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间空空的,可是苏落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个纯净的少年倒在那里,自己替她抵挡风神斩的情形。
也是在这里,她同意步平云的暗示,准备离开天命山,却又被步平云诬陷勾结外人偷盗天命山的宝物。
思绪遥远,前面的同伴已经开始转身离开,而回过神来的苏落却发现殿上只剩下自己端着托盘,而其他的矮桌上都已经被换好了新酒。
多了自己这一个?
正疑惑着,正恭敬低头要离开的梁斐推了推呆愣的苏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下巴扬了扬,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这么笨,这一壶当然是给掌门的了。”
掌门……
苏落一愣,那边梁斐已经离开,苏落暗道不好,要知道这壶就是给他的,打死也不替邢烟干这个活。
现在同伴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苏落自己站在大殿之上,她突兀的站着已经引起了不少宾客的注意,有人已经停下谈笑,好奇或者疑惑的看着苏落。
豁出去了,既然上了天命山,总归两人也有相见的时候,不过就是早晚罢了,也没什么区别。
想定注意,苏落坚定的向着那个谈笑风生,面白如玉的青年走去。
掌门的矮桌并未设在大殿的宝座上,只是在下方殿中的最前方,既表现了主人之位,又表达了天命山并不想一家独大,依旧和各派亲近平等。
苏落低着头,托盘举到头顶前,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小片空间。
一步,两步,三步……
“柳掌门真是龙驹凤雏,小小年纪就凭着一身的修为当了仙派之首,真是让我等敬佩,赞叹不已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掌门,一把年纪了,拍马屁也是很溜。
“李掌门言重了,碧霄资质平平,唯有一心为天下,若不是各派鼎力支持,碧霄也无法抵御魔族的入侵。”
苏落恭敬的走到矮桌旁边,听着熟悉的声音传来,一时恍惚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那声音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低沉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成年男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那声音的主人。只是那得体的话语间,以及轻笑却让苏落觉得少了些什么。
“上酒。”
柳碧霄淡淡的开口,斜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不知所措的小弟子,发觉就是刚才一直张望的弟子。
一张小巧的脸蛋,两个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特色。
柳碧霄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怎么会觉得她和师尊会相像呢,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师尊又怎么会如此乖顺的被人差遣。
苏落巴不得赶紧把酒壶放下,谁知道柳碧霄又开口道,“倒酒。”
苏落一愣,不敢违抗,拿起酒壶,小心翼翼的把清澈的竹酒倒入柳碧霄手中的酒杯。
那酒杯晶莹剔透,竹酒倒进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柳碧霄只用三个手指轻轻的捏住,指甲圆润,手指修长,还是曾经的模样。
苏落忍不住顺着手臂向上,偷偷打量起已经十年未见的小徒弟。
那双总是纯净的眼中此时已经沉稳许多,如同夜晚的大海,平静的表象下不知道蕴含着何种惊涛骇浪。棱角也比十年前也清晰的多,没了少年稚嫩的模样,只有天命山一言九鼎,杀伐决断的柳掌门。
柳碧霄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角却不似少年时期圆润,带着凛冽的弧度。
柳碧霄突然停止了交谈,回过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苏落,苏落这才发现,酒杯早已倒满,多余的竹酒顺着柳碧霄白皙修长的手指流到了矮桌上,滴滴答答的已经积了一小滩。
苏落连忙收回酒壶,弓着腰,“请掌门责罚。”
柳碧霄的眸色变了几变,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是那支的弟子,叫什么?”
苏落微微抬了抬头,又急忙地下,有些不太明白柳碧霄的用意,说道,“弟子名叫苏落,现在是一名门外弟子,考核期还未过,并未拜师。”
柳碧霄点点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无事,你尚且年幼,一时紧张也是情有可原,惩罚就不必了,一会随我去更衣便可。”
苏落怔了一怔,身旁的人已经开始吹嘘起来,“都说柳掌门温润如玉,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啊。”
“就是就是,柳掌门管教有方,座下弟子皆忠心不二,天命山何愁不壮大?”
柳碧霄面色无愧,淡定的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只是眼中却有一丝不耐烦。
“诸位谬赞了。”说着稳稳的起了身,对着众人礼貌的行礼,“请容许在下回房换件衣服。”
换衣服?苏落嘴角抽搐,明明只是湿了袖口浅浅的一圈,自己不在这十年,曾经那个纯真的少年也学会摆谱了,不过也对,他现在都是天命山的掌门了,是应该摆摆架子。
苏落拱手行礼,打算恭送柳碧霄回房换衣服,谁知道柳碧霄走到他的面前就不走了。
苏落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腰有些酸,可是视线下方的那双锦纹靴子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随我回房,伺候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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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那故作轻飘的话语间隐着丝丝的羞涩, 若不是熟悉的声音, 苏落险些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惊讶的抬头,撞上了柳碧霄微微深意的眸子。
只是在接触到苏落的目光的时候,柳碧霄又立刻的移开, 脸色稍有些不自然。
苏落更加懵了,只知道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跟在柳碧霄的身后, 一路绕过回廊,来到了柳碧霄的房间里。
等回过神来,苏落已经站在房间内,柳碧霄闭着眼伸着胳膊, 等着苏落伺候。
“掌, 掌门,我只是一个门外弟子,哪有福气给掌门更衣,要不然我下去叫其他的弟子来,也省得我手脚粗苯,惹怒了掌门。”
不管了, 只有不让两人有亲密的接触, 哪怕越矩被送去刑堂,苏落也认了。
柳碧霄没有反应, 唯有眼皮挑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 可是苏落觉得柳碧霄的腰背比刚才挺了不少,胳膊抬的也更加的高了。
仰着的下巴露出美好的弧度,想要让人狠狠的咬一口,不对,让人想要轻轻的挠一挠,像是一只主动求摸的小猫。
苏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还未碰到,就听窗户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白色身影从窗外飞了进来。
白色身影在地上滚了一个圈就停住了,竟是十年前和苏落有些过节的白胡子老头。
“我说你小子竟然不通知老头子我,那么重要的宴会怎么能没有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显然没有想到柳碧霄的房间内还有其他人,一上来还是埋怨柳碧霄为何不没有请他参加宴会,可是等到看清两人的动作,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的圆圆的。
柳碧霄闻声也睁开了眼,皱了皱眉,那边苏落也下意识的转头,都吓了一跳。
苏落举着手,指尖已经将将碰到柳碧霄的下巴,而柳碧霄正好回过头,那模样就像是苏落正在挑他的下巴一样。
还不等柳碧霄有所反应,苏落赶紧收回手指,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叫什叫,就连莫宗主都没有参加,还能有你的份吗。”
苏落也真是气急了,慌乱说出口,却没想到柳碧霄和白胡子老头两人在听到莫轻尘的名字是突然神色一变。
“你刚才说什么。”
柳碧霄的声音阴沉浓重,苏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光顾着生气,没有注意说辞,苏落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的嘴。
“弟子刚才一时情急,妄议了天命山的禁忌,还请掌门责罚。”
噗通一声,苏落就跪趴在了地上,以示自己的悔意。
这十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比如柳碧霄代替步平云成为了掌门,而莫轻尘则成了天命山的禁忌。这其中的原委渊源苏落已经无从得知,像她这种位份的弟子,根本就接触不到这般的机密。
柳碧霄不说话,苏落也不敢起身。
“算了,算了,你小子也不是小气的人,我看这个女弟子圆圆的小脸也挺可爱的,估计也不是故意的。就罚她给你,给你……”给你了半天,白胡子老头眼睛突然一亮,兴奋的说道,“就罚她给你倒一年的马桶。”
“咳咳咳。”
苏落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没想那个不着调喜欢闯祸的白胡子老头竟然会为自己说情,也未想到白胡子老头竟然比以前还不靠谱。
柳碧霄也稍有些不自然,脸色隐隐有些发红,“倒马桶就不用了,这样吧,既然白前辈为你求情,那本掌门便免去了你皮肉之苦,你留下伺候我日常穿衣吧。”
苏落还想努努力,委婉推辞道,“掌门仁慈,只是弟子位份卑微,又笨手笨脚,恐怕不能让掌门满意,况且我现在还是门外弟子,不日就要拜了师尊,留在这里似乎也不和规矩。”
“让你留下就留下,一个小小的弟子怎么那么多废话。”
白胡子老头终是忍不住了,就差抓耳挠腮了,这个小弟不知好歹,居然敢拂了自己的好意,太不知好歹了。
柳碧霄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白胡子老头,并没有制止的意思,“若你真不愿留下也可,去刑堂领罚,五十灵鞭。”
五十灵鞭??!!
苏落也不顾冲撞柳碧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看了半天,柳碧霄依旧微微抬着下巴,敛着眼睛,一副淡漠又挑衅的表情。
五十灵鞭对于没有任何修为的苏落来说,简直就能要了她的命。这具身体本来资质就平庸,加上没有修行,根本无法抵抗。
这摆明是让她服软,苏落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答应了。
“服侍掌门是弟子三生修来的服气。”
从这天起,苏落便留在了天命山本部,不少同期的弟子皆是羡慕不已,抱病的邢烟得知苏落能有如此幸运,留在掌门身边,更是后悔不已,若不是自己把机会让给了苏落,也许能有这等机遇的就会是自己了。
可是她们哪里知道,苏落根本不想要这种机遇。
“进来,伺候我更衣。”
“是——,掌门。”
苏落托着长调,毫无激情的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屋内热气氤氲,扑面而来是一股带着花香的温热气息。苏落忍不住白了一眼,明明是个大男人,沐浴却还要放花瓣,和个姑娘一样。
想起洗澡之前,弟子们拿来的一篮子一篮子的花瓣,苏落就觉得浑身发抖。她知道柳碧霄现在是出名的雅士,不过也不用把自己弄得如此娘炮吧。
看了看房间内,并无人影,只有屏风后面还传来隐约的水声。
屏风只是一层薄薄的轻纱,上面绣着水墨山水,极其风雅,可正是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雅,让苏落急忙转过了身子。
屋内因为柳碧霄马上就要入睡,所以只点着一颗孤零零的灯烛,昏暗的灯光透过屏风,非但没有让视线受阻,还产生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只见在那薄纱屏风之后,一个光洁的背影正对着苏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的无比清晰。
柳碧霄见苏落半天没有动静,不满的转过头,“愣着干什么。还没看够吗。”
苏落脸色羞红,开口还有些磕绊,“掌门,您,您还没洗完,我,我如何伺候您更衣。”
“你过来。”柳碧霄略有些无力的开口道,有些为当初冲动留下她而感到后悔,半天没有回应,柳碧霄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过来!”
苏落背对着身子,退着走了过去,只是过程中险些撞到了屏风。
直到撞到了木桶,苏落才停下来,听到一阵水声过后,房间内又归于平静了。
苏落缩着肩膀,紧紧闭着眼,生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艰难的转过头,看到却不是好整以暇的柳碧霄。
而是一个半裸着身子、站在木桶里,浑身湿漉漉的柳碧霄。
昏暗的灯光让柳碧霄身上的水珠散发出暧昧的光芒,头发上的水珠不停的滑落,掉在胸膛上,又顺着结实的肌肉重新落在了木桶之中。
好在那半本分淹没在铺满了花瓣的水中,只是随着柳碧霄的动作,木桶中的水面激荡,从花瓣之下露出若有若无的风光,苏落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发觉柳碧霄正暗幽幽的盯着自己。连忙捂住眼睛,刚想开口尖叫,就被柳碧霄打断。
“别叫了,你不觉得晚了吗。”
那语调略有些无力。
苏落张开手,从手指缝中看了看,柳碧霄也正抬眼看着她,墨黑的头发服帖的贴在脸上,一张本就英俊的面容被热水一蒸,带着淡淡的红晕。此时正斜睨着自己,朦胧的水汽让本该冰冷的视线不自觉的杂糅近了一丝温度。
“掌门你怎么没穿衣服。”
柳碧霄低头看了看自己,反问道,“我若是穿了衣服叫你来干什么?”
苏落也不捂眼了,肩膀也不缩着了,讪笑两声,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干净毛巾给柳碧霄擦拭着头发。
头发擦了半干,苏落拿起旁边的外袍,也不管柳碧霄身上的水珠还未擦净就开始给柳碧霄往身上套。只是衣衫遇水发涩,柳碧霄差点被苏落的力道推倒,黑着脸穿着乎在身上的湿衣服,走出木桶,看到桌上有一盘水果,还是白天端过来的。
柳碧霄随手摘了一颗葡萄,剥好,漫不经心的递给正跟在后面,打算为他梳头的苏落。
苏落想都没想自然的接过来,放在了嘴里,刚嚼了一口突然发觉到不对劲,一抬头正好看到柳碧霄那充满深意,探寻的眸子。
干笑了几声,“谢谢掌门赏赐,正巧弟子口渴了。”
柳碧霄收回深远的眸子,“桌上有水,你去喝吧。”
苏落巴不得赶紧逃离着尴尬的气氛,连忙点点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也不顾凉还是热,一口喝了进去。
“师尊,你喝着这竹叶上的露水煮的茶也还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