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叶啸凌就亲身感受到了出自他手的，比压缩饼干还要坚硬的，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糊味的百果馅饼。
他这才明白，除了叶嵘，大家的评价简直过分宽容。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他懊恼地将咬了半口的馅饼扔回盘子里，发出了一声脆响，可见有多硬。
“要不拿去垫桌脚算了。”
“别沮丧啊三哥，任何第一次的尝试都难免不完美。”白星黎安慰他，“但至少你做得已经不错了。”
“……拿开你这碗鸡汤，我不喝。”
她机智地转移了话题：“那我们就去吃饭吧，刚我看厨师把一整只火鸡都烤好了，还有杏仁布丁、蜂蜜姜饼、烤玉米粥和海鲜拼盘，据说今晚凑齐了不同国家一共12道圣诞节传统食物。”
叶佳朗连忙接茬：“太棒了！我哥就喜欢吃海鲜，尤其是帝王蟹和贝隆生蚝，走走走！”
五个人依次转身离开厨房，白星黎和叶啸凌走在最后面，她微微仰头看向他，忽而抿唇一笑，踮起脚尖，用手拭去了他脸上斑驳的面粉印。
叶啸凌像是触了电，他本能地后退一步，险些撞上玻璃门。
“干什么你？别总动手动脚的。”
“三哥你不去洗个脸么？”
“我现在就去，别啰嗦了！”
她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略显慌张的背影，莫名觉得有趣。
怎么，他这是又害羞了？
*
那只火鸡足有十公斤重，被烤得色泽金黄、油脂四溢，五个人肯定是吃不了的，所以叶嵘让厨师分了半只火鸡给随行的工作人员们。
在大家举杯相碰的时候，听着庭院里播放的圣诞轻音乐，以及工作人员们自如的谈笑声，白星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慢慢融入和习惯叶家的环境。
这种被人真诚接纳的感觉，是非常美妙的。
“圣诞快乐。”
夜色已深。
白星黎站在卧室的落地镜前，穿上叶长沙送的那件斗篷，很满意地上下打量。
没想到叶长沙都快七十岁了，对少女服饰的审美却是一等一的优秀。
岂料她刚戴上兜帽，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步伐散漫，是叶啸凌没错了。
她转过头去，见叶啸凌正倚在门外，挑眉看自己。
“爷爷给你的圣诞礼物？”
“是啊，我看爷爷还送了四弟一块机械腕表，三哥你的是什么？”
他丧着一张脸回答：“鉴于月考成绩太差劲，爷爷说不拿他的降龙拐杖揍我，留我一条命，就是我今年的圣诞礼物。”
“……啊，爷爷还挺幽默的。”
“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幽默了。”
叶长沙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期末考试成绩再没提升，那么叶啸凌的整个寒假，都将在自己的别墅度过，自己将亲自监督他学习。
这无异于恐怖故事。
白星黎走过去，歪着脑袋端详叶啸凌的表情：“三哥，你很紧张吗？”
“……操，换谁谁不紧张？你以为我爷爷真像在你面前表现的那样和蔼可亲，跟个邻家老头似的？我寒假要是真落在他手里，估计得脱层皮。”
叶长沙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教育晚辈，那绝对是钢铁手段。
“其实三哥你也并非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她说，“是让我在期末考试之前，抓紧辅导你功课，还是破罐破摔，寒假直接和爷爷朝夕相处，这很难选吗？”
“……”
“不过我也不勉强三哥你，毕竟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互不干涉，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那件毛绒绒的粉色斗篷，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划过一道轻盈的弯儿，头顶一双兔耳晃来晃去，憨态可掬。
叶啸凌注视着她的背影，一时发愣，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结果恰好就在此刻，叶佳朗端着杯咖啡上楼来了。
叶佳朗出现的时机总是很微妙，譬如这一次，从他视角看到的画面，是白星黎正在卧室里，背对着门口叠斗篷，而叶啸凌就鬼鬼祟祟趴在门边，往里窥探。
“三哥？”
“……”
叶啸凌一回头，四目相对，俩人都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紧接着叶嵘和叶司也一起上楼来了，四兄弟隔着一段距离，面面相觑。
半晌，叶嵘面色一沉，很警惕地发问：“老三，你在阿黎屋外干什么呢？”
“我刚才是和她……”
“大哥。”叶佳朗截断了叶啸凌的话头，他用手半遮住脸，很严肃地对叶嵘低声道，“我怀疑我哥想偷看阿黎姐换衣服。”
“……老四！我他妈撕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铁面无私叶老大，圆场专家叶老二，坑哥高手叶老四，以及……
全家最惨叶老三。
第13章
三天的海岛之行结束了，白星黎、叶啸凌和叶佳朗，依然要继续投入学校生活。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寒假也不远了。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像白星黎和叶佳朗这种学霸，不惧考试，自然是盼着赶紧放假一身轻松——但叶啸凌就不一样了，他原本也不在乎考试考多少分，问题是期末考不好就要去爷爷家长住，他不得不在乎。
但就凭他自己，学是肯定学不下去的。
他想起了白星黎先前在海岛上，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三哥，是让我在期末考试之前，抓紧辅导你功课，还是破罐破摔，寒假直接和爷爷朝夕相处，这很难选吗？
这很难选吗？不，其实不太难选，什么事都怕对比，让她辅导功课，总比跟叶长沙朝夕相处自由多了。
但难点在于，先前是他自己千方百计想赶白星黎走，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用她管，两人互不干涉最好。
如今他要怎么开这个口，求白星黎给自己列一列复习大纲？丢不丢人？
可最终他还是说服了自己。
算了，和一整个寒假的幸福比起来，尊严该牺牲的时候，也要适当的牺牲一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么！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又反复斟酌开场白，这才趁着课间休息时，戳了戳同桌白星黎的肩膀。
“喂。”
白星黎放下手机，转头看他：“怎么了三哥？我又影响你睡觉了？”
“……没有，我没睡觉，我跟你说点正事儿。”
“那你说，我听着。”
他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嗓音问她：“你今天晚上……”
“啸哥！”杨轩毫无征兆的一嗓子，脑袋就从后面凑了过来，“放学打篮球去吗？好久没打了，我手痒！”
“那你就他妈先痒着吧！”叶啸凌没好气抄起课本反手一拍，“都快期末考试了还打篮球？复习完了吗你就打篮球？”
杨轩诧异：“啸哥，你跟我说复习？你不是从来都不care考试的吗？难道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我行我素的酷男孩了？”
“老子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学，你懂个屁。”
“哦。”杨轩一向很有自觉性，在叶啸凌眼中开始冒火光的时候，就要尽量远离这只炸药桶，“那啸哥你慢慢学，你放心，我绝不会成为你求学路上的绊脚石。”
“……”
叶啸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迎着白星黎疑惑的目光，再度开口：“那个……刚才说到今天晚上，你有没有……”
“啸哥。”没走多远的杨轩，不知何时又神奇地折返了回来，悄悄搭上他的肩膀，“忘了问你，我这还有你上次和白同学跳舞的照片呢，你要不要？我微信给你传过去？”
“……给老子滚蛋！”
“好您嘞！”
然后杨轩就脚底抹油真走了，世界终于又清静了。
白星黎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三哥，你究竟想问我什么？今晚怎么了？”
“就是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有几道题想请教请教你，你们学霸不都好为人师吗？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果然，是属于叶三少爷的讲话风格。
她笑了：“真不巧三哥，我今晚没空。”
“……你干什么去？你平时不都按时回家跟老四鬼混吗？”
“不要用鬼混这个词，我和四弟也无非是看看恐怖片，喂喂可乐，打一打游戏机罢了。”
“那今天晚上就不看电影不打游戏机不喂狗了？狗招你惹你了？”
白星黎也不生气，很有耐心地微笑：“跟可乐没关系，只是今晚有人约我吃顿饭，我可能不会按时回家。”
“谁约的？”早不约，晚不约，非得在他想学习时约。
“谭学长。”
是学生会的会长谭豫，上次在茶会结束之后，两人就互留了联系方式。
叶啸凌猛地一拍桌面：“不许去！”
*
虽然叶啸凌嚷嚷着不许去，但白星黎是不吃他这一套的，该去依然要去。
她在学校里异性缘极好，隔三差五就有桃花乱飘，高二年级里有好几个男生都惦记着和她搭讪，但苦于她是叶啸凌的同桌，而叶啸凌恶名在外，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谭豫就比较从容，从加了微信开始，偶尔会找一些有趣的话题跟她聊，早安晚安都会发，但又不致太过频繁，距离感把握得很好，一看就是高手。
今晚是他首次主动约白星黎出来共进晚餐，地点选在了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以社团工作的名义，非常冠冕堂皇。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那家西餐厅，相比之下，白星黎穿得比较日常随意，而谭豫则穿得更偏正式一点，甚至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这样的他看上去，较之在学校里时更多了几分沉稳成熟的味道，倒像是即将步入社会的准精英人士了。
“学妹真的很守时。”他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微笑赞美，“这件裙子端庄温柔，很配你的气质。”
白星黎也笑：“我算不上端庄温柔，学长过奖了。”
“谦虚也是一种美德。”他端正地坐在她对面，语气诚恳，“感谢学妹今天能答应我的邀约，这是我的荣幸。”
她委婉回答：“学长既然开了口，我当然应该赴约，况且我听说这家西餐厅的味道很正宗，一直想来试试。”
“那……我们不如先点菜？学妹你来，点你喜欢的。”
白星黎也不推辞，她接过菜单，慢条斯理地点了几样。
“前菜要黑松露鹅肝和南瓜浓汤，主菜要五分熟的芝士肋眼牛排，甜品来一道草莓奶酪酥饼，谢谢。”
岂料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有熟悉的男声，冷飕飕响起。
“这家的柠檬蜂蜜鲑鱼排也不错，你不尝尝？”
白星黎难得地被吓了一跳，她猛然回头：“……三哥？”
果不其然，是从天而降、不请自来的叶啸凌。
叶啸凌垂眸看她一眼，随即拉开一张椅子，很自然地坐下了。
对面的谭豫：“……叶同学，今天这么清闲，有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只要我想，每天都挺闲的。”叶啸凌环着双臂往椅背上一靠，黑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那一处字母纹身，和谭豫比起来，愈发显得散漫不羁，“以后谭会长你要是还想邀请她吃饭，我每次都会跟来，谭会长家大业大，一定不介意把我的客也请了对吧？”
谭豫在学校里八面玲珑，早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对方毫不掩饰的挑衅，他倒也不生气，依旧温文尔雅地笑着：“当然，叶同学是白学妹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只要叶同学愿意来，我必定请客。”
叶啸凌侧过头，朝着白星黎痞气挑眉：“看见了吗？人家其实真正想请的是我。”
反正他这样的脑回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星黎早就适应了，她淡定给他斟了杯开胃酒。
“那三哥你乐意跟就跟着吧，人多热闹。”
“人多热闹？那要不我打个电话把老四也叫来？”
“……不必了，别让四弟折腾一趟了。”
这顿晚餐持续了一个小时，最终在白星黎和谭豫的尬聊，以及叶啸凌的虎视眈眈中结束了。
很显然，如果没有叶啸凌捣乱，谭豫必定是准备跟白星黎聊得更久一些的，但鉴于叶啸凌在场，是个人就想尽快逃离。
饭后，家里的保镖张队长开车来接，在回去的一路上，叶啸凌都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白星黎担心他憋坏了，主动询问。
“三哥，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没话，我能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那三哥今晚不辞辛苦来西餐厅找我和谭学长，莫非只是单纯地为了蹭一顿饭？”
叶啸凌冷哼：“我是对谭豫的人品和居心存疑，再怎么讲你现在也是我叶家的客人，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三哥是指哪方面的便宜？”
他别有深意地瞥向她：“你以为是美色吗？你想多了，第一你没这么漂亮，第二我估计他也打不过你。”
“好吧，三哥说得有理，我也明白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我是白家独生女的这一点上。”
“你明白还陪他吃饭？他们家有俩儿子，他爸偏爱他大哥，以后公司肯定要由他大哥继承，他这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竞争力，琢磨着找个靠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