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沈氏出面,再好不过。沈氏有分寸,不至于坏了皎月这个药人的功效,又可以给她点苦头吃,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不要生了妄念。
没人管皎月做什么辩解,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碰了柴宁儿这个玻璃娃娃,那就是她的错。
“跪在这,好好反省。”沈氏冷着脸放话,转头看向柴宁儿,一边摸着她的脉搏,一边温柔地说道:“宁儿,勿要动气,我叫人给你煎一幅凝神静气的药,喝了以后回去躺一会,不要劳神。”
“谢谢姨母。”柴宁儿对着沈氏虚弱一笑,目光瞟向跪在地上的皎月,“姨母,我想思君也不是故意的,她与我情同姐妹,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怀恨在心呢?是我的丫鬟太紧张了而已。”
一边虚弱地展示着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一边又为‘凶手’说着好话,柴宁儿完美地演绎着纯真善良的形象,沈氏更是心疼她,瞥了皎月一眼,冷声道:“出去跪着去。”
皎月还没来得及起身,便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拉起她,将她‘押送’到了院子里。这地方,人来人往,谁都能看到她跪在这里,这么打脸,若是以前不谙世事的莫思君,只怕早就羞愤欲死了,但是对于皎月来说,这样的举动,无关痛痒。甚至于,利用的好,还能让她反将一军。
屋内,沈氏心疼地将柴宁儿搂进怀里,一边嗔怪地教育她:“你啊,就是太心善了。我是让你对那丫头客气些,但是也没有让你受委屈的道理啊。”
柴宁儿娇声道:“姨母为了宁儿,费尽心机,宁儿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呢。”娇嗔之间,便将方才的行为定性为识大体,一边不动声色地给皎月定了罪名。
沈氏恨声道:“幸亏今日白嬷嬷提醒了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丫头竟然与元辰竟有了联系。”沈氏口中说着要将莫思君一同嫁给路元辰,可那只是缓兵之计。
要让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去浸泡药潭,受尽寒潭之苦,自然需要给她一点诱惑。在她小时候,沈氏还能以传授功法之由哄着她,可是这些年沈氏并未传授多少,眼看着莫思君长大,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沈氏为了以防前功尽弃,只好再另寻一个借口。路元辰便成了最好的诱饵。
果然,得知沈氏有意将自己许配给路元辰,莫思君自然高兴。断剑山庄的少庄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哪个少女会不喜欢他呢?自那以后,莫思君更是听从沈氏命令,不敢有一丝违背。
“姨母,您说,表哥是不是真的喜欢思君呢?”柴宁儿有些失落地看着沈氏,故意咬着唇面露迟疑,“若是表哥真的喜欢她,那到时候……”
到时候,她们要用莫思君的命来换她的命,表哥知道了,会不会不同意呢?
柴宁儿没有说出最后的那句话,但是沈氏却全部看懂了她的担忧。
沈氏冷笑一声,安慰道:“宁儿你放心,元辰这孩子我了解,自小便一心练剑,男欢女爱于他如浮云。他对那丫头,兴许只是逗弄了下,没几日,就忘了。”
柴宁儿并未被安慰到,面上依旧满是迟疑:“表哥那性子……”像是会逗弄女孩子的样子吗?她跟他一块长大,可是亲眼见证了一块小冰块长大成了大冰块啊!
沈氏一时语塞,这……
“既然你这样担心,那我便想法子,让那丫头再也不要在元辰面前露面。”沈氏低声说着,柴宁儿心里乐极,但是面上却还是有些犹豫和内疚。
沈氏见此,越发心疼,直接拍板道:“我这就让白嬷嬷将那丫头带走,剩下一个月,叫人盯紧了她就好。”
那边,皎月跪在太阳底下,摇摇欲坠。有星光在,皎月自然没吃什么苦头,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受尽折磨的模样。
路元辰走过来时,恰好便看到皎月软着身子倒下的一幕,口中还喃喃地辩解着:“奴婢……不是故意穿少庄主的衣裳……”
路元辰停住脚步,他一向不管山庄中的杂务,尤其是继母院中的事。可是,偏偏他耳力就是那么好,听到了那侍女口中的喃语。
原来是自己那件袍子惹出来的事。这么一来,他倒是不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了。
这时,白嬷嬷正好奉命出来带走皎月,哪知道一出门便看到少庄主站在皎月身边。
“见过少庄主。”白嬷嬷心头一跳,连忙给路元辰请安,一边给身边的侍女使眼色,“好了,思君既然知道错了,你们快把她扶下去休息。”
侍女们正要行动,路元辰却开口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嬷嬷哪里知道皎路元辰听到了皎月故意说得那句话,便随口编了个理由:“这丫头不小心摔了夫人最喜欢的玉佩,夫人哪里忍心怪罪她,她却非要自罚跪在这。哎,这丫头,真是倔强。”
听到白嬷嬷这话,路元辰不由皱眉,他不管事,不代表别人可以把他当做傻子。
皎月‘半昏半醒’,蝶翅似的睫毛忽闪着,费尽力气推开两个侍女,扑到路元辰面前,恰好抱住他的小腿。
白嬷嬷被这一幕唬了一跳,忙要人去将皎月拉开,皎月却死死抱着路元辰的腿,倔强地抬起头,用轻微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嗓音恳求着:“少庄主……求求您……跟夫人解释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穿您的衣裳……”
皎月这一扑,便将路元辰扯进了局里。自己可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受罚,不让他知道的话,岂不是白跪了?
皎月的声音轻微,却并不担心路元辰会听不到。以他的功力,再小的声音也别想逃过他的耳朵。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害的人如此受罚,路元辰不知是出于心中歉疚,亦或是什么原因,没有一脚将皎月踢开,反而低下身,一手将人拽了起来。
娇小的少女只怕还没有他手中那柄重剑来得沉,路元辰一只手便将人拉了起来,皎月顺势便靠着他的肩,柔柔地依偎着他。
路元辰总不好将人再丢回地上去,便只能任由她靠着,一边看向白嬷嬷发问:“你们要将人带去哪里?”
白嬷嬷看着路元辰‘抱着’皎月的这一幕,心中警铃长鸣,少庄主一向是万事不管的性子,今日却为这丫头来质问自己,还任由这丫头如此亲密地抱着他,难道还真是看中这丫头了?这可不妙!
“自然是让人带这丫头下去休养。来人,快将思君姑娘带下去。”白嬷嬷老奸巨猾,故意扯开话题,“少庄主可是来给夫人请安的?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侍女上前,准备带走皎月,皎月抬起头,哀怜地看着路元辰,虽未说话,但是一双水眸中却满是恳求。
路元辰静默不语,皎月便顺势环住了路元辰的腰,与此同时,下巴顺势便靠在他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恰好喷在他的颊侧。
皎月知道,路元辰至今才见过自己两面,他这样冰冷的性格,不可能就这样为自己沦陷。她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对于路元辰来说,从小就无人敢这样靠近他。男人的腰,是敏感的部位,尤其是路元辰这样的人来说,自小便拒人以千里之外,何曾被人这样亲密地拥抱?少女温软的身子依偎着自己,若隐若现的香气随着她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路元辰全身僵硬,一时竟也没有推开她。
白嬷嬷看着眼前的场景,简直头发倒竖。这丫头,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当着众人的面,就敢勾引少庄主!看来真是容忍不得她了!
“表哥……”另一头,柴宁儿在侍女的搀扶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怎么会这样……她想借机让这莫思君吃个排头,可不是打算再给她和表哥创造机会的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柴宁儿面色瞬间惨白,她身边的沈氏面露担忧,转而看向罪魁祸首时,眼中满是冰霜。
“元辰,你来啦。”沈氏瞬间变脸,出声喊了路元辰的名字,一边担忧地看向皎月:“思君这丫头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怎能劳烦元辰你呢。”
白嬷嬷立即接话:“是老奴的错。”说着,她便亲自准备去扶皎月。皎月却在这时,很是时候地‘晕’了过去,贴着路元辰的身子缓缓倒下,路元辰自然是本能地将她揽住。
这么一来,白嬷嬷大动作便僵在了原地:“那个……还是老奴来吧。”
说着,白嬷嬷又一次在沈氏催促的目光中准备去扶皎月,路元辰却摆了摆手:“无妨。她住哪?我送她回去即可。”
说着,路元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目光直直地看着白嬷嬷,似乎在等白嬷嬷指路。
白嬷嬷结结巴巴地报了个地址,路元辰回头对着沈氏点了点头后,转身便走。
转身的瞬间,路元辰脸上的红晕,再也控制不住,刹那间便浮上两颊。抱着怀中的少女,她的裙摆顺势下垂,恰好遮掩了他腹下的异常。
看着昏迷的少女,路元辰心情复杂。这么些年,他竟还是第一次这么……冲动而狼狈。
第85章 好一朵黑化的菟丝花(四)
板着脸, 路元辰将皎月送回了她的住所。这一路不算长也不算短,路元辰总算勉强平静下来。
“吱嘎”一声, 路元辰用脚踢开房门,一眼便看尽屋内摆设, 小小的一张床靠墙摆着,极其简陋。
“少庄主……多谢……”
皎月搂着路元辰的脖子, 仰起脸,对他露出柔弱的笑容。活了那么些年,皎月对于男人, 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路元辰的反应,她全数看在眼里, 面上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眼中只余感激。
路元辰心里有鬼, 撇开视线, 将她放到床上。然而动作之间,却又不知怎么的, 他腰上的玉佩,竟然缠住了少女的腰带。路元辰一时不察,直接往下扑去, 恰好便倒在皎月身上。
双目相对,少女的身子温软似水, 与他坚硬的胸膛形成明显的对比。皎月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红晕,春水般的眸子流露出几分娇羞、几分不安又有几分欢喜。
皎月活灵活现地扮演着一个喜欢他多年的娇羞少女,哪怕一言不发, 却又说尽爱慕之意。
若是平日里,路元辰对于少女的心意,恐怕会视若无睹,可是今日这一连番的事,让路元辰想不注意都难。
皎月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要想撩动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让他将你当成一个女人。
只怕在今日之前,在路元辰眼中,皎月和断剑山庄许许多多的老仆妇人没什么区别。常言道万绿丛中一点红,皎月便要做路元辰眼中那一抹色彩。
“少庄主……”少女带着羞意的声音响起,路元辰猛然惊醒,连忙撑起身子,拉开与皎月的距离。可是相缠的腰间却又让他一时顿住。
少女柔软的双手伸向他的腰部,试图将他的玉佩从她的腰带上解救出来。可是两人暧昧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双手微微发颤,慌乱之下,那玉佩与腰带,缠得越发紧了。
“松手。”路元辰低沉地吩咐了一句,皎月连忙听话地收回手,路元辰抽出从不离身的重剑,‘唰’地一下,划断了玉佩的穗子。
‘哐当’一声,随着玉佩落地的声音,路元辰也敏捷地起身,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身形,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消失在了皎月的房中。
皎月靠坐在床边,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要不是她眼神好,只怕也发现不了,这家伙分明是又……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皎月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玉佩,意味深长地弯起了唇。衣服还没还给他,玉佩又落在她这里了。若是没有记错,这玉佩,似乎是老庄主留给路元辰的吧?
若非知道路元辰并非什么情场高手,她还真要以为他是故意的呢。留下这些物件,可不就顺势创造了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吗?
梅园,路元辰的居所。
冰凉的浴池内,路元辰正面无表情地浸泡着,他早早就没了父亲,平日里也无年龄相仿的亲友伙伴,可是他熟读医书,自然知道男子成年后会有些什么反应。
原以为自己一心剑道,无心欢爱,不会落得如此尴尬境地,然而今日之事却告诉他,他的修炼还远远不够。
想起那个让他心神紊乱的少女,路元辰暗暗给自己加了功课,明日开始,再多加练剑一个时
辰!
与此同时,皎月房内,她正凝神屏息,在星光的帮助下,一边调理着内息,一边了解着这个世界。
前几世,都是宫廷宅院,唯独这一世身处江湖,与皎月原先所属的世界,有那么一丝相像。
二十年前,断剑山庄老庄主乃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段家山庄的声威也在那时到达顶峰。可惜的是,隐世多年的魔教竟在那时重出江湖,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青城派。
算起来,青城派掌门还是断剑山庄老庄主的连襟,不论是出于武林盟主的公心,还是出自为亲人报仇的私心,老庄主都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老庄主算得上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魔教教主宁飞鸣练就绝世神功,二人大战三天二夜,最终老庄主还是棋差一招,落败而亡。
宁飞鸣也因此身受重伤,这十多年都不曾在江湖上露过面。有人说宁飞鸣虽然险胜老庄主,但是重伤不治,也早已归西。也有人说受伤后的宁飞鸣回了魔教,闭关不出,只怕参透了更高深的神功。更多人却相信,宁飞鸣重伤后回了魔教,却遭遇教中叛变,落荒逃去,不知在何处酝酿着东山再起。
宁飞鸣的下落暂且不论,老庄主死后,断剑山庄一日不如一日。那时,路元辰只是个垂髫小童,眼看着父亲亡故,断剑山庄由盛转衰。这大约也是他为何如此刻苦练武的缘故了,他身为断剑山庄唯一的传人,肩负着重振断剑山庄的使命。
不负所望,路元辰十二岁初入江湖,一战成名。断剑山庄的名号,再次走进众人眼帘。大家这才惊觉,少年出英雄,这个江湖,又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
如今,以断剑山庄为首,江湖上再次形成了六大派鼎立的局面。
这么看来,路元辰倒也算是个人物,难怪沈氏如此执意要将柴宁儿嫁给他,做路元辰的夫人,也就意味着站在了江湖顶尖的地位。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皎月睁眼,转眼间便靠到床头,一幅昏睡的模样。
进来的人是白嬷嬷。
白嬷嬷是奉命前来教训皎月的。柴宁儿亲眼看着路元辰抱着皎月而去,这回真不是装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