在椅子上,却看都没看上一眼,只是一味勾唇看她认真垂眼的侧颜。
凌麟嘴里不断地重复,“王上说芜城有埋伏,粮草走水路,绕道北边,伪装成商队……绕道北边,伪装成商队……须得多上五日,可还顺畅么?”
差不多背完了,导演确认后再次喊了准备开机。
凌麟深呼吸平复心情,鼓足勇气再次看向钟有。
他依旧是近在咫尺地朝她浅笑,然后接着刚才的镜头,主动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唇上。
“导演说要亲密自然,师妹懂么。”
凌麟看着他笑起来的模样,忽然又说不出来话了。
再次开机,她眼睁睁看着钟有瞬间入戏,一双眼澄澈认真地望着她。
她死命强迫自己,依照着瞬间记忆把刚才的台词完整说出来,“王上说芜城有埋伏,粮草走水路,绕道北边,伪装成商队,须得多上五日,可还顺畅么?”
她这次倒是顺下来了,可没等她心里送上一口气,影帝行云流水地表演反应就衔接上了,钟有忽然露出一个自信笃定的笑容,翩翩英姿,意气风发,看得人挪不开眼。
他的指腹温柔地在她手背摩挲,用与神色里的骄傲截然相反的温柔答她,“我让他们分了三路,用不了五日,明日粮草便能入营了。”
他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夸赞和喜悦。
太……会了。
凌麟陷落在他这个眼神中,心一沉,明知不好。
果然。
她努力朝他笑开,回忆自己该说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