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李懋回到了登基之前。他应父皇之命前往金陵调查盐铁一案,在那里,他没有遇到那个令他牵挂一生的女子,没有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了。他只查到盐铁一案与李崇山有关,却拿不出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与老四、老六有关。
老四和老六依旧在路上设局行刺,没有她的提醒,他不幸中招,虽然逃过一劫,却留下了致命的隐患。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梦里,他不仅迎娶了皇后与诸妃,赵倩然竟然也在他的后宫里。赵倩然不满他的冷落,与老四勾搭成奸,而他因为旧伤复发过世,这江山,最终还是落到了老四手中,赵倩然,也如愿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李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隐隐又有一种直觉,这仿佛就该是他真实的人生。因为遇到了她,所以他才得以改变了命运。
李懋想起了她提到过两次的那句话,就把她当做一场梦。难道说,她真的是上天派来救自己的人吗?李懋摸着胸口,感觉到猛烈的跳动,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她……如今又在哪里呢?他们的五年之约,终于快到了。月儿,你可还记得与朕的约定?
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城内最繁华的街上,那家空置了许久的大宅子近来忽然有了人影。每日里,只见妇人仆从进进出出,没多久便有了传言,说是外地来的一位寡妇,买下了这座宅子。
听说这寡妇生得美艳多姿,因为在故乡时被当地豪强觊觎,这才带着两个妹妹来了金陵。听说
她的两个妹妹,也生得极美。
这传言一出,暗中盯着这宅子的人便多了不少,人人都想看一看,这三朵姐妹花,究竟是怎样沉鱼落雁的美人。
“阿娘!”书房里,皎月正与盼星、溪婼看着账目,一双穿得如同红包似的孩童突然跑进了屋,盼星和溪婼连忙蹲下身,一人搂住一个:“清儿,沐儿。”
被搂着的是一对长相酷似的龙凤胎,清儿是姐姐,沐儿是弟弟,继承了皎月倾城倾国的长相,年纪虽小,却已经能够看出未来倾倒众生的长相。
清儿柔顺的靠在盼星怀里,嘟着嘴,一脸好奇地看着皎月:“阿娘,明儿就是我们的生辰了,阿娘您给我们准备什么生辰礼物了啊?”
皎月微笑道:“等到明日,不就知道了吗?”
沐儿扯了扯姐姐的手,一脸叹气:“算了,就知道让你问也没用。”他看着皎月,小大人似的开口,“阿娘,今年的生辰,阿爹会来吗?”
沐儿的话,让盼星和溪婼不由对视,二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感慨。
转眼就过去五年多了,当年,盼星和溪婼陪着皎月在洛阳住下,六个月后,皎月生下了清儿和沐儿,为此,她们又在洛阳停留了大半年后,才慢慢南下。
这几年的时间里,皎月带着她们,创立了白衣楼,建立了至上而下的情报网。可以说,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没有她们白衣楼查不到的消息。
盼星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姑娘当年执意离开当今圣上。若是姑娘留在陛下身边,也许可以凭借陛下的宠爱和两个孩子,登上皇后之位,但是那一切都是基于陛下的恩赐,若是他哪日移情别恋,姑娘岂不是搭上了一生?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姑娘有了白衣楼,就算是陛下又如何?姑娘有的是底气。那道宫墙,不再是阻拦姑娘的障碍,她要去便去,要走便走。
“你们就那么想见阿爹吗?”皎月从未将这两个孩子当做无知幼儿,她从未隐瞒两个孩子的出身,在他们懵懂幼稚的时候便告诉二人,他们的父亲在京城,但是呢,她和他们爹在玩捉迷藏,能不能找到他们,就看他们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盼星和溪婼有时候私下谈起,都忍不住同情皇帝陛下,姑娘这样随性而为的女子,就算是陛下,也无法掌控啊。
“对!阿娘,爹爹也太笨了吧?找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呢?实在不行,不如就给我们换一个爹爹吧!”
“咳咳咳……”盼星惊得直接咳嗽起来,皎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命人将这两个小魔王带下去。
“阿娘……我们再等他一会会,他要是再找不到我们,我们真的不要他了!这么笨的爹爹,不要了!”
清儿拉着弟弟的手,一边失落地往外走,一边回头不忘叮嘱皎月。盼星和溪婼看着清儿和沐儿失望的神情,简直心疼坏了。
皎月再抬头,便看到左膀右臂那谴责的目光。
“这么看着我干嘛?”皎月故意装傻,“那两个小鬼说的话,你们也信?”
“姑娘!清儿和沐儿是淘气了些,可是我相信他们这次是真的这么想的。”盼星给溪婼使眼色,溪婼也连忙帮腔,“是啊,姑娘,清儿和沐儿这么大了,您有想过,接下去如何吗?”
皎月看着账本,摇着头笑:“你们两个啊,难不成是收了他的贿赂不成?”
盼星连忙摇头:“我可没有啊!只是……这些年白衣楼一直盯着京城的消息,那位至今没有迎娶,应该是在等着姑娘你吧?”
溪婼也道:“咱们那么辛苦地攒下这些家业,日后总归是清儿和沐儿的,可是……可是咱们这家业再多……”
那也不能跟这天下比吧?溪婼出自官宦世家,想的比盼星还远些,这不该得的,她们也不奢望,可是这该属于沐儿的,凭什么要让出去?
这一个两个,都那么能说。皎月拿起账本,扯开话题:“最近江南的生意,似乎是被人暗中针对了啊。”
“哎呀姑娘!我们说正经事呢,你先别管生意的事了。”盼星急道。
皎月无奈叹气:“行了,你们就别操心了。我都有数呢。”皎月甩了甩手里的账本,“我回到金陵,他要是还找不到,那就真的如清儿、沐儿所说,给他们换个爹吧。”
溪婼呆愣,盼星却已经恍然大悟:“姑娘,你是故意回金陵的吧?”金陵是姑娘与陛下初遇的地方,陛下肯定会在此地安排了眼线。姑娘若是要躲,天下之大,那便真的如大海捞针,可若是回了金陵,那目标便小得多了,用不了多久,京城那边自然会收到消息。
“也差不多时间了。”皎月眯了眯眼睛,“他这人,也就这点耐心了。”
当初,她定下五年之期,一来是为了原主的心愿,用这五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阅遍名川大山,享尽自由自在,而另一方面,也算是对李懋的考验吧。
五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他若是轻易放手了,皎月自然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若是他始终执守,那她便与他余生共度,也算是给原主一个完满的结局。
何况,如今她有白衣楼在手,又有富可敌国的产业,就算是进了宫,还不是想出来就出来?依靠自己而立足,这才是原主真正想要的畅意自在吧。
第二日便是清儿和沐儿的生辰,盼星和溪婼早早准备起来。皎月亲自为两个孩子换上新衣,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门。
她们的目的地是毓秀园,就是昔日花朝节举办之所。皎月命人包下毓秀园,请来了杂耍班子,专为两个孩子表演。
谁知,进了毓秀园后,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行人来。为首那纨绔一脸贪婪地看着皎月,眼中满是淫欲。
“哟,这是哪儿来的几位美人?”一脸酒色的纨绔摸着下巴,贪婪地看着皎月一行人。皎月、盼星与溪婼都戴着面纱,可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三人的风采。
皎月虽生产过了,可是有星光助她调养,她只增风韵,不减姿色,站在人群之中,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纨绔子弟乃如今的太守之子,昔日顾行云得李懋赏识,他的父亲顾太守也因此调往京城,新来的陆太守不知当年的过往,他的儿子自然就更不知晓了。
这卢公子早就盯上了皎月一行人,趁着今日机会,偷入毓秀园,便想劫色。
“这位小娘子。”卢公子故意往皎月跟前晃去,立即就有仆从拦在皎月几人跟前,拦住了卢公子。
“何人敢如此无礼!还不速速离去!”
听到这话,卢公子大笑起来:“在这金陵城里,还没有哪里是小爷我不能去的!小娘子要是识相的话,就跟着我回去。”他瞟了清儿和沐儿一眼,“小爷不嫌弃你是个寡妇,你要是伺候好了小爷,这俩小崽子,我便许你养着。”
“大胆!”盼星怒道,清儿和沐儿是她们的眼珠子,哪能允许这般无赖如此轻蔑地对待!
“谁说我是寡妇的?”皎月淡淡地开口,那卢公子听到她的声音,更加兴奋:“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爷我不嫌弃你!”
“混账!”溪婼与盼星面带愤怒,可还没等她们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盼星不由瞪大了眼睛,五年多过去了,李懋已经不是刚及弱冠的青年了,这五年的帝王生涯,让他变得更加沉稳威严,但是他看向皎月的眼神,却依旧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皎月却丝毫不觉得惊奇,牵着清儿与沐儿的手,看向李懋,微微一笑:“你来了。”
卢公子怒视着李懋这个程咬金,不满道:“你是哪个?竟然敢打扰小爷的好事?!”
李懋藏在袖子里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竟敢扰我妻儿!来人,把这家伙拿下!”
李懋带来的侍卫,立即迅猛地将卢公子一行人拿下,卢公子被人一脚踩在地上时还在拼命叫唤:“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李懋厌恶地看着他,给身后的叶铭一个眼色,叶铭立即拱手领命:“陛下请放心,臣立即就将此地太守拿下。”
“什么?!陛下?!”卢公子惊恐地瞪着眼睛,他是陛下,那、那、那小娘子是……
卢公子拼命地扭头想要去看皎月,李懋立即一脚踢过去,卢公子瞬间便没了声响,昏迷前,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竟然调戏了皇帝的女人!还将皇子公主叫做小崽子……
可是……陛下何时娶妻了?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命人将不速之客清走后,李懋重新回头看向了不远处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五年多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五年多了。
前五年,他遵守约定,不敢有任何行动,每一日都忍受着蚀骨的煎熬,直到五年之约一到,他便命人开始满天下地寻找她的踪迹。
可就如盼星所说,要找一个不知行踪的人,那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若非皎月故意来到金陵,只怕李懋是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她了。
李懋几乎是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金陵。谁知刚到目的地,便听到她被人调戏的场景。
李懋瞬间便怒了。谁敢说她是寡妇?!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啊。年纪大约四五岁的模样,唇红齿白,模样似她,然而眉宇间又看得出他的影子。
李懋觉得,自己此生所有的运气,似乎都用在遇到她了。五年的等待后,她竟然还能给他如此惊喜!
“月儿……”李懋颤声着叫出皎月的名字,双腿却好似石头似的钉在地上,生怕自己一动,就又从梦里醒了过来。
“阿娘,他是谁啊?”清儿仰起头,好奇地看着皎月。
皎月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轻轻推了推他们:“不是说要找阿爹吗?他就是你们阿爹啊。”
“真的吗?!”清儿和沐儿同时惊喜地看向李懋,李懋蹲下身,朝他们张开了手臂:“我是你们的阿爹啊……”
清儿和沐儿对视一眼,终于同时冲向了他。小钢炮似的两个孩子,差点将李懋冲倒在地,可是他却觉得无比满足。闻着孩子身上的香气,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盈盈浅笑的女子,李懋觉得,自己残缺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自从李懋登基后,励精图治,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以说,京城里的百姓都有些无聊了,毕竟皇帝未婚,就连八卦,都找不到对象。
可就在这几日,京城里忽然就爆出了一个天大的八卦,陛下要立后了!立的还是一位无名无姓的民间女子!
这一消息,刚把众人炸了个外焦里嫩,还没回神之际,陛下又丢下一颗重磅炸弹,他不仅要立后,还要册封太子和长公主!
这、这、这哪里来的太子和长公主啊?!难不成陛下是当了后爹?!
满朝文武都疯了,陛下您可是一枚正经的单身汉啊,这些年,连宫女也没见您碰一个,您不能眼红别人有儿有女,就随地捡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看着满朝文武似乎都对他要册封太子之事满是疑虑,李懋索性便带着沐儿一同上朝。
皎月可是亲自教导过一代帝王,沐儿和清儿由她亲自教养,自然毫不怯场。面对满朝文武的打量,小家伙依旧镇定如常,乖巧地跟在李懋身边,那张与李懋有三四分相识的小脸,瞬间便俘获了几位执政大人的心。
不用看了!就是他了!
执政大人们本来早已对皇帝陛下失去了信心,都开始暗中观察几位皇弟与皇侄之中,是否有合适人选。没想到,陛下竟带了个意外惊喜,小皇子聪慧又乖巧,只要确定血脉不乱,管他是什么时候生的,为何这么大了才带回宫里,册封太子毫无疑虑!
次月,李懋迎娶皎月为后。同年,册封沐儿为太子,清儿为长公主。
皎月为后后,不设问安,不限出行,宫内宫外,随她心情。人人都道皇后任性,没有规矩,然而陛下宠之,又能奈何?
若干年后,待沐儿和清儿成年,沐儿接管这江山社稷,清儿则执掌白衣楼。
李懋便跟着皎月,畅游这万里河山。自此,日出是你,日落是你,风雨是你,晴空是你。
李懋彻底贯彻跟屁虫战略,皎月到哪,他便到哪。白头偕老,一世不分,
“嘶……”皎月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寒潭之中。彻骨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皎月撑着身子,挣扎着从寒潭里爬了起来。
抓起潭边的布巾,皎月先将自己裹了起来,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圆形的水潭,处于山洞之中,看着似是有人精心布置,与此同时,皎月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原主的回忆。
原主姓莫,名思君,乃断剑山庄老夫人沈氏的侍女。又或者,她名为侍女,实际上,却只是沈夫人豢养的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