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看见了她的画,还故意来诓她!
然而画上的他毕竟又不是后来的他,她想了想,又抱着几分期待去问:“你……想起来什么没有啊?”
“想起来了。”
她眼睛飞速闪亮了一下。
“——想起来有个小姑娘曾经暗恋我。”
她眼睛又亮了亮,眸中隐有期待,“你还记得啊?”
“怎么不记得,”他笑了声,“不就是今年夏天的事情。”
“……”好吧。她瞬间又颓丧起来:他大概是没看到画的细节部分。
她转念去想:就算他看到了……可能也是不记得了。
毕竟她从前好几次旁敲侧击,明示暗示都做过了,也没见他有分毫的反应。……也许对当年的他而言,她就只是个过客吧。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每天接触那么多的人,不会特地记得谁是谁。
毕竟生活也就是如此,除了亲朋好友的集合间有相当范围的交集,陌生人与陌生人多的是转身就忘的朝夕缘分。
他曾经跟她很熟悉,那又怎么样呢?……也许那只是他出于服务业需要的热情礼貌而已。
就算后来给了她手机号那也……
她抿抿唇。
瞧见小姑娘脸色变了变,霍云琛牵了她的人过来,没去看她怀里捂着的画,温着声音问她:“怎么了?”
她只摇头不说话。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他会偷看那副画——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心里藏着掖着不愿意被人看见的东西大概很多,于是他温温地对她承诺:“我不会看的。”
姜茶抿着唇,半晌才开口慢慢地道:“……你之前说过,你读书的时候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他嗯了声,算作是答应。
她侧眸瞥他,小心地问:“那……我呢?”
他面色显然的一怔,蓦然轻笑出了声,想要开口,抬眸撞上她幽幽怨怨的双眼。
霍云琛:“……”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他的唇在她耳边,“我的小傻瓜,”
他用低低淡淡的声线状若无意地说着,“——连我的女朋友都不算特别,还有谁会是特别?”
她听着,心情隐约地好了些。
但是还是有介意在的。
介意他,就这么忘记了她。
回去的路上,夜色如深而重的墨色幕布将一切笼罩,车窗玻璃倒映出星星点点的都市灯火。她托着下颌,目光出神地对着窗外。
霍云琛不时地瞥过去,只觉她一对眸子都要融入了黑夜般的漫漶模糊,静静的,像蛰伏在夜色里的一只猫,烟视媚行地行走在屋檐与墙顶。
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他淡声地出言打破沉默,“你还在画画吗?”
姜茶闻言收回视线,看他一眼,两只手收拢了搁在膝盖上,“……不怎么画了。”
“为什么?”
“大一开学了有点忙,”她如实地答:“等寒假会多画一点。”
静了静,男声在不算宽阔的空间里低低地响起,“我以为你会学跟绘画有关的专业。”
比如说设计。
她温静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喜欢。”他很言简意赅地说。
顿了顿,姜茶说:“我之所以会喜欢画画,是因为我只把它当做兴趣爱好。”她垂着眸子:“……如果把兴趣当成谋生的工具,赚不到钱固然会很痛苦,赚到了钱就是很辛苦——但不管是痛苦还是辛苦,它都不可能再是我的兴趣了。”
拿来谋生的东西,注定不会轻松。
男人眉梢动了动,道:“我有一个方法,能让你继续拥有兴趣爱好的同时,还能财源滚滚发家致富。”
她显然被勾起了兴致,“……什么?”又戒备地眯起眼:“难道是传销。”
“……”
在红灯前降速,然后停下,他瞥着她,好整以暇,“你拿兴趣爱好来谋生,然后,”
“——我来买单。”
姜茶:“……”
他以为她面上会有感动,至少是有些惊喜。
然而此刻她的脸色却只有懵懂,伸手捏了一把,她反应过来很快地蹙眉,抱怨,“你弄痛我了。”
“……”他根本就没用力。
然而还是依言地松开了手,见她抬手揉了揉被他捏过的地方,冷不丁开口,“霍云琛,你老实说。”
她眸光扫在他面上,来回逡巡不定,“……你是不是最近还在偷偷学习霸总?”
霍云琛:“……”
爱因斯坦相对论,蹲壁炉边烤火总是觉得很慢,跟心上人在一起却觉得时间飞快。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回去上课没多久,周三下午姜茶跟阮云云都有公共课,且都在同一栋教学楼。姜茶在主楼,阮云云上课的教室则在辅楼。
下了课姜茶在主楼的正门口等阮云云,等了几分钟,人流中阮云云小步跑过来,两人一并从教学楼前的主道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边走,阮云云一边主动地开了腔,“姜茶,你是会画画的吧?”
不等姜茶回答,阮云云又解释道:“男模的素描就在你桌上放着呢,我下个床就看到了。”
姜茶:“……”
阮云云表情有些困惑,“不过画上的男模怎么在收银台后面?好像衣服上还有便利店的标识?”
姜茶嗯了一声,“他以前在那里打过工。”
阮云云闻言大惊,“……他是靠打工开上迈巴赫的吗?!”
姜茶:“……”
阮云云惊骇了好几秒,才勉勉强强地回过神来,“……扯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学校最近好像要做一次画展。每个院系都要按人数多少推人选,”
阮云云偏首看她,“姜茶,你要去吗?”
第110章 一百一十枚吻
“不是非去不可的话,我不去。”说着,姜茶看了阮云云一眼:“不过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可以让我顶包。”
阮云云是班里的团委书记,这种官方活动应该是由她来负责组织动员的,所以她才会提前知道。
阮云云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当即点点头道:“知道的知道的,有人报名我就绝对不拉你垫背,”
又道:“没人参加我第一个拉你垫背。”
姜茶:“……”
诚然开学不久,一个班的同学彼此都并不熟悉,活动也是以寝室为单位,因而确被阮云云言中,活动的报名表发到群里后,好半天都无人响应。最后还是何轻尘回了一句,“不管是谁报名,我都帮他拉票。”
何轻尘的人缘在班上很吃得开,加上各个院系都有他的熟人,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只是原本沉寂的群在何轻尘发完这条消息后就霎时间炸开。
“666我尘哥霸气。”
“尘哥出马金榜预定,就看是三奖全拿还是只拿第一的差别了。”
“笑话,nili尘哥拿第二,谁敢拿第一,谁就叫我爸爸。”
“……”
还全都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男生发的——可见何轻尘的人缘是有多好。
于是果不其然,最后到了期限还没有人报名,对着姜茶的面,阮云云有几分歉意地把她的名字写了上去。
大概是觉得这么做赶鸭子上架的嫌疑太浓厚,阮云云对着姜茶双手合了个十,“随手画画就好,画完我请客,吃什么随便你挑随便你选。”
这次画展主题是T大建校一百周年,奖项分三等,其实奖项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获选的一等奖得主的画作会被放进校史馆、学校官网和学校对外出的一百年纪念册上。
且因为T大是华夏顶尖的高校,其一百周年校庆不只对于学校本身意义重大,在全社会范畴内也有相当大的影响,这次获头彩的画作显然也很有可能参与到T大与其他企业的合作中去,借助校企合作的东风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一等奖的意义是非凡的。
也因此,虽然不少院系像姜茶所在的系一般比较门外汉,对这件事情的热情也并不很高。但也有不少绘画相关的院系门类铆足了劲想要过初选,又因为本着每个院系都有机会参与的均等原则,所以在这些绘画相关的专业性较强的院系,竞争反而是最激烈的。
姜茶平日画画用铅笔速写比较多,不过这一次是大场面,单纯用素描不太合适,她又不喜欢油画的重彩,因而决定采用水粉画的形式。
作为画种,水粉画介于油画与水彩之间,特点是处于透明与半透明之间,调色是重头戏,不同的调色技巧可以带来不同的艺术效果,或艳丽或柔和,或明亮或沉浑。
T大校园呈正中的对称轴格局,图书馆正位于对称轴上,从上往下俯瞰视野最好,T大图书馆夜晚并不封楼,姜茶便带了工具来顶楼:夏秋交接之际的夜晚华灯璀璨,隔着扇厚重的玻璃从室内往室外往,灯火游离,远方的夜色并非是浓黑的墨色,却更像是偏深偏暗的晚霞,绛红粉紫地交织在天际,如烟雾般朦胧地弥散开来。
人间热闹,此夜没有星星。
这件事的起因是阮云云所托,虽然姜茶说了不用,但她还是很自觉地跟来了图书馆,来到顶楼,二人支起了画架,从上往下看,校园格局恢弘阔大,在夜色包裹下景物幽深,有种平日难得一见的别样美丽。
阮云云也感叹:“这么一看,我们学校还真挺漂亮的。”
平时视角不同,生活在其中是不识庐山面目,跳出来了才知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趣味。
姜茶开始调色,阮云云也帮不上忙,便在旁边就近找了个桌子写作业去了。
先是定背景色的调子,因为是大调子,又对应着实际中的虚处和远处,因此水要用得多些,一来这样可以打薄色层,便于后期再上色,二来则可以增加远方的透明感,让远方的景物在画中更为虚远。
她眯着眼,执着画笔,不防备电话猝然地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她没有犹豫地接起了,霍云琛的声音在那头淡淡的,“怎么还不睡?”
“睡着了,”她弯起眼睛:“又被你吵醒了。”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时间她应该是还没有睡的。
应该的意思是十次有九次还醒着。
勾勾唇,男声淡然地落下,“那我挂电话了,晚安。”
“……别,”她这会儿又仓惶地打断他:“我跟你开玩笑的。”
他低低沉沉地在那头笑起来,“小骗子。”
她捂着电话,莫名的觉得脸蛋热了起来:那男声沉沉,如一根羽毛轻刷过了她的耳膜。
酥酥的,有些痒。
姜茶放下笔,有些认真地道:“不过我真的在有事。”
“那我……”
“陪我。”
男人立刻从善如流:“好。”
于是她弯着唇,望一眼窗外的阑珊夜色璀璨灯火,拿起画笔重新落色。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书页在风中翻动的声音,细碎地落进霍云琛的耳里。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写作业?”
“……嗯。”她分心去答他。
也算是作业。
而后无话,一笔一笔地落下来。
淡然的彩,如雾般朦胧疏淡的夜,明亮的灯与恢弘的校园。
夜间景物不比白日看起来壮观,可烧高烛照红妆,隔着晚间的荧荧灯火去看,也别有一番细腻的景致。
别具风情的美。
直至最后一笔落下,她等着画风干,一边去找在旁边写作业的阮云云——对方早趴在书上睡着了。
没有立刻叫醒她,姜茶想起手机还在通话状态,于是转而拿起手机,食指挪到红色的键上准备挂断,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晚安,霍云琛。”
“晚安,姜茶。”
屏幕右上方的数字告诉她现在已经是凌晨,午夜十二点半,校园中的人声也早由鼎沸转成了阒寂无声。
顶楼没有人的地方灯光熄了大半,万籁俱寂,那男低音沉沉地潜进夜色里,如鬼魅般低语般的蛊惑人心。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你吗,霍云琛?”
“……”他吐息悠长地笑,声音里有些无奈:“不是我还能是谁?”
姜茶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道:“……谁让你动不动就妖里妖气的。”
“妖里妖气?”
单只是听声音,她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男人此时的模样:微微屏着眉,笑若有似无地勾起在唇角。
她的心情便也立刻地明媚起来。
在渐转深重的夜色里,多云转晴。
姜茶点头,道:“对啊,老妖精。”
霍云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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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报名结束,第一轮初选是由各个院系的导员和美术学院的教授做评委,当然也是本着照顾全院系的原则,基本上报名人数较少的院系能保留就尽量地保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