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咚太郎
时间:2019-09-25 08:20:46

  整个世界都是凉滑的,隐约的雾气缭绕。阿汀在雨中胡乱跑着,一双脚踩进一洼又一洼的小水塘中,飞溅起万千透明的小小水花。
  雨水迷了眼,差点被路边一块石头绊倒,但陆珣伸手一拉,歪歪斜斜的重心就被扶正了。
  自身的温度被雨浇灭,很冷。
  独独紧紧握住的地方,干燥的掌心相互交叠,连雨都打不进来,很烫。
  刘大姐家离小别墅不过半条街,十分钟不到的跑程。那辆黑漆漆的私家车依旧停在原地,拉开车门,淋透了的小姑娘被麻溜儿塞进车里。
  陆珣绕到后备箱拿了毛巾毛毯,旋即钻进车里。砰的一声,车门把雨关在外头。
  他淋得更透。
  满脸的水,沿着肩脖脉络不断往下淌。头发湿软软塌着,没了形,细碎发丝快把眉目遮光了。
  这时候的陆珣没了威风,没了西装革履的体面。学校同学们口中凶狠的总教官,现在就像是长毛焉巴的狮子,杀伤力仍在,威慑力却大大下降。莫名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狼狈,甚至有点儿可爱。
  罪魁祸首的阿汀,看着忍不住想笑。
  扬起的嘴角落在陆珣的余光中,他利眉稍挑,像堂堂大人被小屁孩耍了一通那样,似笑非笑:“现在高兴了?”
  阿汀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高兴。
  真奇怪,明明淋成两只落汤鸡了。毛衣吸水变得沉沉,手脚反而轻盈起来,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非常的舒坦。
  “冷不冷?”
  他俯身过来,用大大的薄毯一下把她包起来,裹粽子似的。阿汀抹了两把脸,他凑得更近,手上盖着毛巾,细细在她白净的面上擦拭。
  “我自己能——”
  “别动。”
  清糯的一把小嗓子,被他沉沉的喉音打断。依稀辨出不容抗拒的语气,阿汀不动了,眨眨左眼闭闭右眼地配合他。
  温热的指腹隔着一层毛巾,抚过眉梢眼角,在一点红痣上划过。它如同国王野兽,肆意游走在自己的领土上,在柔软的下唇停顿良久,转而围着小巧的耳朵擦呀擦。
  他的眼睛变了,变深变暗变复杂,涌起成年男人许多念头。不谙世事的阿汀尚未知晓这一层,光是大睁着眼睛,察觉他下睫挂着一点剔透的水珠子,要掉不掉晃荡好久。
  在眼皮子底下晃的特别得意洋洋,阿汀不假思索,派出手指头小心碰了它一下。
  只见那排纤细的眼睫颤了颤,水珠滴落在她的手上。来不及追究它的最终去路,手腕,已经被他狠狠拿捏住了。
  茫然抬头,紧接着跌进他澄澄的注视中。
  恍惚之间变成猎物,莽莽撞撞走进精心布好的陷阱里。猎人收网干脆利落,猎物还栽得一头雾水,弄不清楚目前的危险局势。
  “陆珣……?”
  时间仿佛陷入静止,哗哗雨声越来越远。只剩下手被抓得疼,她挣了挣,他放松力道,但到底没有放开,不肯还她完全的自由。
  “我说过,别再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怪物。”
  眼眸渐渐眯起,连带着眼瞳中的她被压缩,被锐利的锋芒笼罩。
  做错了什么吗?
  阿汀想不出所以然,很小声地解释:“没有。”
  从来没有当作怪物看待。
  “那你就该小心点。”
  他慢慢放了手指,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指尖勾下发圈。拨开打成辫子的长发,漫不经心继续用毛巾擦干。
  阿汀昏头昏脑盯着他看,对他的话语仍然似懂非懂。
  是不准随意触碰的意思吗?
  可是。
  侵略性很强的人分明是他,总在角落里不打招呼地冒出来。把手递过来,把影子罩下来,自始至终没问过她肯不肯。
  “不公平。”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不公平。非常讲道理的姑娘阿汀,满腹疑团:“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我不可以?”
  “哪样?”
  抓手腕亲耳朵擦脸擦头发,他为所欲为来着。阿汀抿唇:“就那样。”
  “哪样?”
  “那样。”
  “那样是哪样?”
  他的嘴角散漫上勾,带着冷冰冰的玩味。
  气氛出现微妙的变化,有人仗着成年男人的身份,好像知道多么了不得了不得的内幕。觉得她是个一无所知的丫头片子,好欺负好打发似的,故意的恶劣的逗她。
  阿汀破天荒的冒出小性子,别过脸去:“不跟你说了。”
  仿佛在说我要和你绝交,孩子气透了。
  陆珣动了动嘴角,继续耐心帮她擦头发,像个任劳任怨的擦头工。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一声,“因为你不喜欢我啊。”
  又是那种理所当然的低微的语气。
  小半的自嘲。
  男人是劣根性的动物,浓重情感翻涌,恨不得剥皮抽筋将两幅血肉完全缝合在一起。
  无论怎样克制,想亲想抱渴望更多。脑子里充满肮脏的卑鄙的,原始的猛烈的念头。这是近乎本能的东西,全靠着一颗糖一个笑饮鸠止渴,白日里压制住它的蠢蠢欲动,装出一副干净体贴的壳。
  这层伪装又实在岌岌可危。
  任何不期然的接近,触碰,都能轻而易举地让它分崩离析。天底下的男人都有另外一面,只想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狭小闷热的车里来一场抵死的斗争。
  这是年少轻狂小怪物没有的本性,是男人少有例外的本性。她不懂,暂时不能懂。
  要是连精心塑造出来的外壳都不喜欢,贸然袒露出底下糟糕透顶的骨肉,只怕吓住她,更惹她厌恶。
  头发擦干了。
  陆珣重新帮她重新束起头发,十指在发间穿梭,手法生疏,连最简单的马尾都束得松松垮垮。
  阿汀差不多埋在他的怀里,鼻尖碰到冰冰凉凉的毛衣,眼睛望着座位间悬挂的镜子,能看到他垂下眼眸,一脸认真琢磨绑头发的神情。
  再摸摸乱七八糟的头发,忽然就不想跟他赌气了。
  我们来聊聊喜欢的事情吧。
  只考虑了两天,但也算深思熟虑,大致有了想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传达心情,偏在这时,后车座上的猫一跃而起,发出一连串叫声。
  “喵喵!”
  你们去哪儿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为什么偷偷去玩不带上我?!
  它虎头虎脑地跳过来,非要钻进阿汀的小毯子里。喵喵着‘我也要玩我也要小毯子捂肚子’,被冷酷无情的陆逊捏住后脖子皮,仍然挥舞着四肢,探出爪子勾住毯子不松手。
  “松开。”
  “喵喵!”
  “松。”
  “汪汪汪!”
  不松不松就不松,猫大爷光荣负伤,一点儿不怕长大的小怪物对它下狠手。自顾自朝阿汀伸手,一副要抱抱的狡猾姿态。
  “让它呆着吧。”
  阿汀果然中招,抽出一截毯子盖住它。
  猫当即找准位置,蜷缩起身体,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瞄着陆珣的眼神挑衅十足。
  陆珣则是擦着湿发,还它一个轻蔑的瞥眼。
  一人一猫目光交汇,有如电光石火噼里啪啦,一时间比外头的风雨更大,大有斗个三百回合誓不罢休的气势。
  “要回学校了吗?”
  和平主义者阿汀介入斗争。
  “有别的地方要去么?”陆珣收回目光。
  阿汀摇头。
  她答应过王君,下午她看看武侠初稿。结果在刘大姐家里吃了饭,磨蹭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两点多。是该回去了。
  陆珣没说什么,启动车。
  开车的时候不适合讨论太过重要的话题,免得分散司机的注意力。阿汀偏头看着玻璃窗,看着玻璃窗上映着的陆珣侧脸,默默将喜欢的话题暂时压在嗓子里,准备另找时机讨论。
  没想到这一压就到了晚上。
  车辆轻微的颠簸太有利于睡眠,向来作息规律有午睡习惯的阿汀,不知不觉盖上了眼皮,睡得天昏地暗找不着北。
  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大暗,车停在路灯下。阿汀身上盖着两层毯子,热乎乎的。只动了一下,膝上的猫昏昏醒来,撒娇似的喵呜一声。
  “醒了?”
  陆珣的声音,也带着点懒倦。
  “我睡了很久吗?”
  “七点多,饿么?”
  真是睡了不少时候。
  阿汀摸着肚皮表示不饿,“我得赶紧回去了。”
  沉默持续片刻,陆珣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总觉着这份沉默里头藏着点不高兴的神色,但下一秒,他已经伸手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好像耽误了他不少时间,阿汀没准备再让他一路送进寝室去。自个儿开了门,轻轻说了声:“那我走了。”
  “坐着。”
  他把车门拉了回来。
  不紧不慢伸手到后车座上拿了把伞,开门开伞走到她这边,这才拉开门说了声下来。
  我自己会开门的。
  我会撑雨伞也认识会寝室的路。
  这种话在他面前通通不作数,阿汀也就不说了。老老实实下了车,钻进他的伞里。
  关门时候猫跳了出来,巴着毛衣搂住她的胳膊。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阿汀只能挠挠它的耳朵,带上它一块儿走一段。
  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不乏年轻男女羞怯怯躲在一把伞下。天空中落下连绵的雨,莫名将人们人们划分成灰的伞花的伞,一朵伞下一方小小的天地,不受任何侵扰。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说笑声不断经过身旁。阿汀抱着猫,小心看了陆珣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更自然的,捡起喜欢的话题来聊。
  心里徘徊着莫名的紧张。
  他把伞压得很低,雨进不来别人的眼神也进不来。相对应的,他得弯腰,潮湿的发烧时不时刮蹭过她的耳尖,有种更加莫名的温馨感。
  舍不得打破。
  温吞吞走在情人路上,脑海里回荡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传说。接着又意识到,他们走过两回坎坷石子路,至今不算有情人,更别提眷属了。
  一条漫长的路即将走到尽头,阿汀悄悄仰起头,浮光琼影的一眼偷窥。他冷峻的轮廓落在夜里,洒下小片路灯光,朦胧得恰到好处,近乎有着钢铁软化的温柔。
  “陆珣。”
  她揉着猫提醒:“头发,不吹干会头疼的。”
  嗯了一声,他有些散漫。
  准备出口的下一句,就是聊聊喜欢的事儿。
  走进光影绰绰的树荫里,阿汀手上动作慢了。正要开口的瞬间,前头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
  “可算是回来了。”
  宋敬冬微微的笑,直起脊背来,目光在自家妹妹身上停留一瞬,久久落在陆珣的面上。
  *
  宋敬冬在宿舍楼等了一天了。
  大早上听闻新生暂停军训,本来想看看自家小胳膊小腿的妹妹情况怎样。顺便带她出去逛两圈,省得南培闻风而来,又是一番纠缠。
  托人上楼带个话,老半天后只有半睡半醒的王君,打着哈欠儿走到一楼。左一个狗陆逊,右一个不要脸,好说歹说清楚才得知,陆珣拐着小丫头出去看房子了。
  以为中午能回,结果没回。以为下午总该回来,还没回。宋敬冬一鼓作气守到晚上八点,差不多要找学校举报所谓的总教官不务正业,瞎拐带学校女同学时,俩人终于撑着一把伞慢悠悠回来了,犹如饭后散个步似的闲散。
  “我打电话说了的。”
  小丫头还算是有良心的,内疚又不安地解释:“那时候你不在寝室,有个同学接了电话,说会帮我传话的。我以为......”
  说着对不起,脑袋耸拉下来。
  身旁的男人就丧尽天良了,一个招呼不打把清白大姑娘带出校门,面对人家正儿八经的亲哥,那张脸仍冷冷懒懒搁着,半点不客气。
  真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野小子么?
  不禁有点儿怀疑。
  手头有个最好的检验法子,宋敬冬露出标准阴险狡诈的狐狸笑容,亲切朝阿汀招招手:“过来过来,让哥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或是被狗爪子抓了挠了。“
  狗爪子?
  阿汀不明所以。不过兄妹俩感情好,她下意识要过去,肩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沉甸甸压在上头,不容动弹。
  一如既往的做派。
  连同父同母的亲哥都不让碰,小气死了蛮横死了。除了那个陆珣,天底下再没这么不讲道理的家伙了。
  宋敬冬心里有了答案,架不住手痒犯病。小丫头过不来,他就自个儿三两步过去,朝着陆珣微微一笑。紧接着伸出手,非常熟络非常自然地掐住阿汀的脸皮———
  扯一扯捏一捏,分分秒秒都在恶意挑衅。
  因此陆珣也扯了扯嘴皮,带着淡淡的嘲笑意味,口齿中溢出一个杀伤力巨大的词:“单眼皮。”
  旋即眼不带眨,干脆利落啪的一个巴掌,盖掉他不合时宜的捏脸皮的爪子。
  疼疼疼疼疼。
  臭小子力道比以前更大了!
  宋敬冬收回红通通的手背,边晃边笑着对阿汀说:“行了你上去吧。”
  你们呢?
  阿汀迟疑,不放心留下这两个幼年仇敌。
  “我们男人之间有男人的严肃谈话,不适合你听。赶紧上去洗澡睡觉。”
  “谈话。”
  阿汀板着脸:“不是打架?“
  宋敬冬摆摆手:“胡说,你哥我看着像是爱打架的人吗?”
  不像。
  但你看着真的挺欠揍的。
  她眼里满是怀疑,逼得亲哥举手发誓:“不打架真不打架,我敢打架就让妈赶来北通打断我的腿行不?”
  勉强算行吧。
  阿汀点点头,再去看陆珣。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一眨,无声询问:你呢?
  “不打。”
  除非他欠揍得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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