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洲勾起唇,叹了口气:“看着你?哥哥怎么看?你在哪儿啊,洛樱。”
洛樱说话说得很慢,嗓音轻轻柔柔的,视线不知不觉又和那位油腻的平头男子碰上,她快速转开,说:“我在上次我们吃宵夜的烧烤店里,这里有两个男人,他们一直盯着我,我不敢走。”
男人语气低哑,洛樱听见了他拿钥匙和穿鞋的声音:“那就先别走。乖,坐在那儿等我一会儿。”
随后,听见他“嘭”一声,把门给关了,伴着外头细碎的雨声,匆匆赶来。
洛樱摸了摸手臂,右手的小臂内侧被傅依彤抓得破了皮,有黏糊糊的血迹沾在上面。
她撅了撅嘴,用纸巾把它擦干净,刚把脏了的纸巾卷成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就见不远处,男人撑着伞,大步流星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他上身黑T,下身一条黑色的休闲裤,线条流畅,大长腿迈一步极大,没几步就走到了洛樱面前。
雨水把他的裤脚打湿了一半,贴在劲瘦的小腿上。
这人,好像不管怎么狼狈,骨子里隐隐约约的还是能透出一点儿桀骜孤高的帅气来,清冷的气质半分不减。
晶莹的水珠从他下颚淌过,滑进了锁骨的凹陷处。
女孩儿微怔,一时没晃过神。
等她神游回来后,男人已经收了伞,在她面前蹲下,白净修长的手伸出,不紧不慢地撩起她的裤脚,一层层卷上去一点儿,露出柔嫩细瘦的一截脚踝。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说:“回去,嗯?”
天空突然又下起了暴雨,外面大雨滂沱,下得酣畅淋漓,雨势汹汹。
地上行人走过,泛起一层层水花,滴滴答答。
洛樱被沈之洲搂着肩膀,踩上湿哒哒的路面,不紧不慢地打车回了小区。
一直到公寓楼下,沈之洲都撑着伞护着她,伞面大半都在她的头顶,把她整个身子几乎都覆盖了。
洛樱混乱中,抬眸瞅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带两把伞啊?你把伞拿过去一点吧 ,你都湿透了。”
沈之洲无动于衷,依旧是把大面积遮雨的空间留给她,淡淡道:“出门太急了,没想那么多。”
好吧。
洛樱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走进公寓,她的鞋子已经被打湿了,里面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她站在玄关处把鞋子脱下来。
沈之洲一进门就问她:“难不难受?”
洛樱头发被打湿了一点儿,下半身几乎全湿,鞋子也湿透了。
这雨实在是太大,还是在有伞的情况下,难受是肯定的。
但,沈之洲的状况比她更惨烈,脸上细瘦的颚骨处尚流着清透的水珠,浑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
他说:“快去洗个澡吧,不然感冒了。”
洛樱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他进客厅随手拿起毛巾搓头发,暗笑了声,像在故意逗她:“我?你想和哥哥一起洗啊?也不是不行。”
“……”洛樱语塞。
这个人,好不要脸。
他默了默,又说了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行了。”洛樱瞪他一眼,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耳朵都烧红了,喝道,“谁说要跟你一起洗了,你想得美!”
说完,洛樱拿衣服进了浴室。
沈之洲勾起唇,心情很好的样子。
“对,是我想得美。”
-
洛樱一个晚上没回寝室,林悦不放心,发了条微信给她:【洛樱,你快回来吧。寝室快要门禁了,外面不安全。】
洗完澡的洛樱,一边搓头发,一边盘腿坐在沙发上回复:
【我不回去了。对不起,林悦,这几天在寝室你肯定也很不好受吧。我想好了,我真的不回去了,我也已经很累了,并不想上个大学把大家都弄得那么疲惫。我想象的大学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还是谢谢你,林悦。你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没有对我恶语相向的人。】
林悦:【你怎么了,洛樱。你要干嘛?你别吓我啊。】
洛樱笑了笑,慢吞吞打字:【没事儿,我就是可能不住寝室了,但我们还是好朋友。】
说开了之后,洛樱心情好了许多,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沈之洲洗好,穿着上衣长裤出来,裤头松松垮垮,他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走过去,坐在洛樱身侧。
洛樱乜了他一眼。
沈之洲倒了杯水喝:“说吧。”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洛樱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可是这要怎么说啊,说她揪着别人的头发,把人家头皮都快扯掉了,宿管阿姨过来臭骂了她一顿,然后迫不得已,才离开了寝室……?
洛樱不想说,这太有损形象了,试探着问:“我能不说吗?”
“不行。”沈之洲按了按额角,似乎很累,但依旧保持着精神,抬起眼来看她,笑道,“小孩,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洛樱气结:“我怎么了?”
“大晚上的,你打电话给哥哥,让哥哥看着你,管管你,让哥哥来接你回来。”他偏过头,漆黑的眼眸直视着她,“哥哥就关心一下,问问你怎么回事儿。你什么都不说,说得过去吗?”
洛樱瘪了瘪嘴,吐吐舌头:“好像是说不过去。”
沈之洲:“那开始吧。”
“可是……”洛樱给他打预防针,小声道,“你别被吓着?”
沈之洲:?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行吧。”洛樱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晚打架的前因后果,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温吞地说,“就是……就是我们寝室有一个女生,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在造谣我诋毁我,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然后我就气不过,上去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打起来了。”
“说你什么了?”沈之洲语气冰凉,神情严肃了许多,仔细去看,还能看出他眼中盛着的微怒。
洛樱知道他生气是因为关心自己,可是,这种关心在这半个月的校园生活里出现得太少了,以至于现在看见沈之洲的神情,她都有点忍不住,差点就全盘拖出。
但仔细一想,刚刚傅依彤造谣的是,她和沈之洲……
算了算了。
洛樱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没事儿,反正她说的都不是真的,也不用放在心上。可是,哥哥……”
“……”沈之洲瞥她一眼,这一次并没有因为她喊了“哥哥”而出现眉目松动。
“我能不能不住校了呀?我先暂时住在这里,等我熟悉了这边的环境,找到了别的住的地方,我才搬走,可以吗?”
“不可以。”
洛樱一时语塞,怔在了那儿。
她觉得他怎么也应该会答应了,这爽朗的拒绝,让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还没问出“为什么……”
男人就开了口:“小孩,你当哥哥是什么人啊?”
“……啊?”洛樱没明白他的意思,“就……哥哥啊。”
“你也知道我是哥哥啊?”沈之洲脸色瞬变,变得不太好看起来,“有人欺负你,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是觉得哥哥看不出来,是吗?”
洛樱一听,垂下了脑袋,瞬间觉得没了底气。
她小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沈之洲没回答她的话,反问:“要不是今晚打架闹那么大,不好意思回学校了,又下雨,无处可去,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嗯?”
洛樱想了想,摇头:“不是的。我会反击的,我也拿水泼她了,也扔过她的水杯,也揪了她头发。我就是做不来,她那种……背后损人的事儿。”
沈之洲气笑了,耐着性子问:“那她有没有打你啊?刚刚有没有受伤?”
男人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像亲密无缝的恋人一样,毫无顾忌地察看着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
洛樱皮肤很白,没一会儿,沈之洲就发现了她小臂内侧的伤口。
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斥道:“下次不要打架了。女孩子打架多不好看,要是有人欺负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然后,你帮我打她吗?”洛樱想调节一下此刻压抑的气氛,没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沈之洲看着她,小姑娘莹白的皮肤细腻得如羊脂玉般,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鹅蛋脸,明眸皓齿,漂亮的双眼似盛了光,比窗外的漫天繁星还要好看。
他侧耳歪头,没忍住笑:“也不是不行。”
“……”
夜晚,勾月悬挂。
临睡前,洛樱拖住沈之洲,问:“那我住的问题……”
“我说不行就不行。”
洛樱无语了:“干嘛啊?你怎么这样……我就住一段时间,我真的不想回去再看见她了,这几天在学校我好累,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防她,反击她。”
“那你就告诉我,她诋毁你什么了?”
“……”洛樱咽了咽唾沫,迟疑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嗯。”
洛樱作出最后的抵抗:“不说不行吗?”
“不行。”
“那好吧。”洛樱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地开了口,“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她说,她,她说我……我把你给上了。”
“……”
“……”
漆黑的深夜,寂静无暇。
空气像被人撒了凝固剂一般,窒息。
洛樱小心翼翼地瞅了沈之洲一眼,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瞬间仿佛慢镜头回放。
没几秒,她就脸红了,耳朵尖滚烫滚烫的。
早知道,打死都不说了。
沈之洲干咳两声,揉了揉她脑袋,笑出了声。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
肩膀微颤,细碎的笑声从喉咙中发出,一直笑个不停。
洛樱艰难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沈之洲没回答,接上他刚刚的话:“……想住就住吧。”
洛樱愣了几秒,才懂这句的意思。
她“哦”一声,回房睡觉去了。
-
另外一边。
沈之洲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把被子拉高,盖住自己。
十分钟后,被闷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儿焦虑,又热又烫的。
最后,忍无可忍,走进浴室。
很快,里面就响起了花洒的水声,淅淅沥沥的,像夏末的雨,三分滚烫七分冰凉。
直到天亮,他都没想明白。
到底是因为她说的那个“上”字,还是今晚那小姑娘异于以往都格外不同的表现,害得他一夜孤枕难眠。
-
翌日一早。
洛樱比往常都要早起,她快速跑进洗手间洗漱。
出来时,冷不防撞进了某人的怀抱中,温暖,柔软的。
她吓了一跳,赶紧逃离开,盯着他看了半响:“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啊?你一晚没睡吗?”
“嗯。”
“……”
“干嘛不睡觉啊?”洛樱抿了抿唇,对着镜子梳了梳头,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训练也不用这么拼吧?别通宵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奈何沈之洲没听她的话,晨光下,单手插兜倚在墙边,眯起眼来看她。
“什么时候搬东西回来?”
“搬东西?”洛樱想了想,斟酌道,“不急。你有空再说吧。”
沈之洲:“就今天吧。”
“今天?”洛樱讶异道,“你今天没事干吗?不用去俱乐部?”
“一个多小时还是能腾出来的。”
洛樱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行吧行吧。”洛樱打开门,临走前摆了摆手,“你大概晚上五点过来,然后给我打电话。”
-
洛樱昨晚离开寝室的时候并没有拿太多东西,只抓着手机,其他什么都没拿。
如今手上空空如也。
她匆匆赶回寝室,一股脑儿把今天早上上课要用到的课本还有文具塞进书包。
傅依彤恰好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她看见洛樱愣了愣,欲上前拽她,好好算算昨晚的账。
但一想到待会儿还要上课,万一厮打起来,把妆给弄脏了就得不偿失了,只能冷笑了一声。
抱臂上前:“呵,终于肯回来啦?昨晚又去哪个野男人家借宿去了?”
洛樱无声轻扫她一眼,又快速撇开,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和你有关系?”
“怎么?”傅依彤轻哼,“舍友关心一下都不可以?”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昨晚掉了多少头发吧!”
一提起这个,傅依彤就来气,跺脚瞪着她走出寝室的背影,大喊:“洛樱!!!我不会放过你的!!!”
下午四点五十分。
洛樱一下课,就回寝室收拾东西,她先把日常最需要用的物品塞进书包装好,其他东西慢慢来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