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上学的时候作天作地,抽烟喝酒打架烫头,没少给王爱红添麻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人家闺女这么快就给老妈“报仇”来了。
不明真相的王爱红很担忧地看着趴下去就起不来的程鸢。
“哎呦,程老师,这是怎么了呀?”
程鸢没提叶璐昨晚的惊悚电话,开口道:“呃,就是……看着自己班的成绩,有点惆怅……”
“你是说三班?还是四班?”
没想到王爱红笑出声。
“Both.”
“实话跟你说吧,你手头上的这两个班,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当时我带的十四班强。”
程鸢:“……”
“怎么样?程老师,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安慰?”
“……并没有。”
……
再一个课间,叶璐鬼鬼祟祟地闪进语文组办公室。
她先在门口探了个头,确认王爱红不在,然后才放心大胆地进来。
“程老师,我错了!你千万别把昨晚的事告诉我妈!”
程鸢顶着黑眼圈,淡淡地说:“嗯,好的,我不说。我只告诉她昨晚凌晨一点你还求知欲旺盛地给我打电话……”
“呜!”叶璐马上怂了。
程鸢看在她昨晚写作业写到很晚,今天和她顶着同款黑眼圈的份上,暂且放过她。
她没什么力气,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去跟语文课代表说一声,今晚没有语文作业。”
叶璐立马精神一振,蹦蹦跶跶地离开了办公室。
“程老师你是好人!瘦十斤!”
“……”
叶璐出去后,程鸢再次栽倒在办公桌上。
-
下班后,程鸢去剪了头发。
从及腰的长度,剪到了齐耳。
“我本来想剪个寸头,后来想想算了。第一怕比你帅你心理不平衡,第二怕咱俩活生生凹出搞基的感觉。”
程鸢躺在床上,手臂横搭在额头上,闭着眼,语气慵懒。
一直没下定决心剪头发,因为不太舍得。
现在剪了,终于觉得透气了。
郑凛发觉到她这两天情绪不太对,具体什么原因他也知道。
不就是从一个熊孩子变成老师,突然责任心爆棚呗。
“欸。”郑凛戳了戳程鸢。
程鸢闭着眼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欸我说,你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程鸢把手臂撤下来,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或许吧。”
郑凛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支撑起脑袋,开始给程鸢做思想工作。
“你又不是没当过学生,你站在你的角度想想,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师?”
程鸢如实说:“我喜欢带我玩的老师。”
“那不就结了!”
结了什么结了……
程鸢觉得,自己和郑凛,当年熊孩子的代表,现在讨论“什么样的老师最受欢迎”这个问题,一定不会讨论出什么好结果来。
果然……
“睡觉!”
……
第二天程鸢再度觉得脸疼。
貌似郑凛说的,也很有道理……
昨晚睡得还行,黑眼圈淡褪了不少。
推开教室门,她朝第一排同学扔了一枝手工做的小纸花。
“击鼓传花,都玩过吧?”
同学们懵懵地点头。
程鸢勾起手指敲了敲黑板。
“开始传把,我敲着。到谁那里停了,要回答我的问题。不是很难,就是你们平常默了多少遍都默不对的那几个句子而已。”
-
周宁生看着程鸢发给他的小视频,一直“卧槽卧槽”地停不下来。
程鸢揉了揉太阳穴。
艺术节嘛,还是表演节目。她费劲吧啦地教周宁薇跳舞跳了那么久,谁知道周宁薇和叶璐到头来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原本连BGM都替她选好了。
结果最后一亮相,程鸢坐在观众席,和其他老师同学一起惊了惊。
站在C位的不是周宁薇。
是谭方卓。
周宁薇和叶璐让他享受了一下“双星映月”的高端待遇。
然后……谭方卓超自信地在一大波老师同学面前开始甩袖子。
程鸢觉得,撇开性别不谈,这熊孩子的水袖舞,其实跳得挺好的。
同学们愣了一下之后都开始鼓掌。
王爱红坐在程鸢旁边,一手支撑着额头,碎碎念了一句:“这些孩子在搞什么……”
程鸢也想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
BGM是《采薇》。
谭方卓站在周宁薇原本应该站的位置上,跳着周宁薇原本该跳的水袖舞。
周宁薇和叶璐在旁边装模作样地伴舞,实际上场面还是靠C位撑着。
程鸢坐在观众席第二排,看着舞台上的周宁薇。
她和叶璐一左一右地笑得超开心。
因为他们成功把老师同学吓了一跳。
程鸢视线又挪到谭方卓的动作上。
还别说……这家伙虽然少了点男子气,但是……身段还挺软的嘛,而且,甩起袖子来的时候,超自信。看起来像是以前练过……
郑凛看了一段录像,一直在群里“哈哈哈哈哈”。
周宁生发了一连串的“卧槽”以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周宁生】:好了好了,我现在很放心我妹跟这小子一起玩了……
跳舞跳得……比女生都妩媚……
……
艺术节表演结束,程鸢从礼堂里迈出来,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她伸手接了一片。
郑凛约好了今晚来接她。
程鸢一出校门就瞅见他了,和一群接孩子的家长站在一起。
程鸢刚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就被身后一声“呦呵”吓得不轻。
回过头,是王爱红。
王爱红似笑非笑地凑上前。
“郑凛!”
“欸老师……”
王爱红看了一会郑凛,又看了一眼程鸢,最后又“呦呵”了一句。
程鸢被她“呦呵”怕了,缩了半张脸在围巾里。
“我以为你跟赵老师说你有对象了是哄她玩的。”
王爱红无限感慨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当年班里的熊孩子。
“……”程鸢又把脸往下缩了缩。
“挺好挺好。”
“……”程鸢再缩……挺好什么呀。
天气冷的缘故,没聊太多,就相互道了“再见”。
临别前,郑凛来了句:“谢谢王老师。”
王爱红笑着回道:“欸客气啥。”
程鸢缩着脖子,不知道他俩到底在谢啥。
……
郑凛替程鸢拉开车门的时候,程鸢瞅了瞅他停车的位置。
“欸,你这样不算违规停车吗?”
郑凛大言不惭地说:“都九点多了,交警早下班了,不会有人闲得没事来贴罚款单的。”
程鸢:“……”
所以当了警.察以后,就能利用职务之便,知道交通科的同事具体几点下班吗……
-
雪一直没停。
第二天一大早程鸢掀开窗帘,发现窗外还在下雪。
昨晚下了一晚,现在地上有一层积雪。
程鸢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时间过得挺快,不知不觉就要放寒假了。
早上头一节有三班的语文课,她没敢呆太久,麻利地去洗脸刷牙吃早饭。
上班路上雪几乎停了,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又下了一阵。
程鸢发觉熊孩子们上课上得心不在焉的,一颗颗脑袋时不时转向窗户那边,瞥一瞥窗外的雪花。
程鸢站在讲台上,也侧头看了看窗外。
最后她敲了敲黑板。
心猿意马的熊孩子们吓得赶紧把头转回来,一副乖巧上课的样子。
结果程老师开口却说:“学习?学个屁!”
“我带你们下楼打雪仗吧!”
……
课上了不到十分钟,高二·三班的教室空了。
孙主任在走廊瞎晃的时候,发现有间教室空着。
最邪门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怎么不记得年级里有哪个班的课程表第一节课安排的是体育课?
孙主任下楼,真相大白。
“程老师!过分了呀!”
同学们还是有点怕孙主任的。
程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玩。
她上学的时候也有点怕孙主任,但是现在不怕就成。
程鸢弹了弹身上的雪花,面不改色地说:“主任,我这是正常的教学呀。”
“……”
“我们这是在赏雪呀,回头要写记叙文的。”
孙主任皱着眉头盯着满脸无辜的程鸢看了很久。
最后留下一句“你们小点声别的班还在上课”,便将信将疑地走了。
孙主任一走,班里同学弱弱地问了句:“老师,我们真的要写记叙文吗?”
程鸢说:“写个屁。”
又补充道:“你要是真的乐意写,我也是不介意的。”
-
元旦的前三天,郑凛被程鸢押着做苦力。
两人从快递自提柜里一人搬了一箱书出来。
程鸢给三班四班的小朋友每人都买了一本书。
每本书都不一样。
郑凛坐在书桌前,看着程鸢费心吧啦地在扉页上写寄语,有点不能理解。
“还有不到三天就元旦了,这么大工程量,你能搞定吗?”
程鸢一边埋头写,一边说:“只要你不一直嘚吧嘚地打断我,我觉得我应该可以。”
郑凛乖巧闭嘴。
他还是想不明白,程鸢当年是个熊孩子,为什么当了老师,就变得这么有责任心了呢。
居然一本正经地送熊孩子们每人一本书。
随后他想起一个说法——好老师都是当年的熊孩子。
或许是对的吧。
期末考试之后,阅卷流程走得很快。
程鸢批完卷子,在微信上狂戳郑凛。
【程鸢】:这次他们的名句默写错得好少啊!
【程鸢】:这次他们语文考得好好啊!
【程鸢】:(猛男落泪.jpg)
击鼓传花每天上课前都玩,不是白玩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下雪,她都想出去打雪仗不想闷在屋里学习。
每次背唐诗宋词,都想玩击鼓传花。
但是不行。
但这些她都带着自己的学生做了,感觉他们,还挺开心的。
理科班的学生原本就不怎么重视语文,甚至有点抵触。
程鸢觉得,起码现在她教的这两个班,对语文没有从前那么抵触了。
而且进步很大。
她觉得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郑凛这家伙,有时候说得是对的。
……
高二下半学期过得飞快。
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应付会考。
会考一结束,他们成了准高三学生。
程鸢在这个暑假被告知,开学的时候,她要以班主任的身份再陪三班一年。
三班原先的班主任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在这档口上,人家才不管你高不高考,人家回家生二胎去了。
程鸢严重怀疑,这老师是借着二胎遁了。因为绝大多数老师都不想带高三,尤其不想当班主任,压力太大了。
遁了也就算了,遁之前还挺着大肚子跑到校领导面前说什么“程老师就不错呀能管得住学生而且年轻精力旺盛”。甩得一手好锅。
精力旺盛个鬼呀!
程鸢原本准备开开心心地过个暑假,重拾以前快乐肥宅的日子,但现在,她只觉得压力特别大。
她上班才一年,就被安排上了当班主任,还他妈带高三。
程鸢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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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凛眼瞅着程鸢自从当上了正经老师以后,隔三差五地自闭。
自闭归自闭,作为一个自愈能力强的人,程鸢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你放心,班主任最难的,就是比任课老师多了个家长会嘛!”
程鸢默默地听着郑凛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言论。
“家长会也不难嘛!不就是做个PPT嘛!你放心!到时候你做PPT,我给你选带小花边的背景图片。”
程鸢:“……”
好想让这孙子替自己去开家长会啊!
程鸢原本计划着暑假到处逛逛,最后计划赶不上变化地在家宅了两个月,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当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