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云海接来,笑起来,“还没恭喜你,守得云开,被我说中了。那天早上我可看见了,你整个人都亮了。”
“我是灯吧,亮……”十音叹气,“云开还早,刚才不都汇报给你了,事远远没完,背后太多蹊跷。不过我预备告诉他,当初年纪小不懂应对,这次我想,最坏的已经过去了,什么风雨都扛得住。”
“我全力支持。”云海点头,“十音你想没想过,你其实应该听我的,早些找到他。现在对方手已经伸向了你的梁先生,所有的事情,也许出自同一个起因。”
“我只知道绝对有人要害孟冬,但别说抓人,动机我都还没找到。你的意思是,与当年我家那案子……这么深的水?”
“至少你应该去找客观证据,来证明或推翻证明。如果有关联,那就是突破口。找了多少年的线索,自己露出水面了,你等那么久,不就为这一天?”
十音满脸忧虑:“我怕他有危险。”
“关键是他自己怕不怕?怕的话,可配不上我们二货。”云海吐了口烟。
“你要尊师重教,”十音不乐意,“猜谁在给云旗上课?”
“梁先生?”云海是没想到,“大恩不言谢。劳烦转告梁老师,我的崇拜之情。”
十音嗤了一声。
云海灭了手里的烟,慢条斯理地笑:“你记着,反正我赢了,欠我半年早饭,外加一根好弓。不要抵赖。”
“赖不掉。”
云海又问:“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气,觉得我不通一气把你给坑了?”
十音气倒不是没有,她对魏局还有气呢。但现在说这也没意义。她笑着:“不敢不敢。”
“怪我,没时间和你商量,也没料到你有这情况……对不住。没给你招什么麻烦吧?”
“都解决了。老大,倒是你这边,尽量早点执行。”
“得静待时机。那么着急完成任务,好奔向幸福生活?”云海幸灾乐祸地笑,“太久不谈恋爱,也不要光沉浸温柔乡,记得给梁先生分析一下,咱们的战斗形势。”
“您的闲心留着一会儿哄自家妹子,我先下楼了。”十音一转念,走了两步,又逗他,“我的梁先生真不怕,我倒可以给云旗分析分析,就光说你有多危险。”
“滚。”云海果然黑了脸,笑骂,“你敢!”
十音回过头:“你猜我敢不敢。”
云海笑而不理,兀自坐在水箱旁的阶梯上,又点了一支烟。小光点在夜空里随性舞动,是他在挥手:“新年快乐。”
“同乐。”十音背着身挥手走了,“注意安全,也祝老大度一个美好的跨年夜。”
“借你吉言。”云海沙哑的嗓子,倒很衬这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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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绕了一圈,果然在音院停车场看到厉锋的车。
她放松心态,往教室琴房走,一路在琢磨,那样的消息,还是去靶场说。
她在楼下,就隐约听见有人站在三楼走廊的窗口。这会人认出了站在黑暗里那人,她知道避无可避,犹豫一瞬,道了声:“厉队,这里不能抽烟。”
远处琴房的急迫琴声传入耳畔,流畅到毫无技术破绽的跳弓急板,这种速度下还能保持音色,拉到激动人心。
演奏有其身体性,这样的速度,云旗的身体条件仍做不到。是孟冬,在演奏辛丁的《古典风格组曲》中的那段。
炫技给小朋友看,这是尹嘉陵爱做的事,孟冬从不屑。今天如此反常?
厉锋转头,灭了烟,望着她笑:“见云海了?”
十音摇头否认。
厉锋还在笑,十音丝毫不心虚,本来就不需要汇报给他。
云海不会让他抓到,这点信心十音还是有的。
厉锋居然说:“我知道,你俩早上见的。”
十音在黑暗里看着对面的人。
“你车里有玫瑰花瓣。”厉锋苦笑,“他从小就会来事,我学不来,但我比他真心。只是有人故意看不见。”
十音呵呵笑,顺着说,是的我很抱歉。
随他怎么看,话她早亮得明明白白,还要怎样?她只是在想,厉锋这么误会倒也行,云队这会儿安全些。
“那现在能一起吃个饭么?”他在问,“或者喝茶。”
十音指指琴房那端:“云旗上完课,我和梁先生还要练琴。”
“跨年夜,别练了。一年求你一回都不行?”厉锋声音放软,的确是恳求的态度。说就喝一杯茶,她要不乐意单独,可以叫上江岩。
十音随口敷衍着,手按在口袋里,悄悄取消屏蔽,给云海传讯号。
她听见孟冬的琴声停了,在讲解一处技术要点。虽然他的声音照旧是冷的,情绪也并不太好,但又极富耐心,有一种在学生跟前,难得一露的细致。
厉锋还在说:“十音,其实我本来在担心,还以为梁先生对你……”
现在他发现了,这位梁大师是个花花肠子,刚才他隔窗看了两眼,这是上课么。装什么高冷,瞧云旗那眼神都直了,居然还摸手!
“你留神小姑娘。”
厉锋在冷笑,笑那位表面一酷到底的音乐家不过尔尔,道貌岸然;又有一点真的善意提醒,怕云旗吃了亏。
十音却是一愣。
厉锋说的事情本身,她倒没什么疑虑。
只知那边琴声和讲解都已停了,孟冬在替云旗拧松弓毛,整理琴盒。亲力亲为……
孟冬在说时间不早了,让她先回宿舍。
十音听见孟冬铅笔划弄乐谱,是他沙沙写字的声音,他在叮嘱着,每天跑五公里,再把这地方练够五百遍,不然不要来见我。
语气平淡,不过末尾又添了句:“今晚就别练了,早点睡。”
孟冬从前对学生严厉、对十音也严厉,但不尽相同。
面对学生,小梁老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十音从前嘲笑他这种神仙式教学法,“我一个眼神你都不能体会?那你不适合当我的学生”。试问几个学生能意会?
而对十音,孟冬那陪练模式,她回想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威逼、利诱,当时回回被他逼到欲哭无泪,完事再亲再哄,非得苦中带点糖。十音后来追忆,他是不是故意的?
而在今晚,在那间小排练厅,孟冬的语调,是十音闻所未闻的第三种。
有点像一位……严父?
厉锋还在叨叨,十音无暇细听,正狐疑间,却听云旗在感叹:“梁老师,我今天真高兴,您一点都不冷,特别亲切,我觉得……和您一见如故!”这话像是发自肺腑,并不似这丫头惯常时的羞怯。
孟冬声音都暖了:“真的么?”
“嗯!以后我喊您姐夫,可以么?”云旗说。少女的促狭味跑出来。
孟冬剧烈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气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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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今天发现有大人用wap买v比较贵,一般千字3分钱就队了,3000字应该是9分钱,4000字应该在1毛2,如果高于这个价买v的大人,您可以换成app购买,听说app是童叟无欺的?
2)最近可能大人们都在考试,没空留言,挺忙的。对作者来说,其实留言才是第一生产力,有时候看到有人宁愿跳着章节买,也不肯说一句我真是……(这又不是肉.文
写着写着,很多时候真是失去方向了。好不好?有没有写崩?有什么问题?其实自问自答还挺心酸的。大人们能说点什么都行啊,特别是拍砖的,还挺需要的
不过呢,我其实早就习惯了,早就佛了~也就是絮叨一下,随意~开心就好~
第36章 悲喜同源 四
“罚跑八公里。”
这是梁孟冬?在和小朋友计较?
“老师,我前面都看见啦。”云旗吃了豹子胆,恶作剧地叹,“您敢抱我姐,我姐擒拿格斗什么级别您知道么?她能随您抱,您还不是姐夫?”
“十公里。”
“梁老师!”云旗在哀号。
孟冬总说,小提琴演奏比钢琴需要好得多的体能,他自己身体力行,从不放松锻炼。
但对初次见面的学生,直接命令小姑娘跑步,看似虐待,实则相当认可云旗了。
然而十音心底涩涩的。关于姐夫这个称谓,孟冬何以如此难接受?
十音将厉锋打发走,说今夜肯定要练琴。
“厉队,我还得保卫黄河,”她像在打趣,“这阵子根本没怎么练,元旦江厅要验收的。厉队要不要一起验?”
十音知道,厉锋有些大男子主义,当着领导,这种事不可能上赶着一起。
厉峰碰了一鼻子灰,转了身。十音唤住他,说厉队,后天中午我和吴狄一起请你们队聚餐,千万别忘了。
厉锋背着挥挥手,叹了声气走了。
十音着急向小排练厅去,想着云旗体弱,她平时运动很少,一下子五公里十公里的简直开玩笑,得酌量慢慢增加。
没想到云旗自己就在问,梁老师,我不乱叫了,您也别罚我,先跑三公里,行不行。
孟冬这样不苟言笑的老师,有学生胆敢讨价还价已属不可思议,且这人还是云旗。
孟冬没有骂人,冷笑着说你可以试试。
云旗又哀叹了一回。她尚有心事,顿了顿,说梁老师我想等等再走,等姐回来送我回宿舍。
孟冬冷着声音,说也好,那就等她……
他忽然开始闲聊:那么喜欢那家伙?
“家伙?”云旗持续在长身体,想来是真饿了,取出她藏琴盒里的小肉干,分给孟冬吃:“姐姐买的。我哥不让我吃零食,怕我蛀牙,姐说回去赶紧刷牙就没关系。这是她怕我饿,给我预备的。”
梁老师怎么可能吃零食,云旗一边吃,一边给他讲述十音。说姐对我最好,她对我的老师也最挑,总是鼓励我,说我值得最好的老师。
十音听得心口发紧,这丫头是疯了么!今晚话多到不是她,还偏偏一口一个“我哥”。
我哥说没姐就没我了,要一辈子对姐姐好;您刚才让姐姐调音,我哥和我也爱让姐姐调,哥说姐的耳朵是机器做的……不过,我听同学说,您轻易不让人碰您的琴?
梁孟冬忽然说没有的事,我的琴你随便玩。他又问,你那个哥,打算怎么一辈子对她好?
这口气怎么那么不善?
云旗天真地答:“我哥说,南照太吵,等爸爸回家、他和姐姐也退了役,我们一家人就回保县住,再给姐姐运架琴去。”
十音推门进去时,见孟冬垂了眸,五官仍不柔和,心情也很烦躁。
“你姐不嫁人?”
云旗一反常态,背对着门,面对这么一个燥郁的梁老师,声音虽小,却一直在笑。
二人都没有发现十音进门。
“家里大得能跑马!等有了姐夫,哪怕姐夫全家都去住,都毫无压力。梁老师,我悄悄问,您是不是打不过我姐,才不敢当我姐夫的?”
“……”
“我们这里,拉琴的男生都比较文弱。但您不同,您体格能比我哥了,江岩哥说服用类固醇也能做到这样,您没服吧?”
“……没有。”
“我看好您,回头我让我哥让着点您。”
“让我什么?”
“您不知道,我姐什么都好,就是无法无天,经常做那种让我们提心吊胆的事。我哥说了,千万得找个栓得住她的姐夫。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姐夫,都得先过我哥那关。”
孟冬声音格外烦躁:“什么关?”
“格斗啊,”云旗很认真,“我哥会评估,说千万不能找个打不过我姐的,一转头被她撂倒在地,还怎么拴她?”
“你那个哥,是在给余十音招散打陪练?那你姐怎么说?”
“我哥说我姐看起来酷酷的,其实内心住了个傻白甜,纯颜控,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的鲜肉,她都买单。这一点……我觉得要是早两年,梁老师您真能合格。”
早两年!
梁孟冬神色极其复杂……他欲言又止抬起头,正好发现站在门口,一脸崩溃样的十音。
十音现在只想挖个地洞钻。平常斗嘴闲扯的无聊内容,被丫头事无巨细一条一条当正文搬给孟冬,她还活不活了!
“让你那个哥,放一万个心。我不打女人,也不喜欢余十音,特别讨厌她,提了就烦。”
孟冬清一清嗓子,故意说给她听的,见她腮帮子瘪下去,他神情无比快意。
云旗没看到十音,还在笑。
“可您明明就在生她的气啊。您一晚上拨了七八回电话,没拨通。”云旗拆穿完,又很感同身受,“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您的,我姐肯定是在工作,才把电话屏蔽了。干他们这一行,我们做家属的一定要懂事、体贴、还要有超出宇宙的耐心。”
“哦?受教。”
这丫头平时对着江岩都会脸红,她这会儿恐怕自己都没察觉,简直胆大包天!
孟冬的态度更反常,他的琴随便玩,他的玩笑……也随意开?
十音再次在心里推算云旗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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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夜风。
直到二人将云旗送回宿舍楼下,小姑娘依旧抻着脑袋,往夜色里探看,望眼欲穿,仿佛这样就能生生盼出个把人来。
学生都回了家,宿舍楼空荡荡的,只有值班宿管阿姨的窗亮着灯。要是放在往常,十音也会不忍,会把云旗接回家。可今夜不同,她有要等的人。
十音冲她眨眼睛,小声说:“先回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