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童话——大脸大面
时间:2019-09-23 07:38:35

  简行因为不安去找苏陶,他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到城南,城南这片区被改造得差不多了,还有一处老屋没有整改完成,那里正好临靠着整洁有序的文化街显得格格不入。
  苏陶最后的定位就是在那里附近,而简行还没有开到就看到前面警察拦路封道,聚集了不少人。人们在议论刚才这附近听到了枪声,有人受伤,救护车刚开到里面去了,大家在猜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警察是在办什么案。
  这些话让简行奋力往人群前面挤,挤到警戒线,警察不让过,他很愤怒差点想动手,几秒冷静之后,他打电话给现在是局长的洪亮。
  后来现场里有个警察出来带简行进去,他告诉简行里面有人受伤。
  救护车停在一座破旧的小院围墙外,担架从院子里抬出一个半身是血的人出来。简行隔远看到,心惊胆战,他快步往前走,走近看清担架上躺着的人是男人的身型,他松了口气,但他的脚步没停,在担架被抬上车的瞬间,他看清楚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肖贵。
  简行因此猛然站住了脚,手脚开始冰冷,他几乎能肯定苏陶在里面,只是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三秒钟的脆弱犹豫,他冲进了小院。
  闲散的鸟在院子的枯掉的老槐树上来回逗留,天空湛蓝,空气冷冽有血腥的味道在蔓延。
  地上有一滩血迹,三个民警在忙,他们抓了两个男人,被扣住的男人背对着大门看不清长相。
  屋檐长廊下还站着一个民警正在安抚一个人,那人坐在长廊上被遮挡着看不清。
  简行下意识往那边走,步履看似稳健却混乱,他把这当作最后的机会。而机会从鞋子开始,他微微低头看到一双黑色帆布鞋,那是苏陶早上出门穿的。等他慌忙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苏陶面色苍白失神地低着头,头发凌乱。简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幸运过,他一直认为不要相信运气要相信能力。可这一刻他相信了神明。
  民警听到身后有人,他转过头去问简行是谁,苏陶随之抬起头看到简行的瞬间,她慌张下了地,一脚踉跄扑到了简行怀里。
  简行紧紧抱住发抖的苏陶,他感到自己的背后都是汗,他用力抚摸苏陶的后背和手臂确保她没有受伤。
  简行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苏陶赖在门口说让他扮成她去考试。他笑哄她给她加油,她便问他要礼物作为奖励,他闻言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给她。她让他变得无私又快乐,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情。简行不想失去这份宽容的心情,失去宽容和信任,人就会活在痛苦里。
  “我没事,简行。”苏陶抓住简行的手完整说出了一句话,可她的手掌猩红,那是血迹。
  简行闻言再次一把抱住苏陶也找回了声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陶疲倦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陈黎云从包里掏出刀的样子是绝望里的希望。
  警察带走两个男人,苏陶从简行怀里挣脱,因为她知道其中有一人是向远,而另一个人是肖贵的手下。
  肖贵穷途末路,他没想过什么东山再起,他只想利用向远去伤害苏陶报复简行。
  向远天真,陈黎云不天真了,她猜到肖贵骗苏陶过去的目的,她联系警察埋伏等肖贵,也在包里藏了刀。
  向远走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苏陶,神色惨淡,他不想犯法尤其对苏陶犯法,但选择做的事情从来没有违背他自己的意愿。向远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以为肖贵的目的真的是见简行。
  当苏陶出现,忽然冒出来一个男人从后拽抱住她还掐住了她的脖子,向远尖叫起来,他问肖贵要做什么。
  肖贵退了几步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指向远也指着同样惊慌的陈黎云叫他们别动。
  在对着黑黢黢枪口的瞬间,向远和陈黎云都退缩了。而苏陶也吓住了,她看到陈黎云和向远都开始往后退,而她之所以来是因为相信陈黎云说的她也想把肖贵绳之以法,她相信她说的她已经报警了。但在这个瞬间,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就是在这个怀疑的瞬间,恐惧将她侵蚀,不过最终她看向陈黎云,再次选择反抗和相信,她扭头冲肖贵喊道:“你如果在这里开枪,不出半个小时警察就会到现场!”
  “再过五分钟前面工地就要开始打桩施工。”肖贵把枪指向苏陶冷笑说道。
  苏陶闻言知道他早有预谋,她又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吗?我和陈黎云水火不容,她让我来我就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来吗?”
  肖贵一下把枪指回陈黎云,他看到她脸色煞白,他质问她:“你报警了?!”
  “没有!我没有报警!”陈黎云慌忙否认。
  “是我报的警。”苏陶说道。
  肖贵的枪再次指向苏陶,他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笑里藏着恨,他疾步朝苏陶走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把枪狠狠抵在了她的额头:“你他妈是不是很想死?你信不信在警察来之前,我先玩死你?”
  肖贵面目狰狞,身上有股浓郁枯萎的味道,苏陶感到窒息,她的眼神飘向陈黎云和向远,希望他们乘机赶快离开。
  “简行想搞死我,搞我老婆和儿子,祸不及妻儿,他是不是不懂?不懂我教教他!爆我儿子吸毒毁他前程,威胁我老婆,我老婆自杀了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现在就搞死你!你吸过毒没有?我给你打一针让你爽到死!”肖贵的眼睛通红,他在这个时候把枪插进了裤腰带里,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管针筒,他兴奋拔掉盖帽抓过苏陶的手。
  苏陶惊恐奋力挣扎,她的挣扎和害怕让钳制着的两个男人异常兴奋。肖贵让男人把苏陶的衣服脱掉,他抓不住她的手,因为她闹腾得实在厉害借用背后被拽抱住的力量对他踢腿,而她有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上,疼得他倒吸凉气勃然大怒。
  就在肖贵捂档怒吼,男人凶狠拽过苏陶要殴打侵犯她的时候,陈黎云尖叫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忽然冲向了肖贵。事发突然,肖贵被撞倒在地,陈黎云的刀直直捅进了他的小腹,他手上的针筒飞出老远。
  那个场景让向远也尖叫起来,他发了疯似地冲向那个抓着苏陶的男人,疯狂捶打他。被打的男人被迫愤怒丢开了苏陶,一拳挥在向远脸上。苏陶跌坐在地上看到被打倒的向远,放声大喊救命。
  陈黎云颤抖拔出了血淋淋的刀,跌坐在地上,她一把丢掉了刀惊恐看着肖贵在战抖浑身抽搐起来,他像蝼蚁也像她,她耳边什么都听不到。
  苏陶看到男人殴打向远,她扑过去捡起了陈黎云的刀翻趴起来,她冲向动粗的男人用身体奋力撞开他,又冲他挥着刀划伤了对方的脸嘶声厉吼道:“住手!”
  忽然一切安静下来,苏陶凶狠举着刀,刀尖指着那个捂着脸开始退后的男人,她一字一顿吼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捅死你!”她的手在颤抖,就像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在不断地溢出,她眼里有泪水,刀尖上缓缓滴着血。
  在这静止的一刻,苏陶身后忽然枪声响起,当她转过头,她看到陈黎云扑压在肖贵身上,按住他的手,他的枪往后一翻对着天空开了枪,而那枪口原本是对准她的后背。
  巨响回彻在空中,后面一刻,苏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院外有人冲进来,她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再回神,陈黎云是第一个被救护车抬走的人,她不知道她哪里受了伤,她这时才看到她也是血淋淋的。面前走得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充满了无情,鸟在此刻依旧自由飞翔,它们和天空一样围观了所有无动于衷。
  简行载苏陶回家,她下车腿软,他把她抱上了楼。
  到家后,简行去浴室放热水给苏陶洗澡,试好水温,他又把她抱进来。
  苏陶坐在浴缸里由着简行帮她洗澡,他的手法很温柔细致,但沉默的呼吸里压抑着愤怒和颤抖。当他的手指擦过苏陶脖子上的红痕,他再控制不住情绪搂过苏陶的脑袋紧紧抱着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陶安静着,几分钟后她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她转过身紧紧抱住简行哭得不能自己。痛苦难过悲伤好像是她身体的代名词,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摆脱这一刻。
  苏陶哭了许久,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眼睛痛疼干燥,她徐徐抬起头望着简行异常坚定说道:“你没有错,简行,你不要说对不起。”
  水温在一点点凉去,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空气里带着的空间换了一个场景,苏陶落回原来平静安全的生活氛围里,简行望着她,他潮湿的手抚摸过苏陶因哭泣而干燥的脸颊,滋润着她的肌肤。他还说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充满了无奈和温柔。
  简行从来不愿意承认生活和人事是无奈的,唯一能让他感到无奈和悲伤害怕的就是如果生活为难了苏陶。
  简行低头吻着苏陶的脸,他想念他们的青春年少,想念她的单纯美好,也想念他自己的骄傲自信。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苏小波?”简行低声问苏陶,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苏陶依旧坐在浴缸里,她感到有热水缓缓注入浴缸,水温慢慢回升,她感到舒适就像一弯小船已经随着简行的渴望离开。
  三年后,苏陶和简行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简星月,名字很简单,苏庭一直问苏陶为什么简行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什么意思。
  苏陶很难解释清楚,但她知道为什么。三年前他们刚到越南河内,那座城市让苏陶感到出乎意料的舒服。不管是凌乱却有序的房子,摩托车遍地的拥挤马路,还是街边藏着的画廊和咖啡店,浓郁的生活气息包裹着这座城市带着惆怅和悠闲。
  简行和苏陶慢慢游览亲近这个城市,雨后的傍晚换上拖鞋去吃海鲜,苏陶爱喝这里的柠檬茶,也爱帮简行挤柠檬汁。蘸碟里的青柠汁和盐是越南人的醋,苏陶刚知道时惊喜不已,米粉里的香叶和薄荷,苏陶吃不腻。
  还剑湖边有个戏院,简行带苏陶去看了水上木偶戏。开场前苏陶没有想象过是什么样的,开场后她有些懵因为戏台上唱着越南语,原来是来盲猜一场戏。
  但虽然听不懂,水上的木偶嬉戏依旧是有妙趣,有会台上的木偶抬起了大红轿子,苏陶靠着简行低声问:“结婚吗还是中状元了?他们在唱什么?”
  简行认真听了会,低头问道:“你要我唱给你听还是说给你听?”
  苏陶被逗笑,她说:“你才不会唱歌,你说吧,或者画。”苏陶把手心摊给简行。
  简行捧着苏陶的手轻轻在她掌心画圈圈似乎在思考怎么翻译比较妥当。
  “快说呀。”苏陶小声催促。
  简行凑到她耳边念了一句话:“我祈求星辰月儿来作证,等心愿完成就做个实实在在的好人,要和你平安相守一辈子。”1
  苏陶心尖微颤,她红了眼眶笑了笑,反手拍在简行的手心。
  六年后,简行和苏陶带着简星月回了国。简星月去上幼儿园,苏陶从事舞台剧的工作,时常有演出。
  有时候简行会带着简星月去看苏陶表演,谢幕的时候,简星月站在简行腿上找妈妈。
  有时候他们父女坐在第一排,苏陶看到他们会冲他们挥手微笑,简星月会兴奋地捂着脸觉得自己的妈妈真棒,转过头她又高兴抱着简行在他的脸颊亲上一口。简行则会笑亲回女儿。
  苏陶在演出的时候总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一次她看到了金宏宇,他坐在中央第一排,他沉默着微笑着看着她表演,后来又早早离场。表演结束的时候,苏陶看到空去的位置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而上一次见到金宏宇是六年前在法庭上,那天法庭宣判陈黎云过失杀人罪,她被判了五年。
  那年为陈黎云辩护的律师是程穆清,那个在法庭上激昂力争的男人曾经是个温雅的少年。
  陈黎云坐在被告席上,她曾经是个机敏的普通女孩。
  金宏宇当时就坐在下面就像他坐在舞台下看着苏陶演出一样,那一幕幕的往前翻,翻到生命的诞生,每个人的生命里最初都透着纯真的光,幼小的生命坚强又蓬勃。
  当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和选择渗透进生命,生命出现了纹路,每个人面对自己的现状都变得神秘,藏着不可言说的脆弱。而人和人之间仿佛再没有对错,只有方向。
  陈黎云出狱那年,金宏宇去接她,她没上他的车,她从过去的包里掏出一盒光碟,她只是给了他这一盒光碟。
  而光碟很旧了,里面只拷了一首歌。金宏宇听了一次,记了很久,分明是首老歌却像第一次听到,有了新的意义。
  金宏宇从剧院里离开,驱车回家,车厢里没有放歌,但他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首歌: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金宏宇放下了车窗,外面凉爽的风吹进车厢,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到车子正过桥,眼前大江大河自然景色宜人。城市一天天在建设和改变,他就那么渺小地存在着,存在于这座岁月漫长的美丽城市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张国荣《夜半歌声》:我祈求星辰月儿来作证。
  最后,感谢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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