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轻轻的,像是海底漂浮的浮游生物般隐晦而不明朗,姜茶只满心以为是梦境。可而后持续不断地响下去,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像是贴在她耳边般震个不停。
霍然地从梦中惊醒,姜茶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而门铃声仍然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在深夜里听来一声比一声更逼近。
……不是梦。
她从床上起身,踩着拖鞋下了地,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客厅。
门铃声还在响着,姜茶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
她害怕极了。
而此刻他不在她身边,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应对这件可怕的事情。
姜茶拿起手机,正打算拨110报警,来电显示却先一步地抢断了。手一抖,手机近乎要从她的手心滑落下去。
然后拿稳,看清来电显示时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泪意上涌,她按下绿色的接听,声音颤抖着,“霍云琛外面有人怎么办……”她等不及他的回答急急地道:“……你为什么不来?”
“……是我。”大约意料不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他略顿了下,说:“茶,帮我开一下门。”
她大脑怔忡着,像是被电流滚过般的不明晰,“是你?”
“嗯,”他说,而后低笑了一声:“不是你跟我约的今晚相见?”
“……”她简直委屈极了。
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这哪里是今晚,分明就是凌晨了。
他迟到了不说,还凌晨两点半在她门外摁门铃吓唬她。
想是这么想,但她却还是相当诚实地替他开了门,更加诚实地在男人进门之前先行地扑进了他怀里。
“……我害怕,”手臂箍紧了他的腰,姜茶眨了眨眼,鼻尖有真实的酸涩感,她仰起脸看着他,对着熟悉的五官和轮廓,心中蓦然升起恍如隔世感。
眨巴眨巴眼睛,一滴水就落了下来,她把头埋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带着鼻音随意地囔囔,“半夜听到有人按门铃……我好害怕……”
害怕是真的,但是到了此刻,害怕的情绪更多是一种宣泄的委屈。
埋怨他迟迟地不出现,也埋怨他以这样莫名其妙让人害怕的形式出现。
她很老实地对他卖着软弱——反正他一贯是照单全收。
没有推开猝然扑过来的小姑娘,霍云琛长手落下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嗓音温温的,“……抱歉。”
她呜了一声,把他搂抱得更紧。
他的声线里歉意分明,“早知道会吓到你,我就早上过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埋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就没了动静。
然后忽的抬起头来,“……那我还是被吓到好了。”
霍云琛:“……”
姜茶在他怀里嗅了嗅,问:“你喝酒了吗?”
“有饭局,喝了一点。”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此时她心神甫定,终于有空去细瞧他的眉眼——那熟悉的五官间流淌着显见的疲惫。
知道他是下了饭局赶过来的,姜茶有些心疼,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那两眼却平白的让男人多想了两秒钟,而后很快地反应过来,“——全是男人。”
姜茶:“……”
她看起来像是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的女孩子吗?
……好吧,她有时候可能是会纠结一下,但那也只是极偶尔的时候,而且只会一个人在心里偷偷地纠结,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想起了什么,她眉眼微微地皱着,“你开车了吗?”
“嗯?”霍云琛看她一眼,如实交待:“司机送我过来的。”
她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满意,“你可不能酒驾。”
落在他腰上的手松开了,顺着他的手臂一径地下滑直至双手相牵,完成了这些动作,小姑娘这才好整以暇地抬起眸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行车不规范,亲人泪两行。”
霍云琛:“……”
他挑着半边眉毛:“晚到是我的错,可是,”
他把小姑娘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有些好笑地觑着她:“你也不至于就把我拦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吧?我的茶?”
“……恩恩,”她连忙松开了手,一本正经:“是我考虑不周,霍少您请进。”
“……”他捏了把她的脸,松手换了鞋进门。
姜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全程宛如接待贵宾般的紧追慢赶,一边想起什么,还不住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要敲门啊?”
“没密码。”他轻描淡写地答。
“……嗯?”她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为什么?”
男人眸光垂落在她身上,小姑娘两腮微鼓着,半是困惑像只河豚。没忍住伸出手又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两把,道:“因为你是户主。”
她唔了一声,“……这是你的房子。”
“可这是你的家。”霍云琛迈开长腿往室内走,一边走一边道:“我送了你,就是你的。”
“……”所以就为了这个,大半夜的把她吓了一跳。
姜茶在他身后略略顿住脚步,凝着他的背影,晃了晃脑袋。
有时候真不明白他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
这样想着,她却仍然快步地跟着他走了上去,见他目光扫过茶几,跟着瞥见了茶几上放着的蛋糕盒,侧眸看了小姑娘一眼:“要跟我一起吃的?”
她脑袋点了两下,小声嘟囔,“……可不是嘛。”
然后他跟她一前一后地坐下来,她一坐下就紧紧地抱住了他一边的手臂,全然地无视了霍云琛的目光,此时正朝她的方向投射过来意味深长,连声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切啊。”
“……”到底是谁过生日。
但他的小姑娘这么催促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单手开了蛋糕,姜茶订的是红丝绒乳酪,尺寸不大,外形看起来很是袖珍玲珑。
他切了两刀,一整个蛋糕就被分得差不多了。
接着去看窝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要哪块?”
她手指随意一指,视线却仍是直勾勾地盯在他的侧脸。等他把小碟子递到她眼前晃了两下,她才露出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表情,手却不接,只对着他眨眼,“……你的手就只会切蛋糕哦。”
“……”霍云琛唇一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温和宠溺,他半个字的异议都没有,叉好了小块的蛋糕送到她唇边,“女王陛下,请慢用。”
她脸红了下,然后大言不惭地咬下蛋糕,并默认了这个很有几分玛丽苏风味的称呼。
咬了一口,姜茶还没想起什么,忽然身边的男人冷不防地开腔,“……是不是要先许个愿望?”
小霍少爷降尊纡贵地给人过生日还是第一次,理所当然的没什么经验。
声音入耳姜茶一怔,继而很快地点头赞许,“是的是的,好像是要许个愿望。”
对着面露热切的小姑娘,他很有些故意地道:“已经过了。”
“没关系的,”她立刻在袋子里找蜡烛,一边很果断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3)
找出蜡烛,但这么小的蛋糕原就插不了几根蜡烛,再加上切过后体积更是大幅度地缩水——于是最后姜茶只是象征性地插了一根小蜡烛在上面。
霍云琛很体贴地拿出打火机,默不作声地替她点燃了,偏首看她一眼,却被小姑娘忙不迭地催促,“快闭眼。”
霍云琛挑眉,“不是你过生日?”
“是我们一起,”姜茶看着他煞有介事地道:“所以你也要闭眼。”
她装模作样地闭了眼睛,又悄悄地睁开去看他——果然就见男人依言闭眼了。
她轻手轻脚地坐直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一边又抬高了声音,“……我没说好,你就不能睁眼哦。”
他笑了声,彼此离得很近,她清楚地看见喉结在他的颈间上下滚动了一圈。
姜茶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可爱,想戳。
正事要紧,先不戳了。
她把脸凑过去,呼吸有点近,她微微地屏住了,脸又往前凑了一分。
冷,冷静。
“好了吗?”
男声猝不及防于此时响起,低而沉地贴在耳畔,如惊雷般的在她脑内炸开。
想干坏事的心情像是害怕被打的地鼠般立刻缩回了头,她匆匆忙忙地想要坐回去,腿却有些软了,一个趔趄人往前扑,脸就撞到了他的脸上去。
顾不上吃痛,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唇磕在了很温热很柔软的地方。
脑内思绪断线了几秒,回过神来,正对上他望过来幽幽深深的一双黑瞳。
惊得她立刻退了退,抽身了回去。
“我,我……”一个我字在唇间辗转了几番,再看向他的时候她扁着嘴,不能更委屈:“我的初吻没有了,霍云琛。”
霍云琛:“……”
他好笑地道:“你偷亲我我还没说什么,现在初吻没了还怪我?”
她咬唇,眼眸转过来,“……你凶我。”
“……”这叫凶她?
可望过来的眸光水水润润的,只看一眼,他的心底就成了柔软的一片。
霍云琛伸出臂把小姑娘轻而易举地托举到怀里来,让她纤细的腰靠在他的掌心,隔着柔软的棉质衣料触感温柔。她的眼睛有些红,看着他楚楚可怜的。
……看着这幅表情,他还能认错一千万遍。
于是霍云琛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我不好,让你没了初吻。”
姜茶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嘛,就是你不好。”
“作为补偿,”他停顿一下,眼光自她面上逡巡一圈,唇忽然地勾起:“要不要,再亲一次?”
她怔怔的没反应过来,“什么……”
唇却在下一刻被堵上,就此封住了她所有的疑问。
那薄唇落在她唇间,动作很轻也很温柔,辗转着印了几回,没有深入地吻进去。
然后松开。
明明是持续了一会儿的动作,她却觉得像是稍纵即逝般的快,甚至于在他离开她的唇后就手摸了两下自己的嘴巴,眨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刚刚亲我了哦?”
“没亲,”霍云琛风轻云淡地否认:“咬了你一口。”
“……”她摸摸自己的嘴,总有种不真实感:“不合格。”
霍少在心里缓慢地打出一个问号:“?”
她挪了挪位置,脸又往前凑了一点,指指自己的嘴巴,“……再来一次。”
对她的稚气不置可否,他却按着小姑娘的发号施令,很配合地低首吻住了她的双唇。
贴了贴,忽然舌尖抵开她的齿关,轻而易举地撬了进去。
姜茶:……?
姜茶:???
他的舌如蛇一般地灵活钻进了她的口腔,卷着她的小舌在唇齿间嬉戏,刚开始她有点木木的,而后也试着学他的样子慢慢地回应——然后他更深入地吻了下去,粗粝的舌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齿腔,她的腰有些软,呜呜地叫了一声。
有些难耐,有些松不下来。他却还是分了唇,低着声很耐心地问:“怎么了?”
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她浑身都酥酥麻麻的,腿像是不属于她自己一般的发着颤。姜茶动了动腿,感觉有一些麻还有一些痛。
有些羞赧,她却还是更加诚实地承认了,“……我喜欢你吻我。”
她的诚实极大地取悦了他,他低笑着,朦胧黯淡的光线里五官英挺俊逸,如雕凿出来般的轮廓分明。
只是看一眼,她的心脏就怦然不止地跃动起来。
她用鼻尖碰了碰他挺拔的鼻梁,小声地请求,“再来。”
他不语,用行动准确地实现了她的请求。吻从唇间撬入,一分一寸地扫荡着她唇舌栖息的地方。
她仰着头,承接着与他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厅内一半的灯洒落明该是昏黄的,可落在彼此逼仄的亲密间却又显得太过刺眼。
她这样想着,脑内尚有几分迷糊,双臂却忽然的被托举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腾空,他手臂伸出想要去抱她,小姑娘的两条腿却先一步地噔噔噔缩回来缠上了他的腰。
唇齿厮磨间溢出男人低沉的笑意,然后被她报复性地小幅度咬了一口。
就这么抱着她,从客厅走过休息的区域,再到半开放式的阳台。
此时大半的窗都没有收起,她虽然很投入很忘情,余光无意地瞥见触手可及的无边夜空,未免吃了一惊,小小地咬住了他的薄唇。分开,又不怎么敢看他了,垂着脑袋道:“……会被别人看到的。”
光,光天化夜之下……
他低头亲亲她的腮,回答潦草,“亲女朋友是天经地义,被别人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下:……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