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还没明说就不要声张了,对了,铺子里的商队不是从盛京回来了,你有空送些南边不多见的山货到宋氏那儿去。”布尔和卸了满头的钗环换了两朵绒花整个人顿时舒爽了不少,“去把大阿哥抱过来吧。”
宋氏自从早几日四爷在她那儿歇过之府里所有人就明白这位宋格格十有**是又起复了,所有人也在等着瞧这位宋格格又会如何张扬。偏生这回人家没有,除了关上院门纵着奴才做了几件新衣裳其余的什么都没干。秦嬷嬷一直分神盯着后院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福晋,怎的又往宋氏那儿送东西。”未免太抬举她了。
布尔和长叹口气笑得意味深长,“嬷嬷,宋氏是府里的老人了,咱们都知根知底的,也不知德妃娘娘赐下来的人合不合爷的心意,说不定还不如宋氏会伺候人。”布尔和想得通透,只要自己没本事把四爷每天都留在正院那就势必是要宠后院的人,与其头疼那些还不知道是什么根性的人那就不如这不用提防的宋氏,宋氏毕竟年岁不小了,以前生过个女儿没留住,以后能不能再生也说不好,哪怕是生了以宋氏的出身只当是给弘晖多了个帮手,翻不出大浪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奶娘就抱着大阿哥过来了,布尔和从不在弘晖面前提及后院那些琐事,秦嬷嬷也乖觉的不再多言,此刻隔着窗户往里看正院正是好一片祥和美景。
阿若回院子没多久正院的赏赐就跟着到了,一水的东北山货阿若认都认不全。好在满儿老家就是盛京那边的,仔细看了看送过来的东西都不由咋舌福晋真是好大方。
“格格,您别瞧这些东西不好看,都是好东西呢。尤其里头这些个鹿茸榛蘑什么的可难得了。”满儿边说话边把松子木耳这些个立马能吃和能添个菜的都挑出来,其余的都先往库房放着吧。
每天窝在这个小院子什么事都没有,吃了午饭阿若也睡不着,干脆坐在炕上一边看满儿打络子一边磕松子。今儿得了赏自己倒不怎么高兴,这要是四爷赏的自己还是拿得心安理得,可换成了福晋就有些不对了,自己也没干什么突然得了自己顶头现管的赏还真有点不得劲。
阿若想得出神连四爷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跟在四爷后头的圆圆心想这回可怪不得我们,四爷还没进屋卿子就故意拔高了嗓子请安,偏生主子自己走神了又没听见。四爷见阿若盘腿撑在矮几上剥松子的样子也没觉得多意外,左右这几次来她这儿都是这样,四爷干脆也盘腿坐到阿若对面,还拉住想要起身请安的阿若,“行了行了,爷不差你这一安,安心坐着吧。”
既然四爷都发话了阿若也没非要给人行礼请安的瘾,见四爷坐在自己对面干脆又把磕了半小碟子的松子仁给递过去。四爷捻了几粒扔到嘴里嚼着玩,“磕了这么多自己不吃?”
“这东西油大,尝尝味就好了吃多了腻得慌。”早几天刚变天的时候奶茶配坚果差点没把自己给吃到吐,现在这类玩意儿打发时间行,吃多了真不行。阿若把手头的东西折腾够了之后还是又老老实实喝起茶来。
四爷看了眼茶盏里的清茶就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没事,折腾高兴了就成。”人人都说四贝勒府上规矩大,阿若倒是觉得只要是别坏了大规矩干了四爷不中意的事,这位爷真算是挺好说话的,小小胡闹一番他也觉得有趣,就连自己那不伦不类的奶茶他也尝得津津有味。
“今儿过来是和你说件事,晌午在街面见着你阿玛了。”四爷吃了点松子也把小碟子推远了些。
“阿玛?”宋阿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真怎么想过宋氏的家里人,这些被四爷提起脑子里立刻就浮现了一段记忆,宋氏家里是正红旗下头汉军旗里的,阿玛还在户部某了个主事的闲差,要不阿若也不会选秀指给当年的四阿哥做格格。
这么论起来宋家还真就实打实的算是四爷的奴才,四爷早几年跟着万岁爷出征噶尔丹领的便是正红旗,现在又在户部待着可不就是不管从哪头论都正好是阿若他阿玛的顶头上司吗。
“吃饭的时候进饭庄正好碰上了。”中午四爷约了老五老七出门聚一聚,这俩兄弟人实在年岁又差得不大平时便说得来些。“过来磕了个头,我瞧他在街面上溜达半天就多问了一句,你阿玛说是你额娘给指派的差事,让他给你寻摸个铺面,好叫你每月收些租子。”
阿若知道宋氏平时多余的银钱不多,没想到娘家人竟是还如此惦记着这个闺女。“那……”阿若张嘴想说什么又只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四爷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想家里人了,“现在府里忙,你阿玛看样子也没找着趁手的铺面,我跟他说了,等过了年铺面定下了就让你额娘进府里来看看你。”四爷说着还伸手把阿若散下来的一绺头发给抚到耳后。
随后四爷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叫人撤了矮几让阿若陪着在炕上歇晌,今儿十五阿若知道四爷肯定是要去福晋那头的,便安心陪着人歇息,可闭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就为了自己阿玛给他请了个安四爷能专门跑一趟跟自己说这事?不过自己也没法问,四爷现在明显就是把自己这当做一个还算舒心的落脚的地方,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跟自己掏心掏肺的说,就这么不黑不白的先处着吧。
第九章
把四爷送走的阿若不明白四爷怎么会为了件小事特地跑过来告诉自己,但是四福晋那头早在上午就已经接到外头传回来的消息,四爷今儿在德妃娘娘宫里又憋了一肚子火气,中午本来说好回来的都找上两个兄弟出门去了。
“弘晖呢,最近外面忙,好久没看见这小子了。”布尔和见四爷面色还算和缓也跟着不再紧绷着脑子里的弦,她知道四爷回府之后还去了宋氏那头一趟,看来今天送过去的山货没白送,一个识相又能伺候人宋氏该得那些东西。
“下午不肯歇下,被奶娘抱到花园子疯闹了一下午,恐怕这时候还没醒呢。”布尔和看着他外袍里有些褶皱的衣裳稍微皱了皱眉,但紧跟着又笑了,“睡之前正好在问我说阿玛去哪儿了,你们爷俩倒是同心得很。”
“恩,那我先过去瞧瞧他。”四爷一听儿子问自己便待不住了,也不管已经在备着的晚膳就直接去了东厢房。厢房里奶嬷嬷正好在哄着弘晖起身,小孩儿还小没学规矩只由着性子来,才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不愿起就是不愿起,被叫得烦了干脆埋到被子里只拿屁股对着奶嬷嬷。
奶嬷嬷正哄着弘晖见四爷进来了赶紧跪下请安,弘晖也勉强掀开被子露出脑袋,“阿玛。”
四爷皱着眉头把弘晖从被窝里抱出来,两岁的小孩浑身上下肉呼呼的,四爷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扶在背后都不敢用力,生怕抱疼了他。世人讲究抱子不抱孙,生怕宠溺了孩子耽误了他。可别人不好说,就自家这兄弟几个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尤其自从老三年前说漏了嘴,哥几个便更不把这讲究当回事了。
“弘晖,嬷嬷叫你起身怎的不起,睡成这样待会还怎么吃东西。”这孩子从小胃口就不算好,这会儿睡过了头肯定是不想吃东西的。可惜四爷板着脸的模样能吓到府里上下没人敢出声却对弘晖没什么大作用,小孩手脚扑腾着黏糊的直往阿玛怀里拱,“阿玛,是您回来晚了,您要是早些来晖哥儿肯定不睡了。”
弘晖这段时间跟着福晋认字,大概是在称呼上出现了些许偏差老是说错,这两天便是学着秦嬷嬷她们叫自己晖哥儿,别提多好玩了。四爷诧异了一下也没纠正他,弘晖不像自己长在宫里,凡事都要有规矩,一言一行都犹如拿规尺度量好了。在贝勒府里四爷愿意给自己儿子多一份自在。
许是被怀里的肉团儿影响到了,四爷又想起白日里自己去永和宫请安的事。自己是贵母妃薨逝之后才回的永和宫,那时候自己早就搬到阿哥所了,这些年虽也想与母妃亲近可总也找不准路子,母子两个始终隔了一层。今儿去请安原本也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坐下吃两个果子,听娘娘说些自己都快背得下来的事,再提几句府上便行了。没成想遇上十四从上书房回来,十四一贯最怵他四哥,用他的话说那就是老四一张嘴肯定就没爷什么好。果不其然还没问上两句十四就露馅了,还什么上书房的师傅下学下得早,这话哄鬼鬼都不信。偏生德妃被十四哄上两句耳根就发软,十二三的人了还什么孩子,不让自己跟他计较,说得多了倒成了自己的不是。四爷也是个不会拐弯的,到最后母子两个差点为这点小事红了脸,总之闹了个不欢而散。
四爷想得出神但弘晖可不知道他阿玛现在正是心里苦的时候,见阿玛不说话又不给自己穿衣裳就拍着小手哥俩好一般搭在四爷肩头把人给拍回神来。四爷瞧着怀里的儿子埋头闻了闻臭小子身上的奶香才把人交到奶嬷嬷手里,“赶紧给阿哥把衣裳穿好,小心冻着。”
回到正房晚膳已经备好了,布尔和见他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也没多问,就是巴不得他多跟儿子处一会儿,要不孩子一转眼就大了,等到大了再要亲近就不容易了。
四爷和福晋吃饭的时候话不多,等吃完了饭布尔和伺候他净了手换了家常的衣裳这才开口问今天在宫里的事。
四爷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偷偷往回报信了,要不晚上的菜色不会准备得这么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屋里的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的小心殷勤。不过只要是不出格四爷也还能容下福晋的小动作,毕竟她这个当福晋的也不可能是个睁眼瞎。
可知道是一回事,四爷想不想提这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一点小事,用不着你操心。”四爷拉过还想起身的布尔和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事虽小可四爷也不愿他人知道,母子之间的事说给谁也没用。
布尔和没顺着四爷,还是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一边替他捏着肩膀边道:“爷,其实我每次去额娘那儿额娘都总是念叨着您,您得这么想,不管怎么着,额娘都是想着爷好的。”布尔和就怕这娘俩吵起来,每次夹在中间的都是自己。四爷听了这话不由的皱紧眉头,福晋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可四爷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连带着也不想留在这儿听她说教。“行了,你早些歇着吧。”
布尔和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身,手没来得及收回来差点扭着手腕。四爷带着三分火气从正院出来,走到门口又折回去了弘晖房里,两父子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真往前院去了。
“福晋,您这是做什么。”秦嬷嬷记得要跺脚,成亲好几年了,德妃与贝勒爷之间的事每次插嘴,贝勒爷总要发火,都知道是不能惹的事了怎么就还要去管。
“爷直接去的前院?”布尔和没理秦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抱怨,知道又如何,知道自己这个做媳妇的就能置身事外了?自己只是不明白为何四爷总是在德妃那儿能为了等闲的小事置气,他怎么就不懂连五根手指各有长短,为何要为了这改不了的事耿耿于怀。
“贝勒爷去了趟大阿哥房里,才往书房去了。”刚从外面进来的羽儿轻声回禀。
布尔和听他还是去了弘晖那儿便安心了,只要自己与四爷的事不牵扯到弘晖就成。“嬷嬷,准备水洗漱吧。”一下午一直悬着根弦等着四爷来,现在他走了倒让布尔和松了口气。秦嬷嬷见她一脸疲惫模样也不好再多言,只能伺候着她洗漱歇下。
四爷和福晋之间的小矛盾被正院和苏培盛压得死死的,阿若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福晋送来的山货隔天就上了她的饭桌,把能入菜的拿到大厨房又给了银子让厨房隔天就看着添上道菜,一连吃了快一个月猜吃完。
“格格,咱们送过去那么多东西还能就吃完了?肯定是厨房里昧下了。”圆圆很是气不过大厨房那边的德行,总说一个鸡蛋过一道他们的手也得成银蛋子。
“我都不在意你这丫头气个什么劲。”阿若看她这计较劲就好笑,“我的圆姑娘,您就是每天送一点去大厨房他们不也得给你扣下一半?真那样还落个抠门的名声,还不如由他们安排,左右不敢太过分就行了。”这一个月四爷除了福晋那儿便数来自己这儿最多,有时过来两人做一**的运动,有时也不干什么,两人吃过饭聊上几句便老实歇下也很好。如此一来现在后院里便成了阿若这儿最是得宠。
阿若不在意吃到嘴里的东西到底少没少,她现在愁的是可不是两只老母鸡炖木耳能解决的。宋氏家底子不厚,阿若也不是个会存钱的主,这眼看着要进腊月了,用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自己这匣子里的银子也不知道还够不够用。再一想到四爷跟自己说的自己阿玛在盘算给自己买铺面阿若就心疼,买铺面多浪费啊,大清又不是后世房价高涨不下容易出手,这铺子买下来除了每个月出息还真没什么赚头。
娘家暂时是靠不上了,阿若也不想这么大了还靠着爹娘补贴,虽说这一个月四爷总会时不常的赏些东西给自己,可都是过了明路又是主子爷赏的,根本换不成银子。最后思来想去还是从四爷那里薅羊毛最靠得住,最名正言顺。
“满儿,刘玉刚刚是不是来过。”阿若之前隐约听见外边的动静了,只不过天冷就没出里间的门。
“格格,是来过,苏公公让来的,说是贝勒爷晚上过来。”阿若听了这话想了一下,“满儿,你再让卿子跑一趟,别的不用问,就让刘玉去问问苏公公爷是晚上来啊,还是过来用膳。”这是阿若来这儿之后第一次叫人去正院,主要是想着要是晚上过来一是不知道四爷什么时候来,二是这都要问金主要银子了怎么也得殷勤一点吧。
卿子来前院的时候不多,自以为低调的模样早就被苏培盛全瞧见了。刘玉在卿子这得了个大荷包还没等进屋,就被拐角的苏培盛拦住。“宋格格那儿有什么事。”自从宋氏三番两次平息了四爷的火气苏培盛就对阿若这头很上心了,有时候世事难料,不到最后谁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呢。
“公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派人过来想问一声,晚膳要不要备上。”苏培盛听了这话觉得挺新鲜,这位宋格格自从复宠之后可没干过这邀宠的事,今儿是吹的哪阵风。
别说苏培盛,就连四爷也觉得新鲜,自己现在到她那院子里去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至多是备上点好茶,要不要到她那儿用膳更是从来不问。“走,过去瞧瞧去。”
第十章
四爷进西厢房的时候阿若正好一边煮茶一边头疼晚膳是不是还要给这位爷多准备些什么,毕竟在吃穿精心上哪怕十个自己捆在一块恐怕也比不过作为皇子龙孙的四爷。大厨房那边已经让满儿拿着荷包过去了,可阿若总还想添点什么新鲜的,老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伺候好四爷了再薅羊毛也容易点。
“这是做什么呢,巴巴的叫爷过来人又躲到这儿来了。”四爷进了院子就看见宋氏身边那个圆脸丫鬟端着盘子往西厢房走,这不就跟过来了。这人现在好像特喜欢这么逗弄自己,虽没明说可每次过来能不惊动人就不惊动,正好现在天冷,有时守在院里的婆子窝在角房没看见来人他也不让苏培盛出声,非得这么静悄悄进来,吓着自己他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