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甩锅行为正是甄皎想看到的,她可不想让焦氏和甄珠联手,那么她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甄湄自然也站在一旁看笑话。
甄珠遂哭道“太太说的是,以后我一定找甘露姐姐多问问,全都按照太太的规矩来,这样方不坠了咱们伯府的名声。”
衣裳是小,面子是大。
焦氏本就气恼端木夫人忽然到来,想派个人去打听,也就没有细细探究甄珠话里话外的意思,遂摆摆手,对她道“以后你多跟你大姐姐学着点便是。”
甄珠抹着眼泪从太太房里出去。
俩个丫头采荷采莲见状不妙,忙跟着后边追过去,甄皎看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身影,冷笑不止。
藕荷院的院门一关,采莲便气道“姑娘,这下全府都知道太太骂您了,她们才不会管你做的对不对,只会说太太不喜欢你,这可怎么办呀?”
方才还滴着眼泪的甄珠却淡淡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泪水,置若罔闻的拿着粉往眼下看,一边盖一边道“你看清楚了吧,方才二姐也是穿的新衣服,对不对?”
采莲想了一下,遂恨声道“二姑娘明明就知道……”
“她知道也不一定要告诉我,所以今天这事我是上了别人的当。”若是甄湄今天和她一样,端木夫人是断断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伯府有伯府的规矩,但只要她这样穿,那就是嫡母对自己照顾不周。
能够在从未见到端木夫人就知道她的性格如何,还能挖坑给甄珠跳,这个人不就是甄皎吗?否则昨儿甄湄还和她穿同样半旧不新的衣服,今儿去太太那里请安就换上了最隆重的新衣服,怎么可能?
俩个丫头愤愤不平,佟嬷嬷到底老辣一些,平复好心情,便道“姑娘,那咱们怎么办?如今可不能让太太对您生了嫌隙。”
甄珠笑道“我做不做什么她都不会把我当亲女儿看待,难不成我讨好她,我还能指望她替我谋前程。”既然怎么也做不到如此,不如就放开心绪,何必讨好,讨好焦氏,还不如买通她身边的丫头可靠一些。或者说靠东平伯更可靠,她又不是没有亲娘在,就凭焦氏一进门就区别对待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可……”佟嬷嬷还想劝。
甄珠又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太太如今还要顾着好名声,真的对付我一个小小的庶女,那才是失了体面。”
她还有没说出来的话就是,方才在焦氏那里她说了要听太太的规矩,以为朱氏在的时候,可从没要求在家里也要穿什么新衣服,这种属于暴发户行径,朱氏也是旧勋贵出身,是个很讲规矩的人,之前焦氏重嫡,确实让朱氏赞同,但是做的太过了就不好了。所以她故意这般说,朱氏也不会由着焦氏来,自古婆媳是天敌,朱氏原本也不是个真正想退居的人。
这第二日去请安,焦氏已经恢复常态,绝口不提昨天的事情,甄珠也当没发生过。
她越懵然不知,甄皎就越能放松,因为她知晓一切。
很快新年将至,焦氏一大摊子事情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忙的不可开交,甄皎在老夫人朱氏处,这里可没什么烦扰之事。
朱氏看甄皎如今行事和以前也大不相同,稳重了许多,人也好了不少,十分欣慰,便有意多提点她。
“皎儿,昨儿听说你三妹妹哭着从太太房里跑出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甄皎却会意错了意思,她以为甄珠讨好了老夫人,遂在朱氏面前说甄珠不懂规矩“这太太的亲姐姐过来,甄珠却还是穿的旧衣服,太太见着自然生气,甄珠这是丢了咱们家的脸。”
朱氏心中叹气,原以为甄皎变了不少,却没想到人却越发小家子气了,不禁摇了摇头,“皎儿,若真的要见客,为何不先说一声,这样甄珠也不会错穿衣服,你可要记住,以后你若为主母,这方面可不能遗漏。”
甄皎却以为朱氏是帮甄珠开脱,面上乖巧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过完年,甄珠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肉,便不肯再吃甜食,蒋姨娘过来看她,还笑道“昨儿伯爷去我那儿了,说是有几家勋贵人家听闻你们柳先生的名气,想过来附学,这下可好了,不用出门,你也能多认得一些人了。”
蒋姨娘当然知道女儿被焦氏落了面子,可她只是个姨娘,哪里敢说太太管教的不是,也只敢在东平伯去她那里的时候,多打听一些消息,就是这样也不敢多打听,知道消息了还巴巴的过来告诉女儿。
所以甄珠很希望弟弟能出人头地,这样可以为生母请封,不需要她多富贵,也不是和太太打擂台,只需要她能活的舒心一些。
第5章 相公是女郎(5)
“好,我知晓了,定然会好好和那些姑娘们相处的,娘你就放心吧。”
蒋姨娘见女儿把自己传递的消息听进去了,十分高兴,所以道“今儿我让人去厨房多添几个菜,把你弟弟也叫进来了,咱们娘三个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一听说和弟弟见面,甄珠也很高兴“好,正好把我做的那件外袍给他穿上。想来他年纪越大,我和他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因为蒋姨娘不算重男轻女,于她来说,这辈子能有孩子,能够过上这般安稳的生活,就是最大的幸事,哪里还敢要求别的,也因为如此,她只希望俩个孩子能够和睦,甄恂和甄珠感情向来都不错。
母女二人因为三人要小团聚一下,很是高兴,甄珠又不免和蒋姨娘提起焦氏的姐姐端木夫人,“那二人看起来有宿怨似的。”
蒋姨娘却道“我今年也听说过端木夫人了,听说她家丈夫很受当今喜欢,这次回京述职,来年又要去江南外放总督呢。”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甄珠笑道,也难怪有资本和焦氏对着来,要知道焦氏虽然是续弦,但现在也是伯夫人。
蒋姨娘挑眉“反正是与咱们无关的,娘只希望你能过的好就好。”
天空开始泛黄的时候,蒋姨娘的丫头领着十一岁的甄恂进来,他个子蹿的很高,都是因为今年开始习武,所以长的高了许多。
蒋姨娘心中激动,催促着丫头们上菜,桌上的菜都是鲜嫩的韭黄炒鸡蛋这等解腻的菜,过年大肉大鱼吃的腻味,这等鲜菜让甄珠和甄恂都吃的很好。
吃完饭后,漱口后,把下人打发出去,母子三人才聚在一处。
甄珠心细,发现弟弟身上戴的香囊,脸色一变“恂哥儿,你这身上戴的是什么?这种香囊可不是咱们家针线上的手艺。”
香囊的绣法像南边人的,上边绣的花是一朵娇艳的月季,这种东西挂着招摇,蒋姨娘看到了也是心惊,甄恂毕竟才十一岁,平素也不大在意这些,见姨娘和姐姐脸色微变,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不解道“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他解了下来,“这是我赢的彩头呢。”
“赢?你在哪儿赢的。”甄珠看了他一眼。
甄恂不好意思道“是我在路边看的,吴贵福跟我说这地儿好玩,平常出去也不过是投壶掷剑,这里虽然要出手多点,可比那地方好玩。”
贵族子弟斗鸡赌博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甄珠心细如发,遂道“吴贵福是你的奶兄,你信他吗?”
这话说的奇怪,既然是奶兄弟,他肯定信。
甄珠又道“自从大姐姐回来后,已经明里暗里针对我好几次,可内宅女子,也不过打打闹闹的一些小伎俩算不得什么,我最怕的就是她对付你。你在外边,我们又时常不得相见,若是不多个心眼,恐怕到时候姐姐也难救你。”
都是庶出,甄恂虽则比甄珠处境好些,他毕竟是儿子,东平伯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对他还算上心,他的待遇也比旁人好多了。但即便如此,嫡子出身后,他也芒刺在背,能够察觉到旁人对他若有若无的窥探。
听姐姐这么一说,甄恂气道“我要告诉爹大姐姐的事情。”
蒋姨娘听的一凛“万万不可,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让你爹相信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见姨娘和弟弟都慌,甄珠忙道“若要我说,此事也不必过于惊慌,你就佯装不知,等吴贵福漏了馅儿,你再往父亲那里一递,务必不要牵扯过世的太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吴贵福若是被查到收了钱那就好办了。”
甄恂暗自记下,复而又道“那姐姐,为何不要牵扯过世的太太呢?吴贵福一家也是原先的太□□排在我身边的呀。”
“可你要知道太太已经过世了,人死为大,如果要查,背后是谁自然是查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查,不相信你,你说了便是不敬嫡母。人只有自个儿能够安身立命了,才不必看人脸色,你比姐姐幸运,作为男儿,可以科举出仕,更加要用功才是。”
甄皎本人是没什么大手段,净做一些魑魅魍魉的事情,可帮她兜揽的人不少。以前小时候,她娇蛮任性欺负人,那是坏,到底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现在重生后,不仅坏且蠢,她也定要让她吃了亏才行。
甄恂对姐姐是又佩服又心疼,细细听姐姐说完,又和蒋姨娘和姐姐商量一下细节,这才离去。离去时把那香囊挂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边甄皎是真的高兴,手中洋洋得意的把玩着一枚白玉簪,这簪子很是普通,但其簪头却有一丝血红色,蒲草便在一旁道“大姑娘,您有何事这般高兴?”
“我呀,是高兴有人要倒霉了。”
近日,她从宋大家的那里听说甄恂爱上赌博了,把积攒下来的钱都用光了,还打起外边铺子的主意,这样的好事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甄恂倒霉变歪,失去东平伯的欢心,以后家中岂不是她弟弟甄恪的天下了,完全没有障碍。
蒲草一听,心中不解,以前的姑娘虽然脾气坏了点儿却没这么深沉的心思,现在却十足十的以害人为乐了。
今日书斋来了几位公卿家的姑娘,一位是当今的外甥女诸葛茂绣、一位是祖母朱氏的娘家侄孙女朱莹,另一位则是徐国公府的两位小姐,这四人是由甄皎领进来的。
和甄珠挨着坐的是徐国公府的两位小姐,甄珠看了看甄湄旁边坐着的朱莹还有甄皎旁边坐着的诸葛茂绣,有些想笑。
诸葛茂绣身份最高,其母又是公主,甄皎是最想和她打好关系的,而朱莹是祖母朱氏的娘家亲戚,甄湄多照顾,也可以让朱氏另眼相待。至于徐国公家的这两位,听说只是二房三房的姑娘,算不得徐家嫡系,其父比东平伯更是差的远,甄皎也就不用担心,即便这俩人和甄珠好,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柳师傅教导甄珠甄湄多年,甄珠因为性子伶俐,人在学业上也用功,所以很讨柳师傅喜欢,这一次也是头一个让甄珠出来示范。甄皎看的很生气,但是生气也无济于事,在外祖母家,外祖宋国公夫人极是宠她,上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即便再活过一世,学业上依旧不成,反而比前世这个时候还退步不少。
好在甄珠这人不骄矜,徐家俩姐妹不懂的,她会主动询问告知,别说这俩人了,朱莹也主动过来问甄珠,别看朱莹坐在甄湄旁边,可她却更想和甄珠一处,毕竟甄珠学业是其中最好的。
休息的空档,甄珠还准备了小书囊送给众人,她女红一向不错,略微用些巧思,做的憨态可掬,少女们看着便爱不释手。
就连诸葛茂绣也不由道“甄三姑娘做的可真好。”
甄珠看了甄皎一眼,遂笑着和诸葛茂绣说“您喜欢就好。”
她并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只是没想到甄皎把主意动到她弟弟身上,她再不反击,就真的当别人好欺负了。
说完又笑“我看诸葛姑娘方才琴艺有些生疏,不若等上完后,留下来我陪姑娘练习。”说罢又和朱莹以及徐家二位姑娘道“我瞧诸位都是头一天来,恐怕也有不懂的,不如咱们留下来一同学习可好?”
朱莹自然说好,甄珠便道“你们家远,不如你今儿跟我住罢了,以免明儿那么早赶过来。”
诸葛茂绣见过太多想巴结她的人,但看甄珠虽为庶女,说话却不卑不亢,也没有单单只跟她一人说,她便笑着同意了。
甄皎甄湄在一旁生闷气,这二人都没想到这些日子看着这么低调,从不出头的甄珠竟然敢直接留客,甄湄也罢了,甄皎却觉得风头全部被甄珠抢了,心中不快。
更让她生气的是,练习完毕后,甄珠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盒小食,“冬日里有冰块存放东西自然是不错的,我托厨下做了几种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还有热热的牛乳羹,你们上了马车自喝便是。”
朱莹是个爽快性子,原本学习到傍晚就有些饿意了,打开暖壶就喝了一口,连大家闺秀的身份都不顾了,围着甄珠道“三表姐,你做的也太好喝了,反正我今儿跟着你睡,你可不能藏私。”
甄珠宠溺的看着她道“好,去岁夏天王湘儿过来,我让厨房做了果子奶,但那是夏天做的,冬日里在牛乳里放些去腥膻的味儿,再加杏仁饮冲兑,加些碎碎的核桃粒,又热乎乎的,你肯定喝着好呀。”
糟糕……
甄皎不可置信的看着甄珠,果子奶的事情竟然被她这么随口说出来了。
她有些慌,要知道当初她在东平伯婚礼上可把果子奶当成自己的,诸葛茂绣也是在场的,她也因为果子奶的事情被大家熟知,没想到竟然被甄珠这么说出来了。
第6章 相公是女郎(6)
诸葛茂绣已经看出甄家这位三姑娘的意图了,她头痛的想,这内宅纷争还真是不管在哪里都有,是故,她虽然觉得甄珠心思多,可甄皎也不是个好的,抢庶妹的功劳,为人也势利眼,不是能够交心的,心底里暗自打定主意要离远一些。
这边徐家姐妹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中明镜儿似的,面上却沉的住气。
这些十多岁的小姑娘们,心眼可不算小,对甄家姐妹的恩怨也看的一清二楚,而甄珠认为目的达到,她才不在乎让旁人觉得她心机深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甄皎吃亏,朱氏和东平伯不可能一直无条件的护着她,那么她手下的人也不会那么听使唤,就不会作恶了。
只要她暂时消停,到时候二人分别出嫁,也就没什么交集了,那时候恂哥儿也大了,甄皎一个出嫁的姑娘也管不上娘家的事情。
甄皎气的脸色发白,仿佛听到在场的人心中嘲笑她一样,原本重活一世,她就尤其在乎名声,每每想起前世被人捉奸在床时的愤慨,她就仿佛鬼压床一般,所以在附学的姑娘们告辞之后,她还怔怔的,看到远去的甄珠和朱莹耳语,好像也是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