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诸人就闷不做声地开始了。
然而。
半小时后。
凡是小姑娘当狼人,狼人就胜利。
凡是小姑娘当村民或神职,狼人就出局。
又是一局,身为村民的边境被杀了,穿着袋鼠帽连帽衫的男生手一摊,认命听旁边的人读真心话大冒险软件上随机抽到的问题和冒险。
“……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大的愿望啊……”边境沉吟了会儿:“一夜暴富。”
“我靠边境你这回答也太敷衍了事了吧!”“能不能再扯一点啊?”“你还不算暴富,那我们岂不都是贫困户?”
边境唇边勾着笑,“富了还想更富啊,哪个有钱人不想更有钱?”
众人:“……”
无话可说。
他们玩游戏说笑话的间隙,姜茶就用余光偷瞄着小霍姑娘坐的那一桌。
看时间也是十一二点了……他出去吃个饭而已,应该回来了哦。
制片人仍然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像是要中断,她一分心,忽然就听大柯阴沉沉说了句“天亮了”。
然后他的手指指了指姜茶。
这一轮狼人杀,她是第一个出局的。
大柯没报出局的是谁,且前几轮游戏姜茶就没有出局过,于是负责读软件的人自顾自就读了起来,“……有没有暗恋的人?”
自后往前看。
吧台那么多人围坐着,只有她一个小姑娘,当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虽然她穿的仍是很小清新很森女系的薄荷绿裙子。
吧台都是高脚凳,离地六七十公分。她坐在上面,背影纤细挺直,长发垂腰美丽,裙上层层叠叠的轻纱就如水流一般地垂泻而下。
也像是丛生的青草,将她周身环绕。
就像那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医院大厅里,黑发垂落,遮蔽了她半边的小巧脸颊。
翻开的书卷,医院消毒水淡淡的气味,灯光悬在头顶明晃晃。
母亲抱着孩子在怀中,带着她一字一句地读着诗词。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记得绿罗裙……
处处怜芳草。
而吧台上那群看着就让人厌烦的万绿竟然还在发问着,声音入耳如浸泡在水中的不分明:“……暗恋的人?”
就见她像是受惊般的,极突然的绷起了收拢在椅下的脚。
然后下意识似的……点了点头。
一时尴尬。
问的人没想到问的对象是小姑娘,而小姑娘本人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近乎无意识地点了头,气氛一时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
边境若无其事地做了调停,“行了行了……别为难人小姑娘,继续吧。”
姜茶脸热了热,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下一秒,重量却猝然地压上了她的肩膀,继而扑上鼻尖的是浓厚的酒气。她惊得肩膀颤了颤,偏首去看,就这么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瞳。
深深的,似属于蛰伏在巢穴里的野兽的一双眼睛。
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她心跳快速地漏了一拍。
继而如膝跳反射般更为激烈地疯狂跳动起来。
话到出口才发觉快要成了颤抖,“霍、霍云琛。”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啊?
他不该是去别人家应酬去了吗?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你……怎么会来的啊?”
男人带着浓烈酒精气味的呼吸喷上她的脸,像是连带着她也喝了酒般的,肌肤在触上那吐息的瞬间就烧得火辣。
“怎么,”他咬字很低,声线里似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乐意见到我?”
他说话的时候,唇几乎快要贴上了她的耳垂。
那低哑的男声近得像是快要吻上她的耳膜,一字又一句,触电般的令她动弹不得。
一动,也不能动。
姜茶往离他稍远些的方向挪了挪,对方却像是不依不饶般的又快速地黏了上来。
她一偏过脸,就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脸。
鼻尖擦着鼻尖,横亘在彼此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
霍云琛不声不响,那双黑眸却就这么直勾勾地钉在她面上。
她被瞧得紧张,很快地垂下脸,声音软糯得仿佛没有攻击性,“……你喝酒了,霍云琛。”
男人吐息悠长地笑了一声,像是听了多好笑的笑话似的,唇角勾起了笑弧淡淡。
“喝酒了,”他说,带着笑意阑珊的眸:“——所以你不肯见我了?”
“……我没有。”她仍是软软地否认着,有些烦扰地看着喝醉后脾性比平时更为刁钻的男人,小声地提醒他:“是你喝醉了。”
看到小姑娘被不知何处蹿出来的人缠上了,边境看不下去,走上前伸着胳膊就要把缠着她的男人推开,“有事就说事,您别拉着小女孩不放。”说着又象征性地拽了拽姜茶的手臂,“小妹妹你过来。”
姜茶此时早从高脚椅上下了地,被他这么一拽有些轻微失衡,略略往边境的方向倾斜了些。
就是这么微微的一斜,那双本无波澜的黑眸立时绷出了一层深深血红。
没有思考,也不需要思考。
下一秒,她却被有力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扯进了怀抱,男人摁着她的脑袋不许她抬头,力道尚算是温柔,态度却强势蛮横又霸道。
继而有男声在耳畔低沉沉地响起,
“她是我的!”
第69章 六十九枚吻
这一下,将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正值夏日,彼此间所隔不过是薄如无物的纺织衣料——此外便是声声入耳清晰分明,却难以辨明究竟是谁的心跳。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心跳的距离。
这变故猝不及防,姜茶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子刚挣了挣,大抵被对方当成了要挣脱要逃跑,立刻低了声地威胁,“不准动。”
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动了。
侧着脑袋的姿势,她的耳蜗就紧挨着他的胸膛。
那心跳如擂鼓般的,一声接着一声地在她耳旁敲响。
简直像是还嫌她……还不够心乱如麻一样。
反应过来小姑娘心里那只兔子跳得七上八下的,恨不能分分秒秒冲出心腔,然后窜上天炸成一朵烟花的模样。
……他怎么可以抱她的啊?
他为什么说她是他的啊?
她紧贴着男人一动也不能动,自觉头晕眼花又晕头转向,那烟草的焦香混着浓烈的酒香扑到鼻尖,她沉浸在这个烟草酒精混杂的怀抱里……也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五感丧失。
无法视物。
而耳畔是他的声息。
鼻尖,是他的味道。
指腹胸腔肩膀小腹……所触的皆是他。
满心所想的是他。
……紧紧拥着她在怀的,也是他。
都是他。
烈火自面上次第燎烧入脑,
无法思考。
边境见这景象略眉间蹙了蹙,正要走上前,瞥见角落里另一颀长的身影下意识就先打了招呼,“景行哥……你怎么来了?”
谁不知小霍姑娘这位名义上的助理,实则是这位大小姐身边最得脸的大红人。甚至还有人云亦云,道是这姓顾的跟小霍姑娘有一腿,也不知是真是假。
固然,这里的有一腿——指的是在床上的那一腿。
是而圈子里的,特别是签在霍家名下,又或是跟霍家的投资扯上千丝万缕联系的艺人,见了他都少不了毕恭毕敬的客套一番。
顾景行不答反问,淡淡地出言:“是熟人,不用管。”
像他们混圈子的最不缺的就是圆滑灵通,边境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知道了,景行哥。”
顾景行这一声入耳,简直就像是一声惊雷炸落在小姑娘的耳。
……还有其他人在的!他这样抱她会被人看见的!
她立刻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他,可她才伸了手做了个要推的动作,圈着她的手臂就紧了三分,而他另一只手甚至还又把她的脑袋往下摁了摁。那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直接把他摁成他的挂件般的用力——男人手劲原本就大,刚刚大约还是对着小姑娘所以才收敛了些力气,这下无所顾忌地摁在她后脑勺,姜茶的整张脸就这么严严实实地被捂在了他宽阔的胸膛里面。
没法透气,她的脸都涨出了红色——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拥抱而窒息的人。
手握成拳砸在他身上也是软绵绵的,“不要抱了……”小姑娘的声音很低很软很亲很近,音量也放得很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她小小声地似在征询他的意见:“你这样会被别人看见的……”
——事实上是已经被别人看见了,还不只一个。
男人声音上挑,“不愿意被别人看见?”
她嗯了一声,然后更小声地建议,“要抱的话……可以等没人的时候……”
……再、再抱的。
然后她就脸烧得更厉害了,要是她现在对着的不是他而是镜子……姜茶想她的脸肯定要比澳洲大龙虾还要来得火红。
然后她转念一想。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给他抱啊?
或者说……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抱她啊?
……说起来,他喝了酒的哦。
她在他衬衫上嗅了嗅,酒味太重有些刺鼻。
……他喝了很多酒哦?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拥着她的力道却忽然地就松开了。
咦……
不抱了吗?
她有点迷茫地抬起了头,霍云琛俯视向下,目光也正落在她面上。
“有人的时候也要。”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她往怀里揉——一张一弛的,小姑娘的头都快被他给弄秃了。
然后她的脸又红了红。
……他好磨人哦。
瞧着了这边的动静,霍云姝好容易按下性子听完了制片人连篇累牍的介绍,这才朝吧台的方向走了过来,看一眼显然是被灌酒灌糊涂了的自家弟弟,又往顾景行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景行轻描淡写,“你弟弟看不到你妹妹就跟我闹,我就只能带你弟弟来见你妹妹了。”
霍云姝:“……”
他一口一个弟弟妹妹倒是说得挺溜的。
霍云姝看着他,“现在人见到了,你把茶茶也一起顺便带回去吧。”
不分明的灯下男人的面容挺拔而俊逸,只单是挑着眉目瞧着她,却没从正面回答她的话,“我回去了,那你呢?”
她有些不明所以然,“我还要留这里一会儿……”
“嗯?”他低笑着打断她的话,俯首贴近她的耳,咬字低沉如从喉骨蹦出:“留这里干什么?跟着小年轻鬼混?”
霍云姝:“……”
“……云姝姐。”姜茶极为勉强地挣脱出来,单肩扛着他,一边叫了声小霍姑娘:“没关系的,我跟霍云琛一起回去就行了。”
本身这两个人去连家应酬都少不了喝酒,因而是司机开车接送。小霍姑娘想了想关系不大,再一看眼前气定神闲的那尊大佛,她也确实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眼见着小姑娘搀着男人往外走开了——诚然中间左右逢源如边境也主动地走上前试图搀扶,然而却被重重地推开了。
顾景行眸光从远处收回,对着小霍姑娘似笑非笑,“你弟弟和你妹妹关系不错。”
霍云姝:“……”
-
抱着她的时候明明像只醉猫。
松开她之后跟正常人又没什么两样。
仍然是平时那样,折着两条修长的腿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轮廓分明的脸浸在偏黯的光线里,温润淡去了几分显得有些冷淡。
姜茶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也不像是醉得神志不清了啊。
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很冷静。
那刚刚他抱她……
她脸一红,连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着,两手平摊着摆在膝上,也不敢再往他的方向多看上一眼。
她没有勇气问他……刚刚是什么怎么回事。
也没有勇气问他,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
这样一想,她心里那只兔子跳也不跳了,四条短腿蹦蹦哒哒到了悬崖边上,兔头颤颤巍巍地往悬崖底下探着。
——万丈深渊。
兔身一抖,四条短腿瞬间想要收回。
……
然后,前方刹车微微急了些。
姜茶余光略往他身上不经意地一分,猝然就瞥见他越来越前倾的身体——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车座的椅背了——小姑娘下意识地手一揽,就把他抱到了膝盖上。
姜茶:“……”
顾不得害羞,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微微地倾身贴近,低着声问:“霍云琛……你不舒服吗?”
说着她就全无意识地拧起了眉——这简直就是句废话,看都不用看就该知道他状态很不好。
过年那一次,她在酒店碰到他的时候,那会儿他刚跟朋友聚会完也带着身酒气……也没这回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