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铁水浇筑的大门,已经被攻城的冲车撞得变了形状,眼看着大门就要被攻破了。
此时,笑娘也无计可施,她与寒烟一起将昏迷的霍随风藏入官邸一处隐秘的菜窖里,然后命人从城头搬来一个身量跟霍随风差不多的尸体,给他穿上霍随风的衣物,她手里握剑守在尸体的身旁。
一旦犬戎入城,必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被犬戎将军指名道姓,落入胡人手里必定遭受不堪折辱。
既然如此,若真是城池陷落,她会用手里的宝剑自裁,就算死也不要遭受那等不堪的羞辱……
这屋子的四周,还有尸体和她的身上,都已经浇上了菜油,到时候她会从屋子的窗子里露一下头,再掀翻火把后,抹脖子自杀。
到时候大火烧灼尸体,看不清面目,犬戎人就会以为她与霍随风全都葬身火海。
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掩护了被藏在地窖里的霍随风,那么她也算死得有些意义。最起码,他还可顺利的活下来,找到结束剧情的方法,顺利重返现实……
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同一般人相比,她这一生简直是活了两辈子。
现实里的种种遗憾,在这莫名构筑的幻境里几乎都得到了满足,既然如此,何必要求得结局的圆满?
只求她的死,能够掩护申远活下来。
在幻境里让他们的儿子能安然长大,也希望申远回到现实里能慢慢地将她忘了,再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人,继续幸福地活下去……
只可惜,现实里的自己,临死前最后一餐却是泡面一碗,实在是有些叫人不甘心……她其实还没有活够,如果可以,她想跟申远好好的约会一次,在人前堂堂正正的牵手……
这么想的,不知不觉,泪水还是爬满了面庞……握着宝剑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只能不停地用力,给自己积攒着死亡的勇气。
城外的厮杀声似乎更加惨烈,而且那声音也是越来越近,就有众人脚步纷杂走了过来时,笑娘鼓足勇气提起了宝剑来到了门前,一只手将锋利的剑芒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举着点燃的蜡烛。而寒烟也是含泪举剑,准备一起殉主。
就在她看到有兵卒入院子,准备抹脖子扔火种时,一早也前往城楼助阵的洪萍高声大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起什么幺蛾子!是我!可别撒手扔蜡烛啊!”
笑娘的剑芒已经擦破了脖子,闻听此言,才定睛一看,进来的兵卒并无犬戎蛮兵。
领头的人除了洪萍之外,还有一个玉面挺拔的青年,正是许久不见的盛轩。
以前书卷气十足的他,此时也是身穿防止弓箭来袭的软甲。曾经文雅而温润的青年,如今眉间布满细纹,面色变得坚毅了许多。
看到笑娘的脖子间已经见了血色,盛轩也呼吸一紧,急切高声呼喊道:“快住手,围城之困已解,笑娘不必如此!”
笑娘知道盛轩如今是萧月河的左膀右臂,他既然来此,便说明樊城出了救兵解围。
这一刻,笑娘也是浑身一松劲儿,手里的宝剑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另一只手里的蜡烛也有些拿不稳了。
洪萍被自己的弟妹实在是吓得不轻,手疾地奔了过去,夺下了摇摇欲坠的蜡烛,免得笑娘一不小心,将自己烧成火葫芦。
萧月河因为腿脚不甚方便,是在驱散了叛军之后,才坐着马车入城的。
当他到达官邸时,便看见了不及洗漱,满身菜油的笑娘。
刚刚生产完的女子并不见臃肿,被菜油打湿了的衣服有些服帖身体,看上去却像未出嫁的姑娘一边纤瘦苗条。
那明净的脸庞有些过分的苍白,叫人看了忍不住怜惜。灵动大眼里透着依然是她独有的坚毅目光,
萧月河不解笑娘这一身狼狈,盛轩在一旁低声解释,他才知道了当援军入了官邸时,笑娘准备以身殉节,用死尸掩护霍随风的事情。
笑娘能做出这等子事情来,萧月河倒也不算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笑娘一直是那个当年单枪匹马,直闯花柳巷子,拿着刀胁迫他救父亲的小姑娘。
为了心爱的人,这个小姑娘舍得豁出一切,敢做敢为。
只可惜,能让她豁出性命守护的夫君,却是霍随风那小子,而不是他……
想到这里,萧月河又是满鼻腔的泛着酸意。
不过此时并非捻醋的时候,他来的正好,及时救下了笑娘,正是在意中人面前刷一刷好感之时。
于是萧世子举步走了过去,温言劝慰了笑娘,含蓄地说出自己收到了她的亲笔书信,便不顾圣命,离开樊城前来解救的经过,然后招呼兵卒帮忙,赶紧烧热水,让王妃洗漱换衣。
临到了最后,萧月河不露声色地问道:“既然康城围困已解……不知漠北王身在何处?”
笑娘接过寒烟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表情自然道:“我怕此间再有变化,便吩咐人在方才城门洞开,肃清战场时,将漠北王送去了城外去了。”
对于霍随风而言,靖王也好,萧月河也罢,都是不共戴天的政敌。
萧月河虽然肯看在她的情面上出兵相助,可不见得肯让霍随风安安全全地回到漠北。
既然如此,她不能不防。所以趁着方才城中大乱,她委托洪萍将地窖里的霍随风及时转移出了康城。
可是洪萍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康城。毕竟那萧月河觊觎她甚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事,他并非下作透顶之人,我还能应付得来。可是随风要是落在他的手里,我可就要被他威胁得予取予求了。”
洪萍也知笑娘的意思。褚慎此时身为守城将帅,被人盯得死死的,不能指望他掩护师弟。现在也就是她能转移送走霍随风了。
所以只能将自己趁手的小短剑给了笑娘,叮嘱她万事小心,不可意气用事搞自裁后,便弄了一辆运送尸体的马车,将昏迷的霍随风码放在一堆尸体里,偷偷运出了城外。
萧月河原本以为自己此番能一石三鸟。
既打退叛军,灭了靖王的野心,成为护国功臣,又解救了佳人,英雄救美,让笑娘感激于他。更重要的是能拿捏住霍随风那个小阴逼,铲灭官场情场的双重绊脚石。
可没有想到,笑娘棋高一着,在如兵荒马乱的情况下,竟然偷偷转移了霍随风。让他一石头之下,硬是飞走了一只肥鸟!
第148章
不过霍随风身染剧毒,笑娘作为王妃心悬夫君将他送出乱城,无可厚非。
萧月河就算暗暗扼腕也不好直接指责。
况且如今笑娘在他的手上,一切都且慢慢来,他不急。
笑娘刚刚漱洗了一身的菜油,就听到了萧世子派人相请,只说康城不安稳,要请漠北王妃随着他一同前往樊城。
笑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眼下霍随风不在,可父亲还在城里。被阻隔在深河那边的军队也快要回转了,所以笑娘并不想被萧月河拿捏。
可惜萧月河也是算准了这时间差,竟然借口肃清叛党,派人缠住了褚慎,哄骗着他亲自巡视城池,调离到了外城。
而这边,在笑娘一口回绝后,萧世子亲自上门来“劝慰”漠北王妃。
当萧月河领人直闯官邸时,笑娘正在喝厨下简单熬煮的稀粥。
这一天里,满城做菜的油都被收缴了去,熬成热滚滚地往城下倾倒,抵挡攻城的贼人。
现在战事方歇,却也人心惶惶,刚刚去城池上增援回来的厨子无心也无力烹制什么佳肴,只能熬煮一锅稀粥让王妃先垫垫胃。
笑娘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是有些喉咙焦渴,饮些汤汁正好解渴。
正喝着,就看着一对士兵开路,呼喝推搡开了官邸里的侍卫,并几个人呢一哄而上,一把扭住了拔刀的孟奎。
然后萧世子拄着鹰头拐杖,慢慢地从月门外走入了院子里来。
如今他走路很慢,稍微能掩饰腿跛了的缺憾,如果不看走路时的颠簸,萧月河满身的贵气足以弥补这点不足。
加之他谈吐间自是手握权势朝廷重臣的气度,所以在大秦的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有行情的。
在他的正妻齐氏司音下落不明后,据说有无数正当妙龄的大家闺秀期盼着父母安排,等待着萧月河的母亲申阳郡主相看呢。
只是萧月河许是沉浸在齐氏下落不明的悲痛里,似乎无意早早续娶,便一直耽搁下来了。
而现在,萧月河倒是看不出亡妻之痛,正冲着笑娘温和地笑着。
不过在笑娘明确表示不跟他前往樊城后,他的话可就不那么温文尔雅了。
“王妃许是没有听懂在下的意思,今日您不能回绝,一定要跟在下回转樊城的。”
笑娘冷笑了一声:“我父亲还在此间,我的去处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因为刚刚沐浴过,笑娘的头发堪堪挽起,脸儿还是被热气熏染的绯红,透着几分诱人。
萧月河的目光稍微在她的双颊上停驻了片刻,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威胁道:“褚将军此时正在城外巡视,他身边带的亲信不多,若是分心担忧着王妃,一旦遭遇冷箭不测,躲避不开,岂不是让人生出遗憾?”
他的威胁说得露骨而明白,若是笑娘执意不从,并惊动褚慎的话,那么他可不敢保证褚将军能否安全巡城回来。
说到这,他似乎看出笑娘眼里的怒意,接着道:“我收到王妃的书信,便心悬着你马不停蹄地赶来,更不要说无数萧家军子弟为了王妃的安危而奋战多时,死伤无数。在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过是邀约王妃暂樊城,我一定以礼相待,为何王妃如此冷情,拒在下于千里之外?”
他说得清淡,却是实打实的威胁。笑娘知道,自己恐怕是等不到大队人马回转康城了。
就在这时,萧月河也不愿再费唇舌,只一挥手,一对精兵拿着粗绳径直朝笑娘奔来。
笑娘深吸了一口气道:“莫碰我,且跟萧世子走一遭就是了。”
萧月河眉眼疏朗,笑着道:“在下就是欣赏王妃的识时务。”
于是押解着笑娘的马车便在夜幕低垂下,从北城一路朝着樊城而去了……
大秦的边城风云变幻莫测,一个弱质女流的命运起伏,不过随波,岂能有着自己的意志支配掌控?
只不过这一切暂时都与置身于剧本之外的人无关。
当申远睁开眼时,看着他搂在怀里的吴笑笑,整个人都在发愣。
他试着叫了叫笑笑,可是怀里的女人却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她还活着。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突然穿越回来。
申远想起自己穿越回来前,受到刺客那一剑,顿时眉头紧蹙,
申远腾地坐起身来,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昏睡了差不多三天多了,虽然他事先让助力这两天不要来打扰他们,可是手机里有无数的未接来电。
他的助力似乎也觉得他们独处的时间太长,正在卧室外拍门。
他拿起身边的衣服穿上,又给昏迷不醒的笑笑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后,便叫助理喊护士来给吴笑笑吊营养针。
而他则喝了一瓶矿泉水,揉了揉头,去了书房,要拿那剧本看。
可是当他进了书房时,却发现原本放在书桌带锁抽屉里的剧本,不翼而飞……
要查明小偷是谁,其实也很简单。
申远的书房里有许多集团的机密,所以在墙壁的夹层里都有24小时的监控摄像头。这一点,连在别墅帮佣多年的阿姨都不知道。
当申远让安保人员调出监控翻查了一番后,很快就锁定了经熟人介绍,刚刚来帮佣的保洁梁姐——她并不是清理二楼的保洁,却偏偏在申远跟吴笑笑昏睡期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书房的影像里。
梁姐一开始矢口否定,直说申先生冤枉人。可是申远调出了监控,并要将她送往警局时,她才神情不自然道:“对,是我拿的!不过是一摞纸罢了。就算你报警说我偷盗,那一摞脏兮兮的纸不超过五十块钱,我赔给你一百元行不行?零头都不用找了!”
申远实在懒得跟这种胡搅蛮缠无知的女人多废话,只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律师跟她讲。
“梁女士,您拿的那摞剧本,是吴小姐娱乐公司的绝密文件,当初购买剧本版权是三百万。如今这剧筹措开拍在即,投资已经是五千万。因为你擅自偷走造成的泄密影响,估价也在五千万左右。根据法律规定,你的偷盗行为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可以判为无期徒刑了。”
梁姐虽然被人拿了现形,可是因为她先前听唆使她的人说,拿的不过是一本印刷品。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过是被解雇罢了。而让她拿剧本的人给了她足足六万块钱!
梁姐觉得划算,才趁着申远不在别墅,偷偷拿了剧本。可她万万没想到,那被鲜血染得起了褶子的几页纸竟然这么值钱,顿时后悔得额头直冒汗,呜呜啼啼地跟申远求情告饶。
申远现在不过是想快些拿回剧本,哪里顾得上跟这手脚不干净的女人算细账?只开门见山地问:“你把剧本拿给了谁?”
梁姐抹着眼泪道:“是吴小姐的丈夫,他说那剧本是他和吴小姐共有的东西,所以我拿给他,不算偷……”
那剧本,现如今的确是在曾凡的手里,更准确些说,是在白绮语的手里。
当她拿到剧本后,从头到尾,足足看了一夜,看完后,一向精于保养的她的眼里满是熬夜的血丝。
也许是命运之神眷顾着她。
如果不是她母亲觉得她最近不顺,专门请人去找寻高僧为她改运,她就不会在灵山的寺庙里无意中偷听到申远请来的风水先生与寺内高僧的对话。
只不过那对话的内容颇为匪夷所思,竟然是关于一块灵玉和一本剧本的穿越故事。
那高僧根据灵玉的照片,还真找寻到了吐蕃时期的文献,似乎这玉跟吐蕃古时盛行的转世移魂有关。
依着文献里的记载,如果肉身受损消亡,或者执念够深的话,那么灵魂便可以寄托入画册书本之中。其实此事古已有之,类似于聊斋的《画壁》,人入画中幻境,并非异想天开。
而吴笑笑在车祸前,曾经熬夜看过《养帝》的剧本,加之鲜血为媒,灵玉通窍,所以便入了这剧本之中。
高僧解释得明白,而白绮语也偷听得一清二楚。虽然那风水先生只说自己受了申先生的委托,来查访好友的遭遇。
可是他说出的那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白绮语查证过,正是吴笑笑和申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