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火大到用铅笔戳人。
宋敬冬啃完西瓜擦擦嘴,笑眯眯道:“谁说我不去送了?送是当然要送的,不送白不送。我就是故意留下来看看您能忍多久嘛。”说完就跑,后头果然遥遥追上来一声:宋敬冬你今晚别想进家门。
诶嘿嘿。
做人还是主动讨打比较快乐。
他慢悠悠往前赶,正巧一伙人正在聊封家。
“他们家到底干嘛的?”
王君近来热衷于收集写作素材,对万事万物抱着细致的观察力。捏着下巴就说:“我老觉得那男的怪怪的。”
徐洁拆台:“你最近看谁都怪。”
“主要那男的自个儿提出二十倍赔偿,前头表现得特别好,很讲理。转眼七十五块钱打借条就腆脸贪一盘鸭?他家到底有钱还是没钱?”
“还算有钱。”
光头查过章程程,沿着线查到封家去。发现这是个极其好运的一户人家。
原本穷困潦倒朝不保夕,孩子生一个死一个,都是没有出生证明的黑户。小儿子难产去了医院,眼看着大笔医药费补不上了,凑巧北通出了‘新城新气象’的口号,同时出台拆迁补贴政策,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
这么多年来封家夫妻捏着老本过日子,除了儿孙便舍不得多花半分钱。
隔壁邻居说封家最能耐的事儿就是酱油没了,活生生靠借用撑了大半年。如此吝啬到令人发指,自然没人肯跟他们家来往。老太太借无可借,这才拉长脸去杂货铺子买了一袋的酱油,还一路骂骂咧咧,指桑骂槐。
邻居还说了,封家儿子要是不酗酒,其实很不错。
封一行在北通第一、全国排得上号的钢铁厂做主管,工钱够够的,工作服都特别干净洋气。日后封家老本花完了,光靠他养活一大家子不成大问题。
“那不是我舅的厂子么?”
徐洁学着电视里的坏女人,神气在在地翘着兰花指:“宋千夏,只要你以后作业借我抄。我一个电话过去,立马让他丢饭碗信不信?”
陆珣丢给徐洁一个充满肃杀气的眼神,淡淡道:“我能让他丢饭碗,再吃上十年牢饭。“
你能吗?
挑衅的反问没说出来,都藏在他的尾音里了,傻子才听不出来哦。
好争强好胜一男的。
徐洁无语,王君抚额,阿汀默默地憋笑。
宋敬冬在后头听了半天,一手搭上陆珣的胳膊:“你可别动他。他要是丢了工作吃牢饭,那对娘俩不得回到章家来?到时候天天作妖,惹我妈生气,最倒霉的就是我。”
陆珣目不斜视,打掉他攀关系的手,别过脸去只看阿汀。身体力行地表示:你倒霉你的,与我无关。
总算体会到老妈子的窝火了。宋敬冬笑得狡诈:“第二倒霉是我爸,第三就轮到你。”
陆珣还是不看他,冷漠。
“我也觉得不要管他们吧。”阿汀慎重地想了想,觉得那家人气场古怪,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不能轻易在背后动手脚,不然被封家发现了,缠上来,非常的难解决。
陆珣低低应声。
兄妹俩明明是同样的意见,宋敬冬得到的是黑漆漆的后脑勺,小姑娘得到的是一个好。两相对比,简直是大型偏心现场。
当哥哥的笑容逐渐暗淡,王君则在一边乐得拍大腿:终于不是她单独受伤害了!真爽快!
动作太大,引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王君深刻记得陆珣的记仇,一秒扯开话题:“陆小子你现在有钱有势,混得很不错嘛。”
“还行。”
“他很厉害的。”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阿汀抬头瞅瞅他,是在问他能不能说。
陆珣淡淡垂一下眼眸,表示应允。
阿汀这就眼睛亮亮地说起来:“他有办公室。”
“哇哦!”
“办公室很大,有两个冰箱。”
“哇哦!”
“有七个员工,就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
“哇哦!”
王君可配合了,一口一个哇哦。徐洁本来嫌她们幼稚,后来大约觉得自己没有互动太孤单,大声感叹起哇塞,非要跟王君比出个嗓门高低。
路上凉风习习。
小姑娘的侧脸朦胧,白嫩得如同奶脂。不知怎的就越说越欢喜,活像她自个儿做成了多么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时不时还转过来冲他笑,梨涡一闪一闪的。
陆珣被她笑得心软。
一大块的心脏都被肮脏污浊的人事物糟蹋透了,变得又黑又冷。只剩下心尖尖这点纯粹的地方,因为她而软得一塌糊涂,暖得毛毛绒绒。
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底下。
这是依依不舍的圣地,王君敏锐地捕捉到不详预感,说声再见扭头就走,坚决不给自己一丁点受伤害的可能性。
“再见咯。”
徐洁也走,剩下阿汀左看右看,犹如千古以来的男人夹在老妈子与女朋友之间一样,她在哥哥和男朋友中间进退两难。
陆珣望向宋敬冬的视线很不善。
阿汀双手合掌作摆脱状,“能不能让我们说说话?”
老哥哥煞有介事地拨了拨刘海:“我背负着全家的使命来盯着你俩的,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在我面前说,我保证不告密。”
陆珣:“快滚。”
阿汀:“就两分钟。”
老哥哥继续死皮赖脸,继续扯:“你们可以把我当成一颗高大伟岸的树,一根正直的电线杆,或者牺牲自我照亮他人的路灯。我都不在意。我用我的理想和人格发誓,不管你们说了多么肉麻的情话,多么煽情的告别语,我绝对绝对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只要你们不进行任何肢体上的过分接触,我就是一颗高大伟岸的树,一根正直……”
不进行肢体接触。
个屁。
宿舍关门在即,宿舍大姨虎视眈眈。四下左右都没人,唯独灯光边缭绕着细小的蚊虫,树木沙沙作响。
陆珣当机立断地抬起胳膊,一巴掌盖着宋敬冬的脸左转四十五度。手指挡着他的视线,同时低头亲上小姑娘的唇。
“后天有空。”
他说:“我来学校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猫:打群架我是mvp
陆:秀恩爱我是mvp
冬:论讨打我是mvp
碎碎念:章程程算是典型的可怜可恨反派角色,就不说她到底是先天性的表里不一,还是后天性被偏心被身心虐待导致的压抑了。我不觉得人天生性格是相同的,但觉得环境后天影响更大8。
这个角色我还挺喜欢的(不是性格也不是作用的喜欢,是表达上的喜欢!
一个是恶意:无缘无故能够因为自己窥探到的东西,对别人产生莫大的憎恨。写的时候发现有1点点东野圭吾《恶意》的那层意思,不过当然没有那本书来得深、震撼(安利!!
一个是家暴:在前面稍微表述了点,这里也有更加戏剧化表现她之前对丈夫的家暴的体谅。
因为我发现很多婚姻、恋爱关系中都有:他平时对我很好,只是偶尔会打我、拆我快递跟踪我等等。但他平时对我很好,而且很快会道歉的!我到底要不要给他机会?
就很多这种求助,我看得非常非常非常迷幻。
所以前面陆珣是家庭中母子关系的家暴,这里重新拎出夫妻关系的家暴来写了(反正是家短里长,就允许我任性点哈哈哈哈
章程程到现在还是怨恨别人,没有多去责怪丈夫。她的结局不会很好,以此表达我的态度:绝大多数情况下,家暴零容忍。尤其女性要果断,该分则分,别再惦记以前所谓的情分!清醒1点!家暴打死人很多的!!
第69章 你别乱跑
转过四楼中层转角,迎面撞上了宋婷婷,刹那间仿佛回到开学报到的那天。
她冷一张艳脸站着,投来的视线里带有天然的优越感。似乎她生来高高在上,而你不过是众生中的蝼蚁,永远只能遥遥远远地仰视她。
不过说起来,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
原本没在意,直到某天突然发现宋婷婷那些价格不菲的首饰化妆品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床廉价枕头被子积了灰——大家这才意识到宋婷婷不打招呼搬走了。
后来大半个月寝室里也没人见过她,只是貌美又出格的女学生备受关注。她的传闻数不胜数,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一耳朵。
比如风流大少金盆洗手,甘愿拜倒在宋婷婷的石榴裙下,被她迷得要死要活。
南家父母十分满意宋婷婷,几乎将她当成未来媳妇儿对待。不但在学校里弄个寝室让她独住,还给他们两个小年轻买了套房。
比如宋婷婷有意进军大屏幕,南家二话不说启用人脉为她牵线搭桥。如今好多一流剧本在手,凭她那张脸,假如时日定能名气大燥。
还有宋婷婷的新寝室在二楼或是三楼,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五楼。
来找人?
来拿东西?
无论如何,阿汀不太关心宋婷婷。
她收回视线,这回连陌生的笑容都不给。径直往上走,就当没看到这个透明人似的。
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拦住她。
“我有话问你。”视线不看她,宋婷婷的嗓门压得低暗,好像要谈及一些不容泄露的诡秘。
越过阿汀往下走,但身后没有追随而来的脚步。
宋婷婷偏过头,用一种表姐对表妹理所当然的口气催促:“再不走就熄灯了。”
“可是我没话要问你。”阿汀不动脚步,光用一双流动着明净的眼睛看她,嗓音清而糯糯。
宋婷婷被看得莫名烦躁,没心情再扯东扯西,单刀直入地问:“你爸妈都来北通了?”
“今晚开始在美食街摆摊?”
“你也去了?你每天都去?”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甩过来。阿汀仅是微微歪过脑袋,不回答。
“哑巴了?”
宋婷婷皱了眉毛,带点儿刻薄:“以前不是伶牙俐齿的么?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阿汀浸在光晕里,笑了笑,笑得灵动剔透。如溪流般无声无色,偏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甜味。
真是毫无长进的做作。
宋婷婷回以轻蔑的笑,“笑什么?”
“没笑什么。”阿汀回了。
她挑衅:“原来你还会说人话。”
她眨眨眼:“想说的时候我就说。”
一来一往如同拍皮球,双方皆是不痛不痒。倒是熄灯的打铃声骤然响起,粗得刺耳。
没时间多说了,宋婷婷冷冷丢下警告:“你最好老实呆在学校里,别再去摊子找风头。”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想惹麻烦就别去!”
什么麻烦?
她故意不说清楚,转身就走。
一直走下半层楼梯,心底嘲笑小丫头片子就是手段高见识低,不禁吓。冷不丁头顶传来字正腔圆的一句反驳:“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脚长在我身上,只有我能管它。”
意思就是她没资格管。
呵。
宋婷婷沉下脸,“你别后悔就行。”
“应该是你别怕我就行……?”
宋婷婷猛一下仰起头,几乎用眼神割着她的喉咙,牙缝里挤出六个字:“我能怕你什么?”
阿汀天真地笑:“别怕我去摊子啊。”
“你!”
意料之外地被戳中马脚,宋婷婷快步离开。
背后仿佛紧紧粘着那道声音,如同鬼魅附在耳边吹气儿,反复念叨:你怕我,你别怕我。你多怕我,你是不是怕我?
砰!
她面色铁青地甩上了门,声音响彻上下楼。
“要死啊?破坏公物扣学分知不知道?!”
准备查房的宿管大姨骂骂咧咧,阿汀无辜揉揉脸,一溜烟跑回寝室,争分夺秒洗澡去。
*
接下来两天是掰着手指头过的。
分分秒秒一会儿长得没边,一会儿短得离谱。四十八小时在手指缝隙里流逝过去,阿汀一睁眼就往阳台跑。
果然捕捉到那抹高高瘦瘦的身影,真好。
小丫头捧着脸笑了一下,钻回寝室打开灯,这边拍拍床铺那边掀掀被子,日常为室友们提供温馨叫醒服务。
小书呆子碰了就醒,从来不用人多做操心。王君永远在坐起、倒下两个动作中没有灵魂的徘徊五分钟,再眯着眼睛颤颤巍巍去洗漱。
最棘手的当论徐洁。
捂上被子不看不听不知道,你再催,她就发大火。
这会儿火气已经发完了,正披头散发抱着被子发呆,突如其来一声:“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我要退学!不退学就跳楼!”
书呆子默默推眼镜,习以为常不意外。
王君刷着牙,日常火上浇油:“跳楼容易碎脑壳,一脑子浆到处流。死了还要登报纸,死得太不光荣了,我还是建议你忍辱起床。”
“我不!我就不!”
徐洁满床打滚,王君神来一句:“别滚了,我看你滚就想起那个志宝。“
“什么?!”徐洁一跃而起,生气蹦床:“脏兮兮的穷光蛋能跟我比?谁准你看着我想起他了!我打死你!”
王君勾手指:“来啊,你下床打我啊。”
“我不下床照样打你!”
徐洁往外探身,抓着枕头狂打。
王君吐了漱口水,伸手扯来自己的枕头,大清早拉开一场枕头大战。打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毛絮乱飞,整整持续了十分钟,两个姑娘胳膊酸了,异口同声地宣布:“停!中场休息!”
呼呼呼。
徐洁挂在上铺喘粗气,发现阿汀犹如老僧入定,始终对着镜子编头发,一点没被枕头大战所吸引注意力。竟然没来劝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