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后,我就会知道得跟我妈妈一样多了。”
“那你现在又没长大!”
眼看两人开始抬杠,苏伊催促道:“再不快点走,天黑都走不到山顶了,小李叔叔已经走了那么远,让我看看,你们谁能追上他?”
两个小家伙一听,立刻就把刚才的争执抛在脑后,抓紧背带往前冲,“小李叔叔等等我们!”
“慢点跑,别摔了!”琴妈不太放心。
苏伊的心倒是很宽,石板路不滑,两边又都是草,就算摔倒最多也只擦破点皮。
她从来不觉得,把孩子约束得过于严实是好事,活蹦乱跳、追逐打闹本来就是孩子天性。
终于到达山顶,那是一片竹海,从半山腰往上延伸,跟帽子一样扣在山上。
小李带着他们找到泉眼,家里人提前送来的食材就在清澈的泉水边上,甚至还放了几根刚砍好的竹筒。
两个小孩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迫不及待从包里掏出吃的。
大人们则各自分工,小李和盛云洲负责搭灶台,苏伊在周围捡柴火,琴妈跟林洛洛淘米、并给米饭、腊肉、笋丁等食材调味。
竹林里有很多竹叶和干燥的笋壳,苏伊没一会儿就捡了一大堆,放在临时搭好的‘灶台’边,她准备开始点火做饭,被琴妈阻止了。
“这些事留给我,苏小姐在旁边坐着,或者在附近走走就好。”边说她还边往盛云洲那使眼色。
她今天跟出来,可不止是为了照顾林洛洛,还有一个目的,要替他们三爷制造机会,不然,看他那温温吞吞的样子,等明天苏小姐一回家,哪还有这么好的时机?
她的动作实在过于明显,在场的除了两个小孩,就没人看不出来。
林洛洛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不知道。她现在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先前盛延川说,长辈的事他们不要管。这夹在中间,确实叫人不自在。
盛云洲只是笑笑。如果苏伊想跟他一起走走,他自然会去,而不是因为别人制造的机会。
虽说家里的人是为他好,他却不想让苏伊觉得太过刻意,或者违背她的意愿。
于是几人没有散开走动,都坐在林荫下,两个小家伙咔嚓咔嚓吃着薯片,还拿出酸奶碰杯,搞得跟那些吃大排档喝啤酒的人似的。
苏伊跟林洛洛闲聊,随手扯了两根草编着,盛云洲坐在她边上看,忽然感觉衣摆被人扯了一下,偏头一瞧,是苏黎安。
他不知什么时候吃完薯片了,这会儿见他转过来,便靠过去小声道:“盛叔叔,我能跟你说话吗?”
盛云洲略有些意外,看小家伙正经的样子,似乎还准备跟他来一场严肃的谈话。
他并未因苏黎安人小就不重视,和苏伊说了一声,以带小孩去洗手为由,两人独自走向泉眼下游。
苏黎安边走还边回头看,似乎是确定够远了,才停下。
盛云洲蹲下来,与他平视,温和道:“要和叔叔说什么?”
这么大的孩子,知道避开人说悄悄话就不错了,并不晓得什么是委婉,开口就问:“你要做我爸爸了吗?”
盛云洲虽然知道话题或许与他和苏伊有关,却没料到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头一回被个五岁大的孩子弄得怔了一下,才微笑着说:“我想要这么做,但还需要你和你妈妈同意。”
他顿了顿,问:“你觉得我合格吗?”
苏黎安小大人似的摸了摸下巴,上下左右围着他看了一圈,不确定地说:“应该合格吧?要考试吗?”
盛云洲失笑,“不用考试,但你可以对我提要求,如果我做到了,就算合格过关。”
小孩一听,眼睛都亮了,忙问:“你会来幼儿园接我放学吗?盛恒荣说他都是他爸爸接的。”
盛云洲反问:“你不喜欢你妈妈接?”
苏黎安撅了下嘴,“我当然喜欢妈妈,我最喜欢妈妈,可是我希望爸爸妈妈一起来接我。”
盛云洲拍拍他的肩,点头道:“好,我很愿意去接你。”
苏黎安咧嘴笑了一下,又问:“你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玩具吗?”
“可以。”盛云洲点头。
“天天带我出去玩?”
盛云洲微微挑眉,“不能天天去,只能周末去,而且要你妈妈同意。”
“好吧。”小孩瘪了下嘴,“那我能吃很多很多冰激凌吗?”
盛云洲摇头:“这个要问你妈妈,而且也不能吃很多。”
“很多薯片?”
“问你妈妈。”
“一口气喝三瓶酸奶?”
“你妈妈说了算。”
苏黎安听得脸直往下垮,“怎么什么都要妈妈同意?原来你也要听妈妈的话吗?”
盛云洲点了下头,笑道:“对,以后都是你妈妈说了算,我们都得听她的。”
“好吧好吧……”小孩很是失望的样子,自言自语嘀咕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怕妈妈,盛叔叔也怕她,难道妈妈也说过他不乖就要打屁屁吗?”
于是,苏伊在小孩心中的形象越发威严起来。
第56章
盛云洲说是带苏黎安去洗手,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苏伊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问道:“你们做什么去了?”
既然是小家伙跟他说的悄悄话,盛云洲便准备替他遮掩一下,刚要说是在附近走了走,苏黎安就急急忙忙道:“这是男子汉的秘密,妈妈不能知道。”
简直是现实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伊眯着眼来回看着这两个‘男子汉’,哼哼几声,暂不计较,转过头继续跟林洛洛说话。
他们在山顶上待了大半天,吃过竹筒饭,打了阵水仗,赏了会儿竹海,小李还带着他们,用柴刀挖出好几颗竹笋,留着晚上回去做汤。
直到太阳西斜,一行人才下山。
两个小家伙早上爬了一路,又在山上疯玩许久,下山时,才走了一半路程,两条小短腿看着就有点抖了,于是盛云洲和小李一人背起一个。
盛云洲背的是苏黎安,刚开始除了苏伊外,其他人都不放心,琴妈还直说让她来,她身体壮。
等走上一段路,就没人再说了,因为盛云洲看着略偏消瘦,力气倒不小,背着个三四十斤的小孩走山路,看着轻轻松松的,小李这个小年轻都显得比他吃力些。
苏伊走到他身边,掏出手帕递给苏黎安,交代道:“记得替盛叔叔擦汗。”
“嗯!”苏黎安用力点头,脸蛋因为兴奋和热度,整个红通通的。
这小可怜,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背过几回,这会儿正又雀跃又有点害羞呢。
苏伊笑着捏了把他的包子脸。
回到宅子里,许女士看见盛云洲背上背着个小孩,第一反应是心疼儿子受累,再看他脸色,不止不苍白,还比平时多了些血色,提着的心就放下许多了,等之后见到苏伊走在他身边,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还带着孩子,就和一家人一样,她更是有了些喜悦和期待。
今天孩子们睡得很早,林洛洛也早早就去休息,苏伊独自在阳台乘凉,听到有人敲门,懒洋洋喊了句进来。
很快,盛云洲穿着居家服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两杯鲜榨的果汁,“热么?”
苏伊抬手接过,美滋滋地在木制躺椅里晃了下脚,引起椅子一阵摇晃摆动,“不热,比市区凉快多了。”
盛云洲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听她这么说,便道:“大概开口留你,你也不想多留,不过这里既然还过得去,以后不妨偶尔来住上一阵。”
苏伊未说好不好,玩笑道:“你评价标准还挺高,这里都只算过得去,我那房子不得沦落成茅草屋了?”
盛云洲低声发笑,将果汁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着膝盖,专注地看着苏伊在月光下的面孔,说:“即便是茅草屋,里面住了特殊的人,就成了最叫人向往的梦想小屋。”
气氛因他的话变得有些粘稠,大魔王最应付不来这种场面,脑袋飞快转了一会儿,最后只吐吐舌头,试图糊弄过去。
好在盛云洲并非步步紧逼,一定要让人无措脸红的人,笑了笑,十分体贴地提起别的话题:“我听安安和荣荣提过,近期好像有挺不错的动画片上映,明晚我们带他去看电影吧?”
苏伊明天白天才回去,他现在就来预定明晚的空闲,而且不直说约她,是带孩子去看电影,委婉得叫人都不好拒绝。
看电影之前,他要不要来接人?接了人,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看完电影之后,要不要再吃顿夜宵?
说不定吃完宵夜,还能把下一回的约又给定了,果然十分体贴。
苏伊却想起什么,斜眼看他:“他现在跟你可好得很,连‘男子汉’的秘密都有了。”
这话听着有点酸,盛云洲笑道:“他亲口跟我说,最喜欢的是妈妈。”
“那还用说,”苏伊立刻扬起下巴,“我可是他亲妈。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还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拐着我儿子干坏事吧?”
盛云洲捏了下她的耳垂,“在你眼里,我就是干坏事的人?”
“那谁知道呢。”苏伊故意道,把头往一边偏,躲开他的手。
盛云洲笑着摇了摇头。
苏伊转眼又把脑袋凑回来,一脸好奇,“说真的,你真不打算告诉我?我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瞒着我有了小秘密,还是跟别人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老母亲的心酸吗?”
“老?”盛云洲听得失笑,上下看看她,说:“我只看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没看见老母亲。”
苏伊盯他一会儿,见他果真不说,头一偏嘴一撇,哼道:“这话你留着骗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吧。”
她转过身,躺椅随着动作上下晃动,果汁杯子被她紧紧捏在手中,说完话之后,不忘喝上一大口,脸颊鼓鼓的。
盛云洲看着她的背影,又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胸腔内却前所未有的柔软。
他妥协似的轻叹口气,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安安说。”
“肯定的呀!”苏伊立即转回来,满脸可靠地保证道:“我怎么会那么不讲义气?肯定不会出卖你。”
盛云洲垂下眼皮,做足了无奈的姿态,好似他真的不想说,只是为了哄苏伊开心,才不得不开口一般。
他说:“安安问我,是不是要做他爸爸。”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停留在苏伊脸上。
苏伊呆呆眨了眨眼,下意识又喝了口果汁,脸颊微微鼓起,喉间咕隆一声,随着这点声响,她陡然反应过来,目光小刀片一样飞向盛云洲,做出恶狠狠的样子,“说,你是不是故意卖关子耍我!”
盛云洲哑然失笑,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真心实意的样子:“怎么敢耍伊伊小姐?”
苏伊是怎么听这句伊伊小姐,怎么觉得有深意,她总感觉这家伙叫伊伊小姐的语气不对劲,明显又把她当孩子哄了!
这面前要真是魔狼本体,她早就跳起来一个螺旋飞踢,誓要踢对方屁屁一顿,好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威严。
可这是盛云洲的壳子,别说飞踢,半掌都受不住。
苏伊思来想去,觉得踢虽然踢不得,可也不能这么算了,恰在此时灵光一现,想到对方刚才说看电影,她还没答应呢。
于是勾起嘴角,装出电视里那些死太监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真是不巧,突然想起来我明晚有事,不然我把儿子借你,你们两个去看电影?”
盛云洲顿了一下,方才游刃有余的姿态出现几许裂缝。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人也上道,当下低眉顺眼地问苏伊:“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让我给苏小姐当一回司机?”
苏伊翘起兰花指,矫揉做作地弹着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捏着嗓子道:“怎么敢劳烦盛先生,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盛云洲看着她的手,在月光下显得白皙细嫩,微微翘起的尾指,真如刚刚抽出的兰花嫩芽一般,白而剔透,指尖微红,每一次轻晃,都仿佛羽毛掠过心头,留下一阵涟漪和痒意。
他伸出手,捏了捏那微凉的指尖,说:“为你效劳,心甘情愿。”
苏伊不翘兰花指了,也忘了阴阳怪气,就只瞪着这个又捏他的家伙,愤愤道:“还说没把我当小孩,天天捏我!”
虽然她也总忍不住想捏苏黎安,但那是她儿子,是真的小孩,她捏一下还能咋地?
她自己就不一样了,堂堂大魔王,天天被人摸摸头,捏捏脸,成何体统?传出去不得给对手笑死啊?
盛云洲便又想起来,先前在山上,说要回来解释没把她当孩子的事,现在还没说起。
反正捏也捏了,绅士的盛先生,干脆就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手握在掌中,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手背,一脸正直地解释道:“并非只有对孩子才能这样做,肢体碰触,是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苏伊凉凉道:“我捏捏苏黎安的时候,也是因为喜爱他。”
“对孩子的喜爱和对大人是不一样的。”盛云洲道。
苏伊刨根问底:“怎么不一样?”
别以为她是魔头就想糊弄她,好歹也当过几十年人,好歹她还有一半人类血脉呢,魔狼半魔半妖,还能懂得比她多?
反正大魔王绝不认输。
盛云洲想了想,大约是觉得语言说不清,忽然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抬起头来,眼含笑意道:“这是对待大人的方式。”
苏伊都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脑袋是清醒的,只是肢体一时协调不了,只觉得手背上一热,一个温软的物体就靠了上来,等移开后,那一处皮肤似乎还有着别人的温度,久久不能消散。
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吻,虽然只是吻手背,但从没有哪个异性对她这样做过,或者说,她从来没允许谁这样对她,魔狼是特殊的。
盛云洲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