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彦彬顿了顿，耷拉下脑袋，低声喃呢道：“所以这份协议，也只是应付一时而已。”
明明知道这份协议存在不了多长时间，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他的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
郑鹏超也看出来了。
纪彦彬说完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是失落和遗憾，好像不希望结束这份合约。
郑鹏超隐约感觉有点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沉思片刻，犹疑地看在纪彦彬，“但是根据墨菲定律，这种合约情侣，最容易弄假成真，你们就不怕真动了感情？”
纪彦彬平静地和郑鹏超对视了好一会儿，忽然咧嘴大笑出声，“那就看谁先失控了！”
噢！原来如此！
郑鹏超明白自己感觉奇怪的原因了。
他成为纪彦彬的经纪人有一年了，不敢说百分百了解纪彦彬，但也有百分之七八十。
就说以他家艺人这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的秉性，他不相信他家艺人会轻易地被顾婉昕那几句话威胁到，被迫签下这份协议。
原来是他早就对顾婉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才会半推半就地同意假扮情侣。
如此一来，他签下这份不平等条约，也就不感到意外了。
郑鹏超了然一笑，起身过去坐在纪彦彬的身边，轻轻按住纪彦彬的肩膀说：“小彬，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顾总是什么感觉？”
纪彦彬佝偻着背，双手抱拳抵着额头，闭上眼睛，苦笑一声说：“很复杂，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吐出低沉的声音：“她、关弘远、我表哥和他大堂哥、还有言家方家的那两个，他们比我们大了几岁，比我们早上学早毕业早接手公司。所以在整个上流圈子，他们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从小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做什么事都会拿来和他们进行比较。”
“大家都是男生，谁也不服气谁。顾婉昕是一个女生，却做得比所有人还要好，我们当然更不会服气。但是在那个中二年纪，我们想的并不是努力学习，而是在那边自我安慰说，要是以后我们接手公司，肯定做得更好。”
说到这里，纪彦彬忍不住笑出声，嘲笑自己的年少天真。
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郑鹏超非常理解纪彦彬，跟着笑了出来。
纪彦彬带着笑容，继续往下说：“直到顾婉昕执掌银龙集团，把银龙集团从第五名升到了第三名，并一直保持住，并且持续增长，向第二名发起追赶。”
忽然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额角的青筋浮现，双颊发红，愤愤地说：“可笑的是许多普通大众，中流社会，还有上层一些老顽固和废物的眼里，顾婉昕只是运气好出生在顾家，是她老爸铺好路，她稳稳当当走上去的。”
他紧紧握住拳头，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嘲讽道：“真是一群愚昧的蠢货！”
郑鹏超担心纪彦彬情绪失控，急忙伸出手拉了拉纪彦彬。
“我没事。”纪彦彬渐渐冷静下来，为自己，也为顾婉昕辩解说：“只有我们才会知道，我们身上肩负的压力是多么沉重。福高富豪榜前十名，每前进一名又是如何的艰难。”
他的声音带着苦闷和心酸，“我们做的每一笔交易，几乎是许多人一辈子无法想象到的数额。一点决策失误，那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纪彦彬停顿下来，郑鹏超倒了杯水给他。
纪彦彬猛灌一大口水，调整了下心情后说：“所以她一个女人做出这番成绩后，就不再是我们不服和自我安慰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他由衷佩服顾婉昕，竖起大拇指。
“当一个人跟你站在同一水平线，或者只比你高一些，你会羡慕嫉妒，会不服气，会想超越她，有时候还会产生极端的想法；可当她站的高度已经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时候…”
纪彦彬干净嘹亮的声音如涓涓流水，满载一船欣赏和赞叹，不疾不徐道来：“你除了仰头望着她英姿飒飒的背影，再无其他念头。”
“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捧着杯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黝黑透亮的眼珠失去焦距，充满迷茫。
纪彦彬身处迷雾之中，看不清自己。
但郑鹏超这个外人看得很清楚，他家艺人那激动的语气，仰慕的神态，言语中不自觉透露出的感情，分明就是沦陷的征兆。
如果现在给纪彦彬一面镜子，他就会看到，他的眼里除了迷茫，更多是炙热的迷恋。
有火苗在跃动，有星光在闪烁。
应该没有人，像他家艺人这样纯粹地对银龙集团顾婉昕动心了吧？
郑鹏超不禁哑然失笑。
他或许很清楚，他和顾婉昕这种从小灌输商业交易利益至上的人，注定不会有太深的交情。
可他赌气进了娱乐圈，阴差阳错的以一种非常弱小的姿态和顾婉昕相遇相识。
顾婉昕对他没有防备，才会选择包养他，和他假扮情侣。
而他潜意识里并不想拒绝，便顺水推舟，让自己得到这个接近顾婉昕的机会。
等到他彻底看清自己心意的那一刻，那就有意思喽！
郑鹏超抽丝剥茧理清楚这一切，瞬间觉得无比放心。
那就听之任之，随他们而去吧。
反正这两个主的感情，也不是他这种小透明能管的。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纪彦彬需要陪顾婉昕演戏的时候，帮忙打好掩护。
郑鹏超轻轻拍了拍纪彦彬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小彬呐，既然目前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意，那就不用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好了。”
“对呀！”纪彦彬一拍大腿，茅塞顿开，“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要玩，我就陪她好好玩一回呗。”
他舒展开身体，顿时觉得身心舒畅，笑着对郑鹏超拱拱手：“谢啦老郑！”
郑鹏超：“没什么，关爱艺人的感情生活，照顾艺人的心情，是我经纪人该做的事情。”
纪彦彬也不客气，厚着脸皮说：“那今后就多麻烦你了。”
郑鹏超谆谆叮咛道：“你们尽量悠着点，别给我整出什么大新闻啊，我这老人家的心脏可经不起惊吓！”
纪彦彬笑而不语，因为这话他没法保证。
郑鹏超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你下午已经彩排过，晚上就不用再练习了，直接洗洗睡了。”
纪彦彬：“我现在心情很亢奋，我觉得可以再练习一个小时。”
***
顾婉昕回到家后，风风火火地将协议书锁进一个盒子里，然后把盒子藏在衣柜的最底层，和许多服装盒混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高兴地把自己摔进床上。
终于把心头一件大事解决了！以后不用担心再被催婚咯！
开心！太开心了！发个朋友圈庆祝一下！
顾婉昕翻身起来，打开微信，选择晚上她拍到的一张彩排照片，一支巨大的毛笔，发布出去。
【今晚的彩排很精彩！期待今年的双十一晚会！】
许多人看到这支跟拖把一样大的毛笔，着实被震撼到，纷纷在下面询问是什么节目，表演者是谁。
【嘿嘿！说出来就没有神秘感了！暂时保密！几天后你们就知道了】
她才不会说，她还有几张表演者挥舞着这只毛笔超级帅气的照片。
顾婉昕继续刷着朋友圈，恍然发现一件事情，她没有加纪彦彬的微信。
两人也算认识这么久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每次都是用微博私信，实时性太差了！
然而打脸就是来得这么快，她刚吐槽完微博私信，下一秒就要乖乖地用私信，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给纪彦彬。
【顾婉昕：188XX，儿砸，这是爸爸的私人手机号码，微信也是这个号码，你都加一下，有事咱们方便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有个小天使一次性送了我128瓶营养液！感谢“DESPAIR”这位小天使！不对，是大天使！Mua！
也感谢之前大家送给我的地雷和营养液！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爱你们！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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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昵称
顾婉昕等了一会儿，私信另一头没有回复，微信列表也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她没再等下去，哼着小调去洗澡。
郑鹏超走后，纪彦彬又练习了大半个小时的晚会节目。
他把自己练得大汗淋漓，身体已经没力气，但那股兴奋劲还是没有发泄完。
纪彦彬拿起手机看时间，如果还早，就继续练一会儿。
结果他看到通知栏有顾婉昕的微博私信，点开一看。
我去！这女人就这么喜欢占他便宜？
纪彦彬忽视掉那两个邪恶的称呼，提取号码添加到手机通讯录，输入名字——顾爸爸，手指移到【保存】准备点下去。
忽然，他定睛一看……
嗯？
我擦！
老子怎么被这女人套进去了！
纪彦彬虎躯一震，赶紧删掉自己手残打出的这三个字。
然而该如何存名字，他确实犯难了。
顾总？
太公式化了。
顾婉昕？
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婉昕？
这…怎么感觉有点亲密呢？
纪彦彬打打删删，思来想去，一个又一个地否定掉。
忽然，他灵光一闪，只保留了一个“昕”字，然后在前面加个阿拉伯数字1。
【1昕】
纪彦彬点击保存，名片排在列表第一个，一点开通讯录便能看到。
他盯着那个名字和那串数字，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希望有一天，你是我那颗唯一的心。
随后纪彦彬打开微信，新好友的列表自动关联通讯录，顾婉昕的微信出现在最上面。
他盯着【顾爸爸】这个昵称，再次沉默了几秒钟。
emmm这女人真的不会遭受来自她父母的社会主义混合双打吗？
纪彦彬默默地点击添加好友，这回在备注栏里输入正常的【顾婉昕】三个字，发送申请。
顾婉昕洗完澡出来，看到好友申请，点击通过，果断把备注改成【爸爸包养的小白脸】。
她看着这个备注，猛地破口大笑，乐得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好半天顾婉昕笑够了，才爬起来吹头发，同时发信息问——
【儿砸，你的手机号码呢】
半分钟后，顾婉昕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她的直觉就是纪彦彬，滑动接听。
“喂？”
“顾总”
果然是纪彦彬，顾婉昕弯起嘴角，亲切地笑着说：“儿砸，你终于给爸爸打电话啦！”
卧日！这女人铁了心要占他的便宜是吗？
纪彦彬脸皮抽搐了下，语气凉凉地问：“顾总，咱们商量一件事吧，能不能换个称呼？”
顾婉昕斩钉截铁道：“不能！”
她呵呵一笑，悠哉悠哉地说：“你现在被我包养了，就要有叫我爸爸的觉悟。”
纪彦彬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握着毛笔的杆，低沉的声音威吓道：“顾总，再这样下去，哪怕被你封杀，我也要单方面撕毁协议！”
这小子竟然敢威胁她？顾婉昕忍不住嗤笑出声，“你小子胆肥了啊！”
纪彦彬对着手机，气势汹汹，“是啊！老子不陪你玩了！你顺着手机信号过来咬我啊！”
连老子都出来了啊？顾婉昕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跟金主爸爸说话的态度？爸爸马上让你从娱乐圈消失！”
又来这招…纪彦彬心累地问：“顾总，你能不能换个套路？”
“为什么要换？最有效就行！”
纪彦彬无fuck说，有心无力地乞求道：“好了顾总我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行不行？”
“这就对嘛，跟爸爸耍什么性子呢？”顾婉昕洋洋得意地大笑出声，“儿砸乖，爸爸先放过你一回。”
纪彦彬：……:)
女人，你给我记着！
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知道，究竟谁才是爸爸！
这一通无聊的对话就此打住，顾婉昕听着纪彦彬疲惫的声音，收起开玩笑的心思，状似不经意地关心道：“小子，你在做什么？”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脆而知性，带有一种关怀的温暖，纪彦彬心头一热，所有的盔甲在此刻尽数卸下。
他也不想再和她斗嘴，吐出憋着的一口气，服软地说：“我刚练习了半小时，现在准备去洗澡休息。”
顾婉昕：“是你下午表演的那个？”
纪彦彬：“对。”
顾婉昕疑惑地问：“我下午看已经很好了，还要练习？”
“为什么不用？”纪彦彬哂笑一声，认真地说：“不到演出的那一刻，就不能松懈下来，该练还是要练。”
顾婉昕忽然哑口无言。
这段时间她和纪彦彬的几次照面都是你来我往的互怼，让她差点以为纪彦彬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人。
然而她好似忽略了好些事情。
片场里的纪彦彬手不离剧本，把剧本都翻烂了，自己和对手戏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单人镜头一次次重来，只为精益求精。
他有天赋，但从不仗着天赋偷懒。
原来她一直看轻了这小子。
顾婉昕勾起嘴角，忍不住心里自嘲一声。
纪彦彬听着那边的沉默，以为顾婉昕在忙，主动问道：“你呢？还在看文件吗？要不我先挂了。”
顾婉昕一启唇，内心的笑声先一步从喉咙里蹦出去，“哈！”
纪彦彬：“嗯？怎么了？”
顾婉昕也被自己的笑声惊到，又笑了声说：“没什么，我刚洗完澡，在吹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