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想守寡——西楼望雪
时间:2019-09-25 08:14:29

  “小姐,咱们先回东苑吧,该用膳了。”青莲用夸张的口型对她说道。
  贺侍卫不知何时出去了,这时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人。阮盈沐起身,走近了床榻。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不吵醒他。只是日光消逝,寒气渐重,她便拿过了挂在一边的裘衣,欲添到他盖的被子上。她倾身,却在凑近的那一瞬间被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胳膊,另一只手直取她的咽喉,又在半道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她被吓了一跳,对上了身下赫然睁开的眼眸,那双眸子里一股肃杀之气,像雪原之上的孤狼,冒着森然冷意,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在做什么?”刚睡醒,萧景承的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十分冰冷。
  阮盈沐感觉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悄无声息地卸了力,她僵着的身子一时没稳住,直接扑通一下砸到了他的胸膛上。
  ......萧景承闷哼了一声。
  她心慌意乱,极力强行稳住心神,撑起身子退到了床榻边,柔声道:“殿下,我怕您睡着凉,所以给您添了一件衣裳。”
  萧景承重又闭上了星眸,再睁开时已然平静无波:“今日你便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继续抄写。”
  “是,殿下,妾身告退。”
  阮盈沐退出了厢房,回东苑。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青莲跟她说了好几句话,也无心应答,随意敷衍了几句。
  回到东苑,关上了房门,阮盈沐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喝茶,青莲又道:“小姐,现在用膳吗......小姐?您到底怎么了?从王爷房里出来您就不对劲了。”
  “不对,的确不对。”阮盈沐这回有了反应。萧景承刚刚反应的速度,抓住她的力道,根本不是一个长期卧床的病秧子该有的。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有森森杀意,那也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被惊扰时的眼神。
  “什么不对啊小姐,哎呀您快说吧,可急死我了!”青莲急得都要跺脚了。
  “青莲,你觉得王爷今日气色如何?”
  青莲提起这个倒是高兴起来:“比大婚那日可好多了!许是天气暖和了,又或许是冲喜起了作用呢,王爷今日看起来好多了!这要是进宫叫皇上见着了,一定会特别高兴,说不定还会赏赐您呢!”
  “是吗?”阮盈沐浅浅一笑,将心里的疑惑暂且按住。人在受惊之时确实会爆发出一些平日里没有的能量,可能只是豫王讨厌旁人在他就寝时靠近他,反应过度了些。
  她应该是多心了。但愿如此。
  是夜,阮盈沐突然睁开了双眼。她心里压着事,便很难安眠。顿了半晌,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摸黑穿好了衣裳,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入夜,豫王府整个沉寂下来。她走出东苑,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逻的家丁,飞身上了正院的墙头。
  大约是午后睡了一觉,此刻萧景承的厢房里的烛火还亮着,显然是尚未就寝。
  她脚步轻而快地上了正厢的屋顶,凝神屏气,想听听屋里的人在说什么。
  萧景承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一贯的冷淡:“贺章,离小年还有几日?”
  “再过三日便是小年。”
  “好。小年那日安排一下,我要进宫一趟。”顿了顿,又道:“带上王妃。”
  听到屋子里的人提到自己,阮盈沐不由更仔细地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谈论关于自己的什么事,是否与她所猜测的那件事有关。
  “殿下,您不能冒险了,王妃她……”贺章的声音完全低了下去,阮盈沐再费力也很难听得清楚。她只好往前又走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瓦片。
  “啪”,清脆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谁在外面!”里间传来一声暴喝,窗户嗖地弹开,一个黑影射了出来。
 
 
第7章 
  贺章身如闪电,打开窗户的瞬间便跳到了窗外。他目光如炬,左手摁在腰间的刀柄上,一边移动一边观察着四周。
  而阮盈沐此刻正贴在墙角的一小块阴影中,只要贺章走到边上,她就会暴露无疑。
  “喵~”一只黑猫突然从屋后面窜了出来,绿莹莹的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转眼间又跳上了另一个墙头。
  贺章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按在刀柄上的手,对着窗户里面道:“殿下,只是一只野猫。”随后又跳回了屋子里,关上了窗门。
  阮盈沐在阴影中慢慢吐纳呼吸,调整气息。大约一柱香后,里屋的说话声又模模糊糊地响起来,她松懈了紧贴在墙壁上的脊背,这才感觉到,就这么一小会儿自己的后背已然冷汗淋淋。
  太冲动了,她暗自在心里反省。今日贸然探访,实在是很不理智,如果刚刚被发现了,她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何大半夜悄悄潜入正厢,又是如何避开的下人们。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下看了两眼确定无人,这才顺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一路上冷风一吹,不由地遍体生凉。
  或许有些事情,她不该知道,更不能深究。
  第二日,阮盈沐依言若无其事地继续去萧景承房里抄写家规。
  萧景承又恢复了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自顾自地半躺在床榻上读书,她请安,半天才应了一声,冷淡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直接动笔。
  阮盈沐坐到书桌前,心道这才不过短短一夜,他的脸色为何看起来又苍白了些?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怠感,整个人精气神比昨日差得多了。
  她执笔写字,时不时能听到身后传来萧景承的咳嗽声,半晌后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身子如何,怎么听着咳嗽又严重了?”
  萧景承没有理她,倒是贺章恭恭敬敬道:“回王妃,殿下大约是昨日受了风,夜里又被一只野猫惊扰,咳嗽便加重了些。一早已有大夫来瞧过了,开了几服药。”
  阮盈沐听到夜里受惊,手微微一顿,很快又不着痕迹地继续写了下去,“妾身下回再也不自作主张央求殿下去园子里散步了,殿下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小厮前来通报:“王爷,王妃,将军府差了人过来,说是将军府少将军手下的人,正在前院请求见王妃一面。”
  阮盈沐有些讶然,大哥离家已有三月余,算算日子也应是刚刚回家,怎地第一时间便差人来豫王府寻她?
  在得到萧景承的许可后,阮盈沐起身出去。
  阿木一见到她,便直接冲了上来,又一个急刹车刹停在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边喘气边急道:“三小姐!公子回来了,想请您回府一趟!”
  本来大婚后第三日,她和萧景承就应当回将军府。但是由于他一直在病中,连皇宫里的请安都免了,因此也一并免了回门礼。如今已经过去快半月,她也的确该回一趟将军府了。想到这里,阮盈沐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回将军府一趟,你先回去同公子交差吧。”
  阿木听了直点头,随后嘴巴动了两下,一脸欲言又止。
  阮盈沐见状,温声道:“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无妨,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公子回来后同老爷争执得厉害,两人吵得将一桌子的饭菜都打翻了......后来公子便脸色铁青地叫我来豫王府寻小姐您……”
  阮盈沐闻言微微颦眉,她这大哥虽说向来杀伐果断,但对父亲该有的尊重一点不少,素日里少有争执,今日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你可听到所为何事?”
  “唉,三小姐您回去就知道了!”
  阮斐,安阳将军府大公子,十三岁随其父上阵杀敌,多年来征战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百姓称为大梁第一少将军,深受当今圣上宠信。
  他此次又是打了一场胜仗,班师回朝后受了皇帝赏赐,回到家却不见了一个妹妹。
  接风洗尘的家宴上,阮斐迟迟不见阮盈沐,便询问道:“父亲,三妹妹呢,今日怎的不见出来?”难不成是生病了?
  桌子上本谈笑风生的人都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无人说话,最后还是阮馨娇声道:“大哥你不知道吗?三姐姐嫁人了!”
  阮斐将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放下,“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都不书信通知我?”
  老将军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前线打仗,正是关键时刻,为父不想让你分心。”
  阮斐克制了自己心中的不快,继续问道:“我走之前还未听说此事,如此仓促,三妹妹究竟嫁给了何人?”
  “圣上赐婚,你三妹如今已是豫王妃了。”
  “豫王?”阮斐的脸色骤然一变,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边缘的碗碟都摇摇欲坠,他咬牙质问道:“父亲,您怎么会允许这桩婚事!”
  老将军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将碗碟彻底震翻在地:“混账!你在跟谁叫板!圣上的旨意也是你我能轻易违抗的吗?”
  “您不能违抗至少应该先通知我!您明明知道……”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阮斐阴沉着脸道:“母亲,小妹,你们先回房去。”
  正厅只剩父子两人,阮斐低声压抑道:“您明明知道以豫王的身体是活不长久的,就算他最后能康复,也活不长久。您却这样直接把三妹推进火坑,您是不打算要这个女儿了吗?”
  “皇后娘娘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阮家不嫁一个女儿进豫王府她会善罢甘休吗?你在前线打仗,根本不知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谲。将军府树大招风,表面上皇上宠信于你,暗地里也早起了间隙之心,你三妹依照皇上的旨意嫁入豫王府,不仅能稳住皇后,也能暂且取信于皇上,至少看在豫王殿下的面子上,一时不会轻易对将军府动手。不是万不得已,你以为做父亲的就愿意自己的女儿找这么一个归宿?”
  阮斐一时无话,良久后闭了闭眼,又隐忍地问道:“那三妹的后半辈子呢?”
  老将军长长叹息了一声:“到时候我自会向皇上、皇后求情,再不济还有纯贵妃,总归能说的上几句话。”
  阮斐在心里掂量一番,不再开口,转身几大步跨了出去。
  萧景承咳嗽不止,身子仍需静养,阮盈沐便独身一人回到将军府。没想到恰好碰见二姐姐阮温也回了府,她一进门就见着阮温和阮馨两姐妹不知正在说什么,咯咯娇笑个不停。
  “呦,这不是三妹妹回来了吗。哦不对,现在应该是豫王妃了!”阮温一见她,便阴阳怪气。
  阮盈沐无意与她们周旋,点头示意后便直截了当问道:“二姐姐,小妹,父亲可在家?”
  阮馨不回答她,反而问道:“咦,豫王殿下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阮温用帕子掩着唇娇笑道:“小妹糊涂了,那豫王殿下平日里都不一定起得来身,哪里能陪你三姐姐回门呢?”说罢两人又咯咯笑了起来。
  青莲气得就要上前理论,阮盈沐手一抬制止了她,反而笑吟吟道:“是啊,殿下近来还在养病,连皇上都免了请安礼,自然是不能陪我一起回来。可廉王殿下身体倒是好得很,怎么也不陪二姐姐常回家来走走呢?”
  阮温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众所周知,廉王应算是大梁第一风流王爷,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美人。在她嫁进廉王府前,便有了好几房小妾,近年来又断断续续纳了数十个姬妾,数数总共有十几个女人,个个如花似玉,是真真正正的妻妾成群。廉王日日夜夜在美人乡,能分给她这个正妻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
  她被阮盈沐戳中了软肋,又羞又恼,碍着身份也不好怎么样,气的脸都红了。
  阮馨却见不得亲姐姐受欺负,立马跺脚指着阮盈沐的鼻子骂道:“你神气什么?一个低贱的庶女不就嫁了个病秧子王爷,指不定哪天这病秧子就死……”
  “住嘴!”阮盈沐脸色一变,厉声呵斥打断了阮馨的话。她神色凛然,盯住阮馨的目光里也尽是冷意,周身的气势一时震得两姐妹都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冷声道:“阮馨,你再继续这样口无遮拦下去,迟早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了将军府!”
  阮馨平日里被娇宠惯了,连父亲都很少对她发怒,哪里见过这样声色俱厉的呵斥,一时呆在了原地,半晌居然委屈得红了眼眶,揪着帕子像是要马上哭出来。
  而阮盈沐说罢便转身,冷着脸让身后的家丁将从豫王府带回来的几大箱礼品抬入正厅。豫王得知她要回将军府,虽未能亲自陪同,却也吩咐吴管事从库房里挑了不少好东西让她带回来,礼数上尽量做到周全。
  “三妹,你回来了。”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干净的男声。
 
 
第8章 
  阮盈沐微微一顿,片刻后转过身子来,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大哥。”
  来人身材高大,俊朗英挺,尤其一双眼眸极其深邃。常年习武令他不甚畏惧寒冷,大冬天的也只身着一件长袍,正是大梁第一少将军阮斐。
  阮馨见了自家大哥更是委屈,像一只蝴蝶一样扑进了他怀里,撒娇地喊道:“大哥,阮盈沐她凶我,她居然敢骂我!”
  阮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沉声道“不准没大没小,知道吗?行了,大老远就听见你没说什么好话,你三姐姐训得对,你这脾气就该收着点,否则看你过几年怎么嫁的出去。”
  阮馨一听这话更生气了,一把推开阮斐尖叫道:“你就知道护着她,到底谁是你亲妹妹!”
  “阮馨。”阮斐皱眉,“不要随便乱发脾气。”
  小丫头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到底不敢跟大哥胡搅蛮缠,最后气呼呼地跑开了。阮温小心翼翼地看了阮斐一眼,等他点头开口道:“去吧”,这才追了上去。
  送走了娇蛮的小妹妹,阮斐转而对阮盈沐温和道:“馨儿自小就被宠坏了,你莫要与她计较。”
  阮盈沐宛然:“我自然不会与她计较的大哥,早就习惯了,她也只是有口无心。”
  “父亲上朝还未回来,你与我先随意走走吧。”
  两人清退了身边的侍从,沿着将军府后花园的小路行走。
  其实阮盈沐向来与他并不很亲近,至少未到阮馨那种可以随意扑进他怀里的程度。她不主动开口,阮斐只好率先打破沉默:“大哥这场仗一打就是三月余,连你的大喜之日都错过了,你可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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