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对方现在依旧做事周全,不过只要是伤到了乔思秋,那就是原罪,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赦免。
一行人去往后山的时候,正好在那里遇到了王丞相,双方表面上十分吃惊又客气带着点疏离的互相打了招呼,随后闲聊了起来。
王丞相和历文泽说着说着二人就跑到不远处避开了众位女眷,想来是要说些朝中要事。
那边刘氏带着丫鬟在僧人的指引下选了一匹浑身雪白品相的确不错的马,不过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所以只能伸出手摸摸马脖子,也算是沾了仙气儿了。
这边王夫人看着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乔思秋,表情似是同情又似是嘲讽:“我说历夫人,当初威武将军就是为了这位生生和皇上闹成这样?”
陶桃看了一眼少女,一副不在意却又竖起耳朵想要听她们说什么的模样,刻意提高了声音,面上做出不屑的表情:“倒是让你们看了笑话了,不过是个带不出手的狐媚东西,偏偏我们老爷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你也想开些吧,等到新鲜劲过了,还不是你想怎么拿捏都行。”王夫人劝道。
“也是,我有什么看不开的,她总不能越过我去,在历府中我还是说了算的那个,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等到我们老爷官复原职,我总会让她好看。”陶桃余光一直盯着乔思秋,果不其然,她说完这句话,对方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只不过这次还夹杂着丝丝不甘心,一双小手也在身侧紧紧的握成了拳。
想来这么多天的舒服日子,让某些人已经忘了她自己至今依旧什么都不是呢。
收回那一瞥的眼神,陶桃冲着王夫人笑得讨好:“您可是选了一匹仙兽骑过了?”
“骑了,就是你们老夫人现在摸得那匹。当真是灵验,我现在觉着我这全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王夫人满面红光,极力推崇,花了大价钱一样也得不一样。
陶桃惊喜的瞪大双眸:“如若如此,我也得选上一匹骑一圈儿!”她走到了其余三匹马旁边,随后指着那匹枣红色的:“就它了。”
夜竹在旁边应了一声,正要唤不远处看管马匹的僧人过来,那匹马的缰绳却突然落入了旁人的手里。
夜竹愣了一下,随后上前大喝:“乔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匹马可是夫人先看中的!”
“那又如何!”乔思秋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表情很是倔强,这么长时间陶桃对她的避让被她当做了理所应当,原本以为这坏女人已经被她压在身下了,可是今天却当着丞相夫人的面这么羞辱她,直让她忍受不了,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今天我就要骑这匹马,夫人换一匹吧,这匹马定是和我有缘,想来夫人不会和我一般计较的吧……”见历文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乔思秋眨巴眨巴眼,恢复了轻声细语。
陶桃一脸愤然:“你是不是觉得人生很容易,红个眼眶就什么都有了?往日在府中你如何我不管,今天我就偏不让!”说着也抓住了缰绳。
历文泽似乎发现这边不对,但是和王丞相之间说的事情又很重要,所以只能不时的张望一下,并不能抽身前来。
而两个女人之间本就有真火气,一争一夺互不相让,王夫人等人也只能站在旁边好言相劝,这不是平白的让别人看笑话吗?
“你这辈子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所有的东西包括老爷你都别想和我抢!”陶桃突然靠近了乔思秋,狠厉的在她耳边说道。
乔思秋气的不轻,伸出手将她推开:“我倒要看看历大哥会护着谁!”说完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双腿夹紧马腹,那匹马瞬间冲了出去,直将陶桃带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少女是会骑马的,不过就是技术一般,所以历文泽没有太过于担心,自然更不会想着替自己妻子出头。
陶桃坐在雪地里,低垂着的脸上有着一抹笑。
夜竹上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夫人,您没事……”
就在这时,那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的马突然一声嘶鸣,然后不要命的拔足狂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女大惊失色,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抱住马的脖颈,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葬身马蹄。
“思秋!”历文泽睚眦欲裂,几个箭步冲到了另一匹马的身上,大喝一声朝着乔思秋的方向去了。
眼瞧着少女和那匹枣红色的马离那悬崖越来越近,历文泽心中焦急万分,只能用尽全力驱赶胯下的马,努力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最终在临近悬崖边上的时候,男人一个提气,踏着自己的马背直直向乔思秋的方向飞过去,落在了对方的马背上,拽住缰绳意图勒停发狂的马,可惜到底是晚了,两个人连人带马一起翻了下去。
“我的天老爷!”刘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余人急忙往悬崖边赶,僧人们也拿起家伙事准备救人,等到众人感到悬崖边向下张望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比较缓的坡且不高,也就是十米左右的高度,但是碎石密布看起来也是十分的骇人。
最终几个身手好的僧人小心翼翼的下去,在几乎最下面的位置发现了二人一马,都还喘着气呢。不过全身都是血,看起来就不大好。
啧。
陶桃站在上面冷眼瞧着,没摔死是挺可惜的,不过她倒要看看经过这次意外,历文泽还拿什么妄想官复原职。
她早就说过了:青州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养伤那是极好的。
第27章 将军府上有喜(27)
盛京历家最近可谓乌云罩顶,一丁点的亮光都看不到,虽然皇上并未收走赏赐的宅子,历家依旧在只有贵人才能居住的街区,但是一切都不同了。
任谁经过这往日里气派的大门前都得指指点点外加摇头叹息,荣光那已经是夕日的景象了,现在看起来就透漏着灰败之气。
历文泽和乔思秋伤势很重,双双卧床,一开始抬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进气多出气少,不过陶桃肯下重金请了盛京中医治跌打损伤最好的大夫,好歹看起来勉强保住了一命,不过仍旧是没有彻底醒过来,每日里睁开眼睛的次数都是有限的。
刘氏虽然是又晕了,但是好在自从乔思秋来了之后,动不动就晕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倒是没怎么费力,在大昭寺的时候自己便转醒了,只是看到历文泽那么惨的模样,肯定是泪流满面日日哭泣。回到府中之后,整天嚷着头疼带着抹额躺在屋里哼哼,也不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恢复的如何,道是见不到这心里还好受一些,怕是再禁受不住更多的刺激了。
原本有心思复用历文泽的皇上这回也是彻底歇了心思,不过还是顾念往日里的君臣情分,派了宫中的太医来替他看诊,之后太医苦着脸回到宫中,给皇上带回来了男人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次骑马驰骋沙场了。
这个消息对于历家无异于是晴天霹雳,而对于宫中,虽然惋惜,但是也仅止于此,很快就去寻觅别的可用人才。要是历文泽是因为保卫国家而受的如此重的伤,皇上念着其劳苦功高,就算他是残疾了,那也理应荣养起来。可是为了救外室而双双滚下悬崖……嗯,十分感人,仅此而已。
渐渐的,历府的风向就彻底变了,任何一个下人都知道现在的夫人可是彻底把持住全府上上下下了。原本就是威信颇高,如今更是了不得,老太太不管事,老爷又是那副鬼样子。且老爷名下的私产都已经四处变卖,现在全府主子和下人们的吃喝拉撒可都是夫人养着呢,谁敢说个不字儿?
至于后院的那三个女人,更是一个比一个安分。陶桃不曾亏待于他们,翟姨娘现在只管将自己的儿子养好,许姨娘是安心养胎,巧青就更轻松了,闲来无事给翟姨娘和许姨娘的孩子绣点小衣服,吃了睡睡了吃。历文泽眼瞅着是废了,没了这个男人三个女人反倒是相处的前所未有的和谐,每天不知道多开心。
但是陶桃不得不承认,男女主那天然的气运可不是盖的,伤的那么重,竟然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一前一后的都清醒了过来。但是她不怎么在意,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二位能咽了气,回来的时候还特别贴心的给他们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两个手脚都动弹不得的人扭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爱人,多浪漫啊!
虽然他们都破了相,但是陶桃相信这都不是事,真爱可以冲破一切的阻隔,包括年龄也包括相貌,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啊,不是吗?
因为身体的原因,历文泽的醒来并未对现在的历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而且他怕是现在还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家中又是个什么状况,见天儿的在屋子里怒吼着要见陶桃,势必要亲手手刃这个毒妇,要不是女人,他和乔思秋怎么会成为今天这幅模样!
被分配过来照顾他们二人的丫鬟们任他怎么喊叫,都是一脸淡然的模样,纯粹是机械式的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漠然的转身离开。也有人去通知陶桃一声,对此女人只是嘲讽的笑了笑,半点都没有过去的意思。
眼瞅着快过年了,在陶桃的吩咐下,历府到处贴上了对联和福字,灯笼也都换了大红色的。自历文泽被免职了之后,这府中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喜气洋洋的了,原本底下的人都以为老爷倒下了这个家怕是要散了,可是不但没有,今年他们还得到了比往年要大的红封,看来这夫人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能力。
这个年是陶桃还有后院的三个女人加上刘氏一起过的,由厨房置办了丰盛的席面,下人们也有的吃有的喝,不用当值,别提多热闹了。
刘氏虽然有心想要和历文泽一起过年,但是想着的确是不方便,就没有提。加上翟姨娘的那个小团子长开了,白白嫩嫩的不知道多惹人喜欢,她抱了一晚上都不觉得累,也就将府中最偏僻的那个院子里躺着的两个人给遗忘了。
最终,度过了萧瑟的冬天,院子中的树枝开始返青,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因为青州那面初期阻力不小,加上确实是仓促,所以陶桃没能实现去青州过冬的愿望,不过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收到了青州的来信。
之后几天她就一直在忙活着手里面现有的几家铺子,该盘出去的盘了出去,剩下了三家稳定的,雇佣了值得信任的管事的,就不准备卖出去了。左不过孙家的大头还在盛京,到时候帮忙照看一二也不难。
这天,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她回来就去寻了刘氏,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刘氏见她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略微有些惊慌了起来,现在陶桃可是她的主心骨,眼瞧着自己儿子指望不上了,她还得靠对方养老呢!
“母亲,我要是说了,您可得平稳心情,万不能再情绪过于激动了!”陶桃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宫里来了消息,咱们这历府本就是老爷当初成为威武将军之后,朝廷按照从一品的规格给配置的,现如今老爷已经被免官半年余,着实是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
说白了,你当官这宅子自然是给你白住,可是你现今就是庶民,还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让他们安然度过一个冬天,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这……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呀!”刘氏拍着大腿:“我们离了这里还能去何处?”转念想了想,老太太试探的问道:“要不咱们自己寻一处宅院?你当初买来给你哥哥住的那个呢?”
“当初为了老爷能够官复原职,兄长居住过的那个及乔思秋住过的,都变卖了。”陶桃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就再买一个?”刘氏建议。
“这盛京中寸土寸金,之前我要维持咱们全家人的生活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又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去置办一套足够大的宅院呢?若是去城东,那里脏乱的很,鱼龙混杂,我是怕母亲您受不了啊!”
“难道老天爷真的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不成?!”刘氏垂泪。
陶桃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出言建议:“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今天,也细细思考过了。母亲,不若我们搬去青州吧?那里有我父亲和兄长在,总比现在在这盛京没有依靠强的多了,也不用再遭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再加上那里天气好,适合老爷将养,您觉得呢?”
说服刘氏根本不用浪费什么力气,可以说现在要是陶桃和历文泽各执一词,老太太肯定是站在陶桃这面。她真的喜爱这个儿媳妇吗?那倒是不一定,心里一定是更偏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多一些的。但是她是个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儿子再亲有什么用?现在的状况他们俩谁活的更长都不一定呢!
这么说来,历文泽性格里面那部分不负责任算是找到根了。
搞定了老太太之后,府中所有的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这从盛京搬到青州可是一件大工程,虽然说是尽可能的带自己的必需品,但是每个人收拾出来的东西都很多。至于府中的下人们,愿意跟着去青州的陶桃一起带着,不愿意去的卖身契还了便也两清了。
不过府中还是家生子比较多,一家人祖辈都在给历府做工,自然历家去哪他们就要去哪。加上一部分愿意跟着走的下人,这阵仗简直不亚于一次人口迁徙。
全府上下简直是忙开了锅,只最偏僻的那间院子依旧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历文泽到底是在外打仗那么多年,身体素质过硬,如今已经能自己挪蹭着从踏上站了起来,左脸添了一道透粉的伤疤,看起来倒也不难看。不过虽然能起身,但是迈开步子还是有困难的,以后就算是完全恢复好了,两条腿怕也难以支撑他的日常行走。
至于乔思秋嘛……当初二人双双掉了下去,虽然历文泽用尽办法想要将她护住,她胳膊腿的确没啥大事,顶多也就是左手臂以后不能提重物,大腿肌肉被坚硬的石头割开了,但是好歹自理没什么问题。不过从左眼下直到嘴边那处简直用皮开肉绽形容也不为过,现今是每天还包着纱布未曾拆下来,还不知能恢复成什么样子。
这天一大早,丫鬟云柳照例带着大夫过来查看他们两个人的状况,在大夫吩咐丫鬟替历文泽清理伤口的时候,往日里做事稳妥的云柳显得有些急躁。
历文泽忍者不适皱眉呵斥:“粗手粗脚的,你是着急要去投胎不成?”
云柳闻言手下顿了顿,然后接着动作,不过紧蹙的眉显得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男人当初的威严早就在这长期卧床当中消耗殆尽了,她之所以被派过来照顾这两个人,不过也是陶桃相中了她性格沉稳不愿意与人攀比,又多加了她几成的工钱,只要求她不要敷衍了事。
她应下了,加之这份工的确不算累,初期帮助他们翻身的还另有一个小厮,除却后来历文泽醒了之后总爱咒骂,别的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云柳心中是看不上男人这幅做派的,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呢?现在整日窝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吃夫人的用夫人的还经常骂夫人,就是她这个小丫鬟都听不下去了。因为一个外室折腾的差点没了命,她觉得也就是夫人念旧情够义气,换做是她管这两个人去死呢,最好死的姿势悲惨一些,这才解她的心头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