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荀停下脚步:“怎么就拿了银子?”
其它就没有喜欢的?
二人正好停在一家首饰铺子前。妙芜转头看见,忽然想起她的发梳不知怎么掉了一只。那发梳要成双成对戴才好看,掉了一只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扯扯谢荀的袖子:“诶小堂兄,我发梳掉了一只,能去买对新的吗?”
谢荀听到她说发梳掉了一只,心里就有点紧张。毕竟她的发梳是被他偷偷顺走的,现下就藏在他身上。后来又听她说要买新的,才暗自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偷发梳有什么用?要学会偷香窃玉好吗?
说小堂兄像喵的同学,是的。我从我家喵十一郎身上取了点灵感。
第97章 万柿如意
妙芜本来叫了谢荀进来一起帮忙挑发梳,起先谢荀还不乐意,言说:“女儿家的东西我不懂,你叫我作甚,我就在一边等你挑好了事”,后来经不住妙芜再三磨求,才极不情愿地走到柜台前。
跑腿的伙计将最时新的发饰一盘盘端上来。
谢荀凝眉看了一会,手掌从托盘上扫过,飞快挑了几样放到妙芜面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妙芜定睛一看,好家伙,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玉兔捣药、玉兔倚金桂、嫦娥抱兔奔月。
总之就是,兔子,兔子,还是兔子。
凡是带兔子的他全给挑出来了。
小伙计见此小声问妙芜:“姑娘,难道你的本命年是兔?”
妙芜哭笑不得地小声回他:“不,是猪。”
“那,这……”小伙子犹豫道,“这位公子挑的,姑娘你都要吗?”
妙芜点头:“要,烦请帮我包起来。”
谢荀见这两人靠得极近,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心里就很不痛快。
他走过来,扬袖挥出一道劲风,打在小伙计面门上,那小伙计被风迎面吹了眼睛,忍不住将眼一闭,唉哟一声往后退了退。
“哪来的怪风呀……”小伙计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
谢荀一臂枕在柜台上,转头看向妙芜:“够了吗?还要再挑什么?”
妙芜:“……”
拿风吹别人眼睛,你是什么品种的幼稚鬼?
妙芜心中叹气,朝他微笑道:“……小堂……谢燃师兄,我渴了,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吧。我挑好了,在店铺门口等你回来。”
谢荀说:“那你快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妙芜:“嗯。”
等他离去后,小伙计才像终于卸下什么重压似的,长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姑娘,你们是仙门中人吧?”
妙芜正埋首挑选发梳,闻言随口应道:“是,我们是姑苏谢家弟子。”
小伙子眼睛噌地亮了亮,声音也高扬起来:“哦哦哦,姑苏谢家,我知道呀,二十年前仙门大乱,领头将那萧氏魔头诛杀的,可不就是你们姑苏谢家?”
妙芜怔了下。
这许多时日以来,二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些往事。但不提,不代表这些事情就不存在。
萧氏之子,天狐血脉,这些东西尽管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但不代表谢荀也不在意。
这个倔强嘴硬的少年,哪怕痛极,也惯来以冷笑和嘲讽来掩饰。
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说笑如常,想必也只是为了叫她开心罢了。
妙芜捏着那枚小小的发梳,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谢荀的好感度和黑化值了。
比起这些冷冰冰的积分和数字,她更在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开不开心,痛不痛……
“姑娘,姑娘,这对发梳,你也要吗?”
小伙计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妙芜猛然回神。
她放下放下手上发梳,忽然间失去挑选的心情。她朝小伙计道:“我就要刚刚挑好的三对发梳,别的不要了。”
“就是那些兔子对吧。”
“嗯。”
小伙计把发梳用精致的小木匣子装起来,然后又用一只可以挎在手臂上的绣花锦囊套住木匣,将东西交到妙芜手中。
妙芜付过银钱,提着东西朝往走,却发现谢荀早就买了东西回来,正站在门边静静地等她。
见到她迎上来,谢荀便将一只葫芦往她怀中一抛。
“此地特有的解暑糖水,用冰镇过,你喝喝看?”
妙芜和他并肩而行,拧开葫芦嘴,小心地咂了一口,但觉入口甘甜清爽,甜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酸味儿。
“喜欢吗?”
妙芜点头,把葫芦往谢荀手边送了送:“你也尝尝?”
谢荀顺手接过,拿着葫芦靠在嘴边,双唇并未触碰葫嘴,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几口,忽然顿住,接着从脖子开始一路红到耳朵。
妙芜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探身,笑问:“喜欢吗?”
谢荀这下连脸都红透了。
他脑子昏昏涨涨,也不知自己到底胡乱应了一声什么,又是怎么把葫嘴拧上,把葫芦还回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走到河边,沿河而行,谢荀脸上的热度才被习习夜风吹下去。
前头忽然出来辚辚的车轮滚动声,一辆小推车从巷口推出来,推车的人吆喝道:“核桃酥糖,卖核桃酥糖嘞!”
“你在这里等会。”谢荀忽然说道。
接着就大步朝那小推车走过去,不一会,抱了一牛皮纸袋的核桃酥糖回来。
妙芜吓了一跳:“怎么买这么多?”
谢荀觑她一眼,把一整袋酥糖往她身前一送。妙芜会意,挑了块酥糖送入口中,嚼了两口,糖浆化开,核桃的酥香伴随着糖的甜蜜散开,令人莫名尝到了满足的滋味。
妙芜又拈了块糖,踮起脚,手臂一直伸到谢荀面前。
“小堂兄,啊——”
谢荀皱眉道:“啊什么啊?”
面上嫌弃,头一低,将那糖从她指尖衔走了。
二人又上了桥,拱桥两边,彩灯流转,有不少老妇人在桥上卖些自家做的手工玩意儿。竹竿绑成的货架上挂着编织手串、草编蜻蜓、剑穗、琴穗、荷包……
二人从桥上经过时,便有老妇人不住招呼道:“公子、姑娘,瞧一瞧,看一看吧,我这里全是自家亲手做的小玩意儿……”
谢荀停下脚步,忽然伸手从货架上勾了只荷包下来。
灯光一闪,妙芜看清他手上正勾着一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层用明黄色的丝线绣着万柿如意的花纹,系带上缀着同色丝绳编织的万福穗子。
妙芜的心宛如被什么重重一击,骤然收缩了一下。
同个样式的荷包,在剧情碎片中出现过太多遍了。
在之前的碎片中,那个穿书者送给谢荀一个同样的荷包,被谢荀当成珍宝似的随身携带,直到那个穿书者死后,谢荀依然留着荷包作为缅怀。
那荷包经过长年累月的把摩,布料颜色退尽,早已陈旧无比,可在谢荀眼中,依然是心头最为珍贵的事物。
谢荀方才经过时,眼角余光中瞥到这个荷包,第一眼并未觉得它有什么不同,可当他继续往前迈步之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大雪天,新年夜。
小小的他和一个萝卜丁似的小姑娘一起,围坐在廊庑下的炭盆旁,安静地等待除夕的第一场焰火绽放。
咻——
烟花乍然在天边炸开,彩色的辉光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宛如盛开了七彩斑斓的花。
小姑娘跳起来,猛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大喊:“小堂兄,新年快乐!你又长大一岁啦!”
紧接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红色荷包塞进他手里。
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隐约摸出荷包里应该装了三枚铜板。
小姑娘背着双手倒退一步,朝他眨了眨眼睛:“压岁钱哦。”
压岁钱……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荷包,有些怔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压岁钱。爹爹向来对他不假辞色,连笑颜都甚少给他,更遑论压岁钱这种东西。
小姑娘站到他身旁,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轻轻道:“小堂兄,我要走了。”
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好端端地,说什么要走?要走到哪里去?
“十年之后,我们再见吧。”
什么十年之后?
他皱着眉,转头去看小姑娘,却发现她的身体缓缓软到,似失去凭靠的藤蔓般滑落到地上。
他慢慢睁大眼睛,张嘴想要叫人,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随着呼呼的寒风从他心里一点点往外抽,原本充盈的心间渐渐变得空荡荡的。
他隐约觉得就在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阿芜!”
那一声叫唤,最终还是冲破了喉咙。
他扑到地上,扶起昏迷的小姑娘,用温暖的手掌揉搓她的脸,焦急地呼唤:“阿芜,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吵闹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下人,有人迎上前来,惊慌失措地囔叫起来:“天呐,九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像一头孤单而固执的小兽,倔强地守在小姑娘身旁,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过了会,小姑娘的双睫颤了颤,终于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七……哥。”她虚弱地呼唤道。
七哥,不是小堂兄。
他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风刮起地上的雪粒子,庭院中一片银霜飞舞。
那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似乎也就这么随风逝去了。
他抓不住,也不明白到底失去了什么。
……
“公子?公子可是要这个荷包?”
老妇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尾音清晰地在耳边炸开。
谢荀乍然回神,手掌紧紧攥住那个荷包,哑声道:“是。”
老妇人用手指比划道:“这个荷包要二十文钱。”
谢荀从钱袋里掏出两枚碎银丢下,攥着荷包疾走几步,才忽然想起妙芜没跟上来。
回头看,却见妙芜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过了会,就在谢荀准备走回去时,妙芜忽然扬起头,强颜欢笑似地朝他笑了一笑,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要买这个荷包呢?”
“我……”谢荀刚想张口解释,忽然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刚刚支撑着他买下荷包的冲动似乎突然烟消云散。
他只模糊记得,刚刚好似想起什么极为珍贵的回忆,然而转瞬间,他却忘记了。
妙芜看着那只一模一样的荷包,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和剧情碎片中发生过的事情重叠在一起。
她莫名觉得心中酸涩,忍不住道:“这荷包真好看,不如给我吧。”
谢荀看她眼角发红,心里莫名便有些慌乱,不由抬手在她眼角旁轻轻拭了下,低声道:“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妙芜别过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谢荀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把荷包给了她。
“你想要就给你了,你可别哭。”
妙芜接过荷包,撇过头不看他,“说了我没有哭了。”
谢荀心中长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她还高高兴兴的,这会又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正巧此时,二人行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街巷,有一只“小鬼搬灯”自二人头顶飘过去。
谢荀提气跃起,摘下灯上黄符,递给妙芜。
“给,你方才要的黄符。”
“哦。”
妙芜收了黄符,折了几折,顺手放进荷包里。
谢荀抬头望天上看了一阵,忽然道:“不对。”
妙芜低着头系上荷包的系绳,声音有点沙哑:“什么不对?”
“你抬头看看,”谢荀手指向天上灯笼飘飞的方向,“这‘小鬼搬灯’本该四散分布于城中,现下却全部往同个方向飘去。”
妙芜把荷包挂在腰间,抬头去看,发现果然如谢荀所言,宫家的灯笼全往西南方向飘去。
可此刻并未起西南风,灯笼没道理全往同一个方向飞。
“啊!救命!救命——妖怪呀!”
妙芜和谢荀闻声回首,只见方才走过的桥上,那几个沿街叫卖的老妇人东倒西歪地跌倒在地,货架上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
一条三头巨蟒从桥上游下,扭着身子飞快地朝西南方向而去。途经妙芜二人时,那蛇妖甚至都没分神朝他们看上一眼。
不止此处人仰马翻,此刻城中其它地方也涌出了不少妖物,吓得人人高声惊叫,避退不迭。城中巡逻的宫家弟子或背负古琴,或怀抱其它乐器,或腰挎长剑,四散开来,追堵擅闯入城的妖物,却发现这些妖物既不恋战,也无惧他们的攻击,只一心往同一个方向逃窜。
“你们几个和我接着追,你们留守城中维持秩序,安抚受惊百姓。你们回宫家报信,说有百妖过境,似有异事发生!走!”
谢荀护着妙芜退到街边檐下,望着那一列朝西南方向追去的宫家弟子,眸光渐渐变得幽深。
妙芜忧心忡忡:“宫家的领地,怎么忽然间有那么多妖物闯进来?”
按说像宫家这样圈地围城的世家,应该会在城墙周围设下法阵,普通妖物一般对此有所忌惮,不会轻易闯入其中,更别说如此大规模地结伴而行。
难道西南方向有什么是它们不得不追随的吗?
妙芜抬头看向谢荀。
“我之前就猜测,各大世家集结在宫家这里,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上门拜访宫家家主。哼,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