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长海终于消停了,家里因为没有黄二花也难得清静几日。
这事过去不久,一直在县城当衙役的迟长山却回来了。
迟长山往日只有一旬沐休的时候才回来,这日离着沐休其实还有两日,他一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大房的马氏和孩子们,迟老太见家中最出息的儿子回来了,心中连日来淤积的郁气才消散不少,忙让媳妇们张罗饭食,晚上好好吃上一顿。
迟长山三十来岁,长的高大,一脸的稳重,到家只说有点事和同僚换了班,并未多说什么。
直到迟梅宁和迟兰洗衣服归来,迟长山才见鬼是的看着她手上端着的木盆,接着便一脸不赞同的对迟兰道,“你这孩子,你小姑身子弱,你咋让你小姑去洗衣服呢,不懂事,还不快接过去。”
还不等迟梅宁辩解,迟兰已经飞快的把木盆接过去了,小姑娘一胳膊夹着一个木盆飞快的往后院晾衣服去了。她就说嘛小姑这些日子天天自己洗衣服不正常,看来不是她多想,连她爹都觉察出来了。
这下迟长山总算满意了,他打量迟梅宁一眼满意的点头,“不错,小妹越长越好看了。”
迟梅宁顿时警铃大作,难不成又是个来给她保媒的?
她战战兢兢一下午然而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迟长山也没说什么,迟梅宁这才放了心。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饭后在她进房后迟长山也进了迟老太的屋和自己的娘促膝长谈了。
迟长山一脸的兴奋道,“我这次回来是想给小妹说门亲事,县里的好人家。”
他本来以为他这么说他娘应该会很高兴的,毕竟小妹在他娘心里可比他们三兄弟重要多了,能让小妹嫁个好人家衣食无忧这大概是爹娘的心愿了。
然而迟老太却定定的看着他,探究了半晌才幽幽道,“老大啊,人家许了你什么好处了?”实在不能不怪她多想,她也是被黄二花那一出给吓坏了,这会儿来个好亲事她都不能放心了。
“什么?”迟长山有些意外,“给自己小妹找个合适的人家我能有什么好处?”不过这门婚事对他的确是有好处的,毕竟对方在清河县小有资产,虽然是商户,可日子过的殷实,为人也厚道,那少年他见过几次,不光长的好,人品学问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其姑丈又是县衙里头的县丞,他觉得这门婚事非常的不错。
当然迟长山知道他娘为何这么问,无非是因为钱家的事,这事他回来后他娘子马氏就偷偷找机会跟他讲了,对黄二花的做法他作为长兄也非常气愤。
但他认为这是两码事,一个是只为自己私利,而他是为了互利共赢。他是看上那家人的家世,可也看中自己的妹子,若是对方人品不好,他也绝对不会在出了钱家这样的事后再提出这婚事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个的就是看不得我梅宁好。”迟老太靠在炕头上脸都拉了下来,“黄二花想祸害梅宁那她也是个外姓人,毕竟不姓迟,可老大你和梅宁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小时候瘦成那样,身子也不好,我这些年就偏疼了她些,你们怎么一个个的净想打她的主意?有什么冲我老婆子来,别冲着她去啊。”
见老太太说着说着都要哭了,迟长山无奈道,“娘,您想哪去了,您儿子什么人您不知道?我有多疼小妹您不知道?对方人品相貌家世甚至爹娘的性子我都是去考察过的,都是样样好我才去问的,您可千万别多想,您要是不乐意我立马就去回了只是再想找到这么四角俱全的不容易了。”
迟老太一顿,“你没哄我?”
迟长山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若是对方不好,那就让我……”
“好了,娘信你了。”迟老太赶紧拦住他,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不是黄二花那等见利忘义的人,她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天天的让黄二花那个蠢婆娘气的够呛,这要不是李秀娥来提醒你小妹又坚持去看看,还不定得出个什么乱子,你是不知道钱家多嚣张,听隔壁镇上的人说那家隔三差五的就往外抬人,一个个小姑娘死相惨烈。”她说着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得亏没见钱眼开直接答应了,不然这事可就麻烦……对了,那日来的时候带的礼品还没送回去呢。”
迟长山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不打紧,明日我回去的时候顺便给送过去。”
“也好,你是吃公家饭的人,他们总不至于为难你。”迟老太撩了了一桩心事,这才有心思听迟长山说的那家情况,“你给娘说说这家什么情况。”
迟长山道,“对方姓刘,少年今年十九,长的虽不是特别俊俏,但脾气温和,性子也好,重要的是他爹娘也都是好性子的人,家里还有个弟弟也还小,小妹那脾气您也知道,嫁入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吃亏,到时候再生个大孙子,到时候我小妹就只有享福的命。对了,对方是开书画铺子的,也是个读书人,明年下场考秀才。”
迟老太不由笑道,“又是个要考秀才的,钱家那个王婆子也说明年要下场考秀才,可却是用个替代的人来相看,下场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了。”
迟长山道,“钱家那茬就别提了,如今这刘家可是好人家,而且还和县丞大人沾亲带故,对儿子前程也有帮助。”
“当真?”迟老太狐疑的看着他,突然伸手给他一巴掌,“你不会就贪图这个才说了一堆的好话吧?”
迟长山哭笑不得,“娘,您咋还不信我呢,要不要我再发誓?”
他这样迟老太反倒不好怀疑了,这好处摆明了告诉她了,听着的确是个好人家,不过咋就能看上她家的姑娘了呢?
“对方为何十九没成亲?”迟长山道,“刘公子有个小毛病,就是看不得长的丑的姑娘,否则吃不下饭,所以蹉跎到现在没成亲,这不我小妹长的好看吗,我就假装偶遇与刘公子的父亲提了一句,这事儿您要是觉得成我就悄悄回了人家回头让俩人见一面,若是合适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迟老太食指轻扣着桌面,沉吟片刻说,“那成,明日我先和你小妹打声招呼。”
迟长山自认为这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他小妹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迟梅宁就知道了,又有瞎了眼的要跟她相看了。
第17章 使坏的老天爷
迟梅宁以为钱家这事之后她应该可以消停一阵,起码让她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古代生活。
然而老天看不得她过的爽快,这么快就又扔个眼瞎的过来,怎么着?难不成又要相看?本姑娘的美貌已经惊动县里了?啧啧,看来长的美也是一种罪过啊,就是不知道本姑娘的名声有没有和美貌一起传过去了。要是对方得知她声名远播的名声,还能看着一张脸应了这婚事?她自己都觉得悬。
迟老太从大儿子那得了准信儿,对这婚事非常看好,整个人一改前几天的颓废愤怒之气,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儿。她拉着迟梅宁的手喜滋滋道,“我就知道我家梅宁是个命好的,打出生的时候就有大师批命说你命好,现在不就应了?你瞅瞅,钱家不像样子又来个刘家,这刘家可是你大哥亲自挑的,你大哥多疼你啊,舍不得你受苦,给你找的这家开书画铺子的,家里条件不错,公婆脾气也好,那刘公子也是读书的,明年下场,难得的是性子好,为人温和,是门顶好的亲事了。”
迟梅宁听着越听越熟悉,她不由莞尔,“我怎么听着和当初说钱家的情况一模一样呢?当初媒人不是说钱少爷就是读书的,明年也下场,到头来怎么样,来相看的都不是钱少爷本人,媒婆明显睁眼说瞎话,大哥虽然不会骗我,可保不准他被人骗了呢?”
迟老太一愣,细细一琢磨还真是,不过转头她又说服了自己,“钱家来相看的又不是真正的钱公子本人,那不作数,而且你大哥可比黄二花靠谱多了。你大哥说了这婚事啊,是他亲自去打听了看了的,而且得你亲自点头,等说好了就找个日子娘带你到县里找个地方相看一下,你放心,你要是看不上娘保证不逼你。就算你信不过你大哥的眼力劲儿,还能不信你娘的?你娘过眼的人甭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认得出来。”
迟梅宁听她娘这样说顿时撇嘴,“那钱少爷您咋没瞧出来?”
迟老太被她气笑了拿手指头戳她脑袋,“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况且行不行的还不是你自己决定?”
“当真?”迟梅宁撇撇嘴,“别到时候娘又被他们一张好嘴哄的又忘了这茬。”
“你这孩子。”迟老太知道她这是应了,顿时眉开眼笑,“咱家谁对不好娘也不可能对你不好,你可是爹娘的心头肉,爹娘说啥也得给你说个合心意的亲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迟梅宁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她都十七岁高龄,就算她再不想嫁人,这世人的眼光也能把她杀了,再拒绝相看估计旁人该怀疑她有什么毛病了。
唉,明明大好的青春年华,偏偏青春都没享受的就要嫁人,凭啥啊,欺负人啊。
得了迟梅宁的回答,迟老太转头就和迟长山说了,“你妹答应是答应了,可这事儿你可得给娘办好了,要到时候再出了啥意外,你可别怪娘没提醒你,肯定饶不了你。”
有个较真的老娘迟长山也头疼,“娘您放心,我都给您发誓了您还不信?我又不是老三那没出息的。”
一提老三那事儿迟老太就来气,“抽空你说说他,别整天净盯着娘们儿瞧了,那点出息,黄二花当初不还是他自己求来的?就算她再不好,可对老三是一心一意,我都懒得抽他了。”
迟长山自然笑着应下,“老三的事儿您交给我,小妹这头您好好劝劝,到那天好生打扮打扮,就小妹这脸,肯定没问题。”
迟老太得意,“那是当然。”她转头又道,“这刘公子跟程子阳比起来咋样?”
迟长山摸摸头,想说程子阳不及刘公子,可待见了对方她娘要知道他撒谎肯定饶不了他,于是便道,“刘公子长相温和儒雅,虽然长的不如程子阳好看,但也中上之人,这刘家可比程家好多了,满身的气度却是程子阳不能比的。程子阳再会读书,没有家资补贴,乡试还好,会试可是要跋山涉水,光盘缠就要不少的,刘家却有足够的能力让刘公子读书,小妹今后定能做个官太太享福的。”
迟老太被他说的眉开眼笑,心里万分的妥帖,“那是,咱梅宁可是得了大师的批命的,命好的很,福贵命。”
而迟长山对他娘的话并不反驳回到房里与马氏说起来时难免感慨,“连小妹都这么大了,时间真快啊。”
马氏担忧道,“就咱小妹的性子别嫁过去再惹了麻烦招人厌烦,在咱们乡下咱们还能撑腰到了县里要是惹恼了人大户人家,小妹咋办?”
迟长山见她真心为小妹打算心里也熨帖,他摆手道,“不打紧,刘家现如今只图姑娘好看就行,他们刘公子这毛病不好治,若是咱梅宁能让刘公子不厌烦,今后不管她捅多大的篓子刘家都会兜着的。”
听他这么说马氏才放了心,感情这刘家只要人姑娘让自家儿子吃得下饭不吐就好,脾性好不好倒是不在意了,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这刘公子的毛病可真稀奇,说不定专门给咱们梅宁准备的呢。”
迟长山笑道,“有可能。不然正常人咋能有这毛病呢。”就他家小妹那脾性,也就自家人惯着宠着,实际上在外的名声真的不中听,也就摊上刘家这样的,不然人家一听名声估计就吓退了。
马氏铺了炕,伺候他躺下,忽然又道,“不过你可得打听好了,不然再出了岔子娘肯定得发火,这次三弟妹的事可把娘气的不轻。爹娘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嗯,知道了。”迟长山手伸进被子里压上去,“这么久就没想我?”
马氏一下就红了脸,“都多大年纪了还……”
“吹灯!”
黑暗中迟梅宁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要相亲了,上辈子到死都没谈恋爱,这穿到古代可好,穿过来就表白被拒,接着又遇到渣的一逼的钱家少爷,如今又来个刘公子……
唉,当个美人好麻烦。
迟梅宁翻个身睡去,东边屋里迟老太也喜滋滋的和迟老头交流了一下闺女的婚事,迟老头闭着眼睛道,“这个刘公子好,不然我真怕咱梅宁的脾气能和人打起来。”
迟老太不乐意了,抬手在他胳膊上一下,“不许你这么说她,咱闺女多好啊。能娶到咱梅宁是刘公子的福气。”话虽然这么说可想到这婚事老太太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来。
这下迟老头不言语了,反正他闺女啥都好就对了。
过了两日迟长山又回来,道是与刘家约好时间,就在七月二十那日,待日子到了他便回来带迟老太和迟梅宁去县城与那刘公子相看。迟梅宁不以为然,反正她打定主意能拖一天算一天的,去县城瞧瞧也好,她来到这里就一直在这一亩三分地,闷也闷死了。
为此,迟老太少不得想出去显摆一回,迟梅宁死死的拉住她,劝道,“娘,之前钱家的婚事的时候您就出去显摆了,可婚事又没成,村里人不又得在背后议论女儿?这才过去几天八字都没一瞥您又出去说,要是再不成,女儿今后还嫁不嫁人了?”
“这次肯定能成。”迟老太手里的板凳都舍不得放下,“刘公子是你大哥亲自挑的又有那样的毛病,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不让娘出去显摆,娘闷都闷死了。”
见老太太坚持,迟梅宁急道,“可这回连相看都没相看,万一不成呢,那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既然娘如此断定这婚事能成,不如等真的成了再出去显摆,到时候娘不是更有面子?”
迟梅宁如此说迟老太倒是听进去了,她可惜的将板凳放下,失望道,“那行吧,反正没多少日子了。”
她打消了念头,迟梅宁也松了口气,心中不免哀叹这日子难熬。
如今正值三伏天气,天热的很,这里又不似后世短袖短裤穿上街也没人管,大夏天的还得穿着厚厚的衣裳,脚上还穿着绣鞋,稍微走两步就出一身汗,更要命的是迟家没有专用的澡房子,只能每日在房里拿水擦洗一番,实在不舒服。
中午的时候迟梅宁拿着帕子扇着风去找迟老太,“娘,要不让二哥三哥在后院搭个澡房吧,夏天这么热,每日在屋里洗澡都洗不痛快,我听人说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澡房呢。有了澡房爹娘每晚都洗洗再睡身上也舒坦,不然晚上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