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我看你就是还想跑。”
“没有。”
“这次再跑我就报案,说你抛夫弃子,卷款潜逃。”
“子……”
云海说,这次的案子进展不错,牵出了许家那样的大案,说明对方有狗急跳墙之势。无论对方再怎么转移证据,以他的经验,春上就会见分晓。
孟冬理解,这就是指日可待了。
“嫌快?”孟冬拥紧了她,“满地跑、打酱油都是眨眼间的事,一把年纪的人还等什么,等天塌?爱你,走了。”
刚才唇上被狠狠吮了一口,微微生痛。十音抚着唇瓣,尚处于震惊中,孟冬早就松开她,已经头也不回走得远了。
这还是孟冬头回在她清醒时表白,细想之下格外动人,他应该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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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到家的头天晚上,双亲本来都在,一见他回很意外,居然不约而同说要出门去,让孟冬好好休息,什么话都没及问。
次日他给十音电话,提及许西岭家的案子,居然定性是恶性入室抢劫,嫌疑人已落网并供认不讳。
真是巧合?孟冬也怀疑过,但他的父亲表示消息确凿。
不过孟冬说:“很意外,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问我要不考虑一下。”
十音低低“哦”了声。
“明知我有女朋友,”他有些不满,接着说:“其实认识,他俩同学的女儿,大提琴手,去年在维尔兹堡音乐节,有过一次合作。”
“嗯。”
“我又不好表露不高兴,毕竟我俩的事,没当面知会过。不过这次说清楚了,说我打算结婚。”
“然后?”十音有些好奇。
违拗父母之命,后果不好吧,虽然她不怕。
“你猜。”他笑,像在自嘲。
梁孟冬让十音猜,其实对于父母的反馈,他连自己都是半意料之中、半意外。
父母对他们同行故交的女儿似乎情有独钟,上回是许西岭,这回又来了一位旅德的。
不过父母向来只是疏离他,并非不尊重他,这次也不例外。
对他拒绝相亲,他俩没有表现失望,母亲要的好像只是他的答复,能合理回复相亲对象即可。
听说孟冬要结婚,父母面上依旧平静无波,表达完欣慰、祝福,即刻就往他账户打了一笔钱,问是不是要先订婚,总之都会用到。
最后还很贴心地,说稍后无论是要出面提亲,还是筹备婚房,乃至需要遵循的全部礼节、程序,全都无需他担心,他们都会出面为他操办。
梁孟冬颇受感动,再次暗自反省往日疏离,会不会都是出于自己的执拗与误解。
他忽然觉得应该打开心防,与他们坐下聊聊,笑笑找到了、十音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以及展开问问关于那个……任远图。
有了笑笑的好消息起头,后续的话题展开应该会轻松、顺利。只是要提醒他们注意,笑笑的经历和性格。
却不想,父母抗拒的是与他交谈本身。孟冬这才提议聊聊,母亲立即借口有个学术电话会议,父亲也表示这些完全不重要,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他娶到喜欢的人、觉得幸福。
梁孟冬不是擅长沟通的人,三番两次主动沟通被拒,之后父母索性在家连面都很少露了,搞得他愈发挫败。他将自己的言行审视了好几遍,依旧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他可以逗留的时间不长,匆匆探视过一回许西岭,只得回了南照。
“线索不多,有一些小收获。”他在电话里这么告诉十音,“想不想我?”
“嗯。”
“那见面说。”
彼时十音还撒娇:“你都不说想我。”
“想吃了你。”
孟冬上飞机前,十音还在电话里答应的好好的,当天下午就培训处紧急通知,要她即刻赶往驻训场,执行紧急任务。
案子怎么办?十音头都大了,爸妈从前社会关系刚托人在查,就连交接时间都不给。要不是云海其实在南照,等她回来,线索怕是全断光了。
孟冬下飞机,十音已经在火车站,找了个无人处给他打电话:“手机马上要上交,线索你和云海沟通吧,我把你托付给他了。我这次可能要去瑞丽那边。”
“……”
这鸽子是越放越远了,还把他托付给什么绯闻男友?小舅子?
之前魏长生脾气发到了江之源处。
培训处是厉副厅长直辖部门,十音近年是训练处仰仗的主力教官,她带的检查站实训科目,的确也是重点科目。但快过年了搞什么紧急培训任务?
老江也很无奈,调令已下,他去驳了不好。
魏长生认为,厅里都知道余十音近期案子缠身,偏偏下了这样的调令,真不知厉副厅是故意呢,还是糊涂听了什么人的指点。这里头的原因十分叵测。
“这是调虎离山!”
江之源这种老江湖,怎能不知这里水深水浅?
但暗处的对手如果露出急不可待之势,对破案未尝不是好事。
“老魏,就坡下驴。”他拍了拍魏长生,“让余十音去,云海不是回来了?那些小滑头,到哪儿都照样可以做事。”
老头子们运筹帷幄,算盘打得响亮,有的人命就比较苦。
比如十音,她在驻训地隔了几天,好容易申请到一个打电话回南照的机会。孟冬没有接听,连续拨到第三个,是云旗接的:“今天大师课刚结束,梁老师一个都不满意,我看着也很糟心,他干了一天纠错的脏活累活,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儿胃痛呢,冷汗都痛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冬:上集已经说要春节后再见,就是苦肉计也是白搭的意思
第58章 悲喜同源 二十六
云旗电话里告诉十音,今天五名上公开课的同学,也许是头天紧张过度,准备得又不理想,梁老师课间无数次停顿,主要都在纠错、音准、弓法。
“成半个陪练了。”云旗说,“都说姐夫脾气不好,可他一直没爆,全程没说一句压迫性的话。不过五位同学课上都哭了,应该是自己觉得丢脸了。”
专业院校,敢拿来上大师课的曲目,通常学生已烂熟于胸,低级错误早已杜绝。大师就是来为你的曲子点石成金的。
低完成度的曲目,就敢来上课,让大师在公开课上纠低级错误,不光自己丢脸,也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十音在附中时,也常定期去大牌老师那里寻求一对一的指点,深知弹成那样绝不敢上场。
但南照地区不同,这里没有自己的专业音乐学院,附属音院筹建得晚,在国内专业排名中相对靠后,大多学生的意识还不太够。
教学相长,愈是这样,生源、师资便愈是个难题。
这也是十音心心念念,一直想让云旗拜一位好老师,以期鲤鱼跳龙门的原因。
“院方那里,梁老师有没有甩脸?”
云旗说:“完全没有,他答应再给今天的学生一次机会。还给我们十五人专门加了堂课,非常地精心。他列了今天遇到的问题、也说了他个人在学生时代遇这类问题的解决方法。他说希望后面的课上,我们剩余的人能避免。有些问题我小时候不敢问老师,长大又觉得太低级了,更是不敢开口,一课下来真的茅塞顿开。”
“你问他,你问他什么他都高兴。别说你了,他真的是嘴硬心软的人,他的学生都这样,宁可被虐,也不肯换老师。”十音极骄傲。
“真的,有几个同学私下说,从来没遇过那么酷的老师,全程一丝笑都没有的,一望生畏,但干货满满啊,只恨时间太短!本来一天课下来,大家信心全打没了,这下都在拼命练。”
“你让江岩哥给梁老师看看、让他吃药,再给他冲个暖水袋,知道么?”
“知道了。”
十音也不避讳:“那让他听电话,他不说话没关系,我总要说几句的。”
十音奇怪孟冬得痛成什么样了,电话都没法接?哪怕唉一声呢。
“他……”
“怎么了?”
云旗略作犹豫,还是把梁孟冬卖了:“哼,药是吃过了,然后就出了门。被那个人接走了。”
“谁?”
“姓厉的,那个打伤哥哥的队长。”说起这个人,云旗是连名字都不愿提。
十音大吃一惊:“厉锋?他找你梁老师做什么,协助调查么?”
云旗说:“不是,今天上课哭最惨的那个汪洁,她是厉队长的表妹。找梁老师开小灶,想争取下堂课表现好些,希望最终还是能被老师选上。”
十音想起厉锋是有那么一个亲戚,但厉锋从来不管这表妹。
她很狐疑:“他居然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孟冬表面不一定驳人家面子,但助理通常会统一婉拒。他没那么多空闲课时,也不是什么学生都接。况且他还病了。
“不,本来没答应,厉队的妈,今晚打给江岩哥,后来江岩哥说是去厉副厅家里,梁老师就让江岩哥答应了。”
“那手机怎么留你这儿了?”
“我哥给他普及过训练处通讯设备开放的时间段,梁老师记性可好了。他计算着今晚你该打来了,要我在家和你好好聊。”
“……”
“姐,你是不是担心了?”
十音憋了半天,说不出话,不方便数落。
她既不能骂梁老师,也不好骂云海那老狐狸,云旗不明所以,更不能让小丫头跟着提心吊胆。
云旗却轻轻笑起来,陶陶得意:“姐你下次不能再叫哥老狐狸。梁老师才是老狐狸,他让我告诉你他没吃药,痛得没办法说话。说这样你就能早些回来了。”
十音真窝火,孟冬就是算准了云旗无论说哪一个版本,她在训练处都会待不住。
他必定从云海处听到了什么,知道让十音远离任务、发去训练处的始作俑者是厉锋他爸。
魏长生有所怀疑,觉得里头有猫腻,只是静观其变;云海则不然,他本就是不守常规的人,他在南照反正也在暗处,地头熟、眼线多……想必早就展开了调查。
但孟冬陪他掺和什么?
把手机交给云旗,自己跑去厉副厅长那里当卧底?一手暗度陈仓,玩得炉火纯青了!
案情怎么样了?孟冬上次带回哪些新线索?
云旗不可能知道,十音只能旁敲侧击,试探她是不是多少知道一点什么。天高皇帝远,这也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
结果云旗先抱怨上了,说她哥现在每次偷偷回来,都好像很忙的样子,没有什么工夫陪自己说话,陪的主要还是梁老师。
十音头都大了,果然,这两个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和梁老师在一个屋子里,也不知道成天在聊什么,”云旗说,“有一次我想偷偷听一听,可惜只听见了一部分。”
“你都听见什么了?”
十音的声音很紧,那两个不知轻重的男人,在那儿密谋也就算了,可别把小姑娘给吓着了。
“好像在聊梁老师家里的事,梁老师的爸爸妈妈,可能打算做一件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梁老师特别担心。我哥隔着门的声音也是一本正经的,比平常的他吓人,我就不敢听下去了。”
危险的事,十音第一反应,猜测许家遇险后,孟冬父母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是什么人做的?杜源?
电话是限时的,更不可能拨给云海,十音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都要脱节了。她打算去和政委商量下,她必须提早回南照,下一阶段的实训,她其实不必全程参与。
刚进到政委办公室,政委正接一个内线电话,神情肃穆。
十音等在一边笃定地想,请假的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她负责讲授的部分,预计三天内就能完成。中心内容是盘点边防生涯中,遇过的各类案件、那些防不胜防的藏毒方式:包括且不限于人体及生殖器、宠物、婴儿、石膏……
真正的内陆检查站实训非常枯燥。除非真正边境意义的关卡,她案例中提的那些奇葩案例,只是为让同事提高警惕,留意各种可能遭遇的突发状况,真正遇到的几率不高。
结果政委挂断电话,神色益发严峻:“边防出大案了,前一个小时,多个边境检查站发生大货强行冲卡,总数已经超过十辆。紧急集合,受训警员马上编队增援去涉案各车辆沿途检查站。”
十音是真服了自己,都不能算是乌鸦嘴,她不过动了一回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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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照出来的时候,十音还在惦记楚老师答应的古城医学院资料照片。澳洲那边,小楚楚的每天早晨在线陪练课不能断。
她正苦于无人可托,灵光一闪,替小楚楚物色了个合适的代课老师。起得早,人好,还可靠。
云旗钢琴到了高中才正式学,但作为陪练老师,听音辨错的能力一流,她隔屏和小朋友交流得心应手,这些日子,楚楚已经喜欢上了云旗。
麻烦的是,她每天天蒙蒙亮,就要跑去梁老师的房间借用钢琴,害他也得早起。
不过,到底是姐姐的事情,梁老师不仅毫无怨言,还是相当配合的。准时准点腾了房间给她,自己下楼准备早点,依旧丰盛。
不过昨夜,小丫头回课没过,被梁老师骂哭了。
天色已晚,孟冬抛下话,让云旗早点睡,明天接着练。那眼神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次晨她早早爬起来,梁老师已经在楼上起居室等着了:“练琴,我给你陪练。”
最近他心情的确不怎样。他家里仿佛有大事,哥哥夜里有时过来,二人时常秘聊许久。
这还不算,姐姐已经连续十天没来过电话了,音讯全无。
昨天哥哥终于送回了一趟消息,说是边防出了大案,全员戒备,把驻训警力都调过去了,这还不够,禁毒局和总队都已经临时增派了人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