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归齐
时间:2019-09-25 08:13:49

  周宁生循声回头。
  常舒曼在房门的玻璃透窗前举起了手里的饭盒,示意周宁生出来。
  周宁生站起身,替沈姨拉了拉被子,出门后掩上了门。
  “你吃饭了吗?”
  周宁生摇了摇头。
  “我也没吃,我们吃饺子吧。”
  常舒曼边说边递给周宁生一双一次性筷子。
  两个人坐在走廊上吃饺子。
  常舒曼悄悄侧了侧头,周宁生吃饺子的时候,看起来……很乖。
  “很乖”的周宁生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来了?”
  就他对于他们这种家庭的认知,春节期间,一般会被父母强行带着去各种场合吃饭,整个过程一直维持着笑脸,正月十五结束后会明显感觉到脸僵。
  “哦,没事啊。已经初二了,前两天我该去意思一下的场合都去了。”
  常舒曼边说边吞了一口饺子。
  “我可以陪你待在这里呀。”
  她语气很随意,说话的时候带着咀嚼声。
  发觉到周宁生没说话,常舒曼补充一句:“没关系呀。”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周宁生猜着,她兴许是从家里溜出来的。
  “你如果不想回家,就在这张床上睡吧。”
  常舒曼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下午睡过头了,睡了很久,我一点也不困。你趁现在睡一会,我去看着沈姨就行。”
  周宁生再次被安排上了裸熊和折叠床。
  他怀疑人生地抱着软软的裸熊,看着常舒曼活力满满地安排他。
  那行吧。
  周宁生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但好歹算是睡了一觉。
  他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周宁生下床,悄悄地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静悄悄的,开着一盏最暗的灯。
  那边床上小男孩睡得正香,他妈妈趴在床沿上,也像是睡着了。
  这边……
  常舒曼也趴在床沿上,睡得人事不知。
  周宁生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
  常舒曼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
  周宁生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
  常舒曼脚步虚浮地跟着周宁生出了病房。
  周宁生小声示意她去刚刚那张折叠床上睡一会。
  常舒曼困得眼睛睁不开,重重地坐下,手摸索着开始脱鞋。
  周宁生无奈地看着她像僵尸一样的动作,只得蹲下,很麻利地帮她把靴子脱下来了。
  靴子脱下来,露出了一双小猫耳袜。
  周宁生盯着那双卡哇伊的袜子几秒钟,最后把常舒曼的鞋挪到一边,给她拉上被子。
  凌晨三点半。周宁生从病房里出来,想瞅一眼常舒曼有没有蹬被子,毕竟走廊不比屋里暖和。
  他靠近床沿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周宁生”。
  还有下句,不像是说梦话。
  “周宁生,你困吗?”
  他说还好。
  “枕头……分你一半……”常舒曼仰躺在折叠床上,头略向墙壁的那边侧着,说话断断续续的。
  “来啊……”她又嘤咛出了一句。
  周宁生犹豫了一下。
  不过……他确实很困……
  他试探性地挨了个枕头边,也没去扯被子。
  常舒曼翻了个身,周宁生感觉被子里的裸熊抵在了他身上,差点把他拱下床。
  他抓紧了床沿。
  常舒曼依旧没睁眼,依旧意识不清。
  她迷迷糊糊地倒是很难得地甩了一截被子过来。
  周宁生觉得,自己正在掉下床的边缘试探。
  “不想掉下去……”
  “就……就抱着我。”
  周宁生耳朵贴在枕头上,听着她哼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脑子“嗡”了一下。
  这个时间,走廊上睡折叠床的基本都睡着了,整条走廊静静的。
  常舒曼那声模糊不清的哼哼,周宁生听得很清楚。
  她困到睁不开眼,还不忘调戏他。
  不过她说得也对,折叠床这种宽度,两个人躺在上面,真的有同时掉下去的危险。
  常舒曼那侧还好,靠墙。周宁生这边就有点惨了。
  常舒曼哼哼完那几句,没再有别的动静了,呼吸也很均匀,像是彻底睡着了。
  周宁生试探性地小声叫了几句“常舒曼”,没回应。
  他的手抓在裸熊上,犹豫了一会,最后把裸熊轻轻抽走放在了枕头边上。
  空间大了一些。
  他悄悄地单手抱住她,没敢用太多力,只是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而已。
  常舒曼睡得很沉,没什么反应。
  周宁生挪了挪身子,又向她的方向凑了凑。
  她比裸熊香多了,头发梢有洗发水的味道,羊毛衫有暖暖的羊毛味儿,皮肤……也好香……
  而且,周宁生觉得,她比裸熊,抱着舒服多了……
  周宁生原本也很困,但是现在绝对睡不着了。
  他一条胳膊贴在她背上,她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脸前。他觉得自己现在异常清醒。
  走廊上的灯也被调得很暗,整条走廊静悄悄的。
  一墙之隔,就是病房,沈姨睡在里面。
  周宁生突然有种干坏事的感觉。
  他只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四点多的时候,悄悄下了床。
  他这次完全没睡着,但是比刚刚还要清醒。
  周宁生下床后把裸熊重新塞回去,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
  第二天常舒曼醒来以后,在床上懵了很久。
  “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周宁生眉毛挑了挑,摊手表示,你确实睡着了呀。
  常舒曼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我好像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我还记得你拍了拍我,把我拉出来了……”
  周宁生一边看点滴还剩多少在瓶里,一边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到现在呀。”常舒曼抓了一把自己的鸡窝头,不明所以地眯着眼看了周宁生一眼。
  周宁生莫名松了口气。
  常舒曼没在意周宁生奇奇怪怪的问题,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抓过自己的包。
  周宁生看着她从包里掏出了洗面奶、护肤品、牙膏牙刷,还有一面小镜子。
  看这个架势,她是想一直待在这里。
  周宁生的判断是对的。
  常舒曼从初二晚上来了以后,一直陪他待在这里,一日三餐全都在走廊上解决。
  十几天时间,常舒曼吃遍了脑科医院周围的大小饭馆,并且主动承担起给周宁生买饭的责任。
  “周宁生,医院正门斜对角的那家牛肉面好好吃呀!我给你打包带一份回去!”
  “……”
  “周宁生!我勒个去!这个粥!好喝到让我当场去世!我给你装一碗回去!”
  “……”
  “周宁生,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包子,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这次周宁生准确无误地接上了:“哦,那你帮我装几个回来吧。”
  周宁生蹲在走廊上,边啃包子边漫不经心地帮常舒曼回忆了一下那天凌晨三点半。
  常舒曼当时脑子困得断片了,完全不记得了。
  她听了周宁生的“诬陷”以后,立马跳脚,极力否认:“我没有!我超级矜持的!我那天晚上抱着的绝对是裸熊!”
  周宁生抓起了最后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常舒曼澄清完,低头看见周宁生蹲在她面前,手里的塑料袋空了。
  最后一个了。
  常舒曼咽了咽口水,慢悠悠地蹲下。她凑到周宁生面前,没了刚刚极力澄清时候的气势。
  虽然她现在很饱,但是……
  常舒曼指了指周宁生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那个……里面的馅能不能给我吃呀……”
  周宁生无奈地把包子递给她。
  常舒曼心花怒放,就着那个缺口,“哧溜”一下把里面的馅挤出来吃了。
  她满意地把包子皮还给周宁生,嘴里香喷喷地嚼着打劫来的包子馅。
  周宁生看了看自己手里瘪下去的包子,最后无奈地低头笑了笑,开始咬那个包子皮。
  他边咬边说:“你外行,包子皮其实更好吃。”
  ……
  常舒曼经常念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现在还没到大难临头的时候,你看沈姨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嘛!”
  她的意思是,让周宁生心情放松一些。
  但周宁生的关注点在前面那句。
  夫妻……
  周宁生承认,常舒曼带着一堆奇怪的东西出现以后,他确实心情好了很多。
  常舒曼一直待到正月十四晚上,正月十五回了趟家。
  正月十七,她又抱着裸熊回来了。
  “你没开学吗?”周宁生觉得诧异。
  常舒曼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学文科的,少上几节课没什么大事。”
  “常庆恨不得我不上学了,我家里人不管我学习这一块。我这不是觉得……你心情不好吗……”
  周宁生蹲在地上用吸管给沈姨喂水喝,常舒曼这句话一出口,他侧头看了看她。
  这次出了乌七八糟一大堆糟心事,他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但事实居然恰好相反。
  沈姨听到了常舒曼的话,她睁开眼,没太有力气地吐出一句:“你们都去上学……”
  周宁生想说什么,被常舒曼打断了。
  “沈姨,没关系呀,我刚放学呢。”
  周宁生:“……”
  刚放学?
  她根本就没去学校好嘛!
  这是在欺负沈姨躺着看不见表吗?
  常舒曼信口胡诌了几句,让沈姨放心周宁生,也放心她。
  她靠着胡诌,把沈姨渐渐哄睡着了。
  沈姨这一觉睡得很沉。
  一觉醒来,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常舒曼继续胡诌:“哎呀,您怎么才睡这么一小会啊,我十一点四十来的,现在才十一点五十,您就睡了十分钟呀!”
  沈姨弱弱地说:“可是我觉得我睡了很久。”
  “那是您的错觉。”
  周宁生:“……”
  她明明是八点四十来的……而且,沈姨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那你们,快去吃饭吧……我没事……”沈姨说话有点费劲,她醒了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催他们去吃饭。
  常舒曼示意周宁生陪着沈姨,然后做好了朝医院大门冲刺的准备。
  沈姨抬了抬手。“不用……你们都去吃吧……”
  被沈姨催着去吃了个饭,吃完饭回来的路上,常舒曼拉了一下周宁生的胳膊。
  “咱们到那边去,我问问你。”
  周宁生被她拉到医院楼下的花坛里。
  “周宁生,你不开心吗?”
  周宁生眉头微微皱着,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远处。
  “嗯。是有点。”
  他确实还很难接受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觉得消化不了,像几块硬邦邦的石头硌在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常舒曼蹲在地上,听他讲他是怎么想的。
  这是他们家出了那堆破事以后,周宁生第一次向自己以外的人讲他的想法。
  常舒曼一边听着,一边揪花坛里的枯草杆。
  现在是二月底,还没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花坛里没什么颜色,光秃秃的有点荒凉。
  常舒曼一边听周宁生讲,中间也会插上几句,一边玩手里的那截枯草杆。
  玩着玩着,她看似不经意地把它在手指上绕成了一个圈。
  周宁生讲完了,常舒曼抬起头来。
  “唉周宁生,你把你的手给我,我给你一样东西。”
  周宁生不明所以,但是很听话地把肩膀放低,把手垂在了她面前。
  常舒曼手里的那截枯黄的草,被她很随意地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她把这个枯草圈套在了他的手指上,仰头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像不像戒指?”
  周宁生低头看了看这个极为简陋的戒指。
  “嗯,像的。”
  常舒曼拽了拽周宁生的手。
  “咱们订婚的时候也有戒指。但是咱们不要那个,那个是常庆给的。咱们要这个。”
  周宁生也蹲下来。
  他低头转了转那个超简陋的戒指圈。
  “嗯,不要那个,要这个。”
  常舒曼蹲得有点累了,干脆坐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周宁生还在低头看那个圈。
  常舒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去一点。
  周宁生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常舒曼摸索着自己靴子上一个亮晶晶的小挂饰玩,最后不太自在地问了一句:“周宁生,你……接过吻吗……”
  周宁生被这个问题问愣了。
  “没有……”
  “……”
  “我从小到大接触比较多的,就四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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