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意意垂眸。
“查到了我的妈妈吗？”
何应欢小心翼翼打量她。
“我也没有想到会意外查到阿姨。不过意意，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查一下你妈妈？”
“你看，你妈妈当年才十六岁，八成还是个学生，但是医院里的档案是假的，名字不对身份信息不全，甚至都没有一个家人，没有任何的信息，很有可能是被骗了。”
何应欢犹豫了下：“凉家妈妈当年不也是十六岁的时候，被姚家的给骗了吗？”
钱意意勾了勾嘴角。
“是啊，谁知道呢。”
“谢谢你，欢欢。”
钱意意对着何应欢道谢。
“谢我什么，我还心里担心呢，怎么就查到了你这里来，哎，你小叔的那件事我们还是办不成了。这都几个月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八成是当年他自己也查了，他都查不出来，我们估计就更不行了。”
何应欢重重叹息：“意意，要不算了吧。”
钱意意摇摇头。
“再看吧。”
她其实不打算算了，钱小叔的初恋或许是钱小叔的命劫，如果能找到，钱小叔的起码就圆满了。
只不过她现在心里挺乱的。
“欢欢，你们当时怎么就想到去找未婚生子这一方面了？”钱意意还是很好奇这一点。
按理说他们顺着查，怎么也查不到这一方面啊。
何应欢扣了扣脸颊，颇为不好意思。
“哈哈……这个啊，其实还是因为凉家阿姨。”
“我们一开始都没有朝这方面想，都想查学校查身边，但是转念想一下啊，你小叔是什么人，能有什么线索是他查不到的。那肯定不是这个方向啊。然后我们就想到，凉家妈妈当年十六岁的时候，不也是未婚生子，隐姓埋名，还是结婚之后才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的嘛。这你小叔当年那么帅，要是和自己的女朋友有点什么，也正常吧。我就想着如果你小叔女朋友怀孕了呢，因为这个害怕，躲了？然后就试探着往这个方向查了，没想到没有找到你小叔初恋，倒是找到了你妈妈。”
何应欢小心翼翼道：“对了，你妈妈当年是在医院大出血而死，没有家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帮忙操持火化后，放在了医院的一个小公墓。”
没有身份信息的人，在医院死去后，甚至连自己的尸体都没有办法交还给家人。
有些人的尸体会被用作医学，还有的，可能要在太平间保存许久。
当年的那个小产妇，年纪小，没有家人，医院帮忙保留了尸体许久也没有等到人来认领，最后还是科室的医生护士可怜她小小年纪，凑在一起帮忙火化了，买了一个骨灰盒，放在了医院的一个无人认领室里。
钱意意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我去接她。”
没有家人在身边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生了孩子，产后大出血，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
钱意意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是只是为了剧情需要，随便被牺牲的一个路人甲，还是说，她的背后也有一段不亚于凉妈妈的过去？
十六岁，高中生的年纪，爱做梦的女孩。
在这个时候一旦遇上心怀叵测又会伪装的人，年轻的小姑娘大约是被会吃的骨头都不剩。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凉妈妈一样，被骗了。
钱意意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有些不舒服。
马上就是一模，钱意意只能暂时收心，考完试的第二天，她让刘叔开车去了医院。
想要认领骨灰，钱意意提供了不少的资料。
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只要一个出生证明，医院那边就不会很麻烦。
认领回骨灰盒也只花了半天时间，当年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退休的，转院的，留在本院的只有一个。
钱意意郑重其事对那位老医生道了谢。
感谢他们当年的善举。
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上面只有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产妇留下的假名。
找不到任何可以去寻找的线索。
钱意意开始联系卖墓地的，这么多年了，还是应该让她有一个安定的家。
钱意意这边联系人买墓地，钱爷爷那边就立刻知道了。
也知道了钱意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其实在这件事情里，查出来是抱错的孩子，他们一开始也想过给孩子找一下亲人。
只是当时知道那个产妇孤身一人，生完孩子之后就死了，孩子也被抱到了福利院，钱父钱母就没有继续往下查了。
从一开始，他们都没有对这个生了孩子的产妇有过任何关注。
现在钱意意自己找了回来，那么钱家人主动帮忙操持了墓地的事情。
钱爷爷自然没有插手，能帮忙的长辈也就是钱小叔了。
小叔这边抽出了一点时间，让助理买好了墓地，和钱意意一起帮忙完成了迁墓一事。
他们买的是一处风水很好的墓地。墓地之间的间隔很大，如果按照活人生活区来判断，那么这里的墓地大约是别墅区，独栋的。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偏冷，钱意意穿着一条黑色的金丝绒长裙，手里捧着一束白菊。
陪她而来的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钱小叔，还有请了假来陪她的凉决城。
两个男人都是穿着西装。
不同的是，凉决城还是少年，穿着西装也还是少年的单薄。
钱小叔则不同，他已经三十五六，成年男人的成熟感，是任何都无法代替的。
他站在墓碑前，盯着那没有刻字的无字碑。
钱意意想过很多，这个碑上该刻什么。
名字？没有。
籍贯？没有。
在那个医院独自生下孩子的女孩，什么都没有留下。
钱意意最后还是决定不刻字了。
没有字，没有照片。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她，也或许没有别人惦记她。
也说不定。
钱意意蹲下来，献上了一束白菊。
她其实应该说些什么的，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凉决城随之献上了一束花，而后站在了一侧握上了钱意意的手。
他的目光落在钱意意的身上，全神贯注地。
钱意意从里面看见了来自凉决城的担忧。
她用力握了握凉决城的手。
不用担心的。
没有关系。
最后一个放下一束白菊的，是钱少沉。
他看着这块无字碑，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就像是透过这个碑，能看见什么一样。
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回去的路上下了小雨，钱少沉和钱意意凉决城不在一个车。
他侧眸看着窗外的雨幕，忽然出声吩咐道：“三天一束白菊。”
那个人死了快二十年了，也和自己的女儿分开了二十年。如今找回来了，好像什么也弥补不了。
三天一束菊花，一个月十束，就当做是把过去的份补上了。
因为这件事，钱意意和何应欢的寻找小叔初恋之旅，被迫终止了。
钱意意算着时间，钱小叔出事是在七月，她在此之前，最能投入时间的就是高考结束后的半个月时间内。
而且经过了这件事，她或许有了一个新的方向。
如果说，当年的小叔初恋也是因为怀孕，害怕和家里人联系，胆小的她躲开了呢？
起码是一个希望。
钱意意迫切的希望时间快点再快一点。
三次模考仿佛连在一起，考过出成绩，没多久继续考试。
高三的后半场，几乎是用卷子堆起来的。
一晃，就是准备准考证了。
“高三十一班的，下楼去操场集合，拍毕业照了。”
教室外，有老师在喊。
钱意意手头笔被前面转过身来的任柯抽掉了。
“去把你身边这个叫醒，拍照了。”
毕业照。
钱意意推了推还在睡觉的凉决城。
身侧的男孩好像又长高了，身材也结实了许多。
他的头发长长了，刘海盖在眼前。闭着眼的少年睡得香甜，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他身体外勾勒了一圈光，柔柔的包围着他。
“醒醒。”
钱意意戳了戳凉决城的腮帮。
他睁开了眼。
凉决城脑力工作有些多，人一直处于精神疲惫的状态，睡觉是他最好的休息。
被叫醒了。
他无奈地对着钱意意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嗯？”
钱意意把他的手取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下楼了，拍毕业照。”
“毕业照？”
凉决城看了眼钱意意，懒洋洋坐起身。
“没想到我们的第一张合照居然是毕业照。”
他起身敲了敲钱意意的椅子后背。
钱意意也跟着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叫钱意意的任柯推了推眼镜，淡定接受了自己被无视的事实，转而走到前排去叫苏亚娜。
“不是毕业照，还是什么？”
钱意意笑盈盈着。
凉决城正大光明握着钱意意的手，两个人走着走着并肩。
“我原本以为，会是结婚照。”
钱意意：“……”大哥您想的可真远。
“结婚照暂时没戏，订婚照要吗？”
钱意意淡定说道。
凉决城脚步一顿。
他低下头，犹豫了下。
“拍订婚照，有奖励吗？”
钱意意：“……”
“订婚和结婚只差一步……”
凉决城压低了声音。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进一步？”
钱意意不知道是该先一巴掌糊凉决城的脸，还是该先捂着自己的脸。
两处为难的时候，索性木着脸：“哦。你可以试试看。”
凉决城：……所以这是威胁吗？
第131章
黑板右侧的倒计时一页一页撕下, 到最后还剩下薄薄的三张纸。
同时学校的高三学生也集体放假了。
三天时间能干什么呢？
从头到尾把书哗啦哗啦翻一遍，还是抓紧时间再做几套卷子？
钱意意都不。
她直接把自己放空，和考试相关的一切都放在一边, 放松心情。
心态在考试中, 也占据了一定的重要性。
钱意意属于二次高考了，第一次高考的时候, 她紧张到差点忘了准考证, 后来回忆起来, 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和当天的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都是浑浑噩噩记不太清, 而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卷子上一道道的题。
这一次, 钱意意提前把该准备的, 携带的东西整理装好, 还顺便把凉决城的都准备好了。
这些东西其实不多，就那么几样。偏偏有时候能让人反反复复找个不停, 成为高考前考生和家长共同的一个大难关，生怕丢了这个, 忘了那个。
阿姨也急, 做好饭后在客厅团团转，叠着声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还需不需要检查。
其实钱意意整理出来了之后，都没有什么需要收拾检查的。
不外乎这些东西，哪里就很让人记不清了。主要还是他们的紧张情绪作祟, 把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很复杂了。
凉决城是第一次高考。他才是真的淡定。
准备收拾的东西，钱意意给他收拾好了，他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了活动活动身体，甚至还有心思去晨跑。
比起这两个正儿八经的考生，家长们更紧张。
钱小叔抽了个空，专门来了钱意意家。
小叔很忙，平时很少有时间和家人亲近。十天半个月一个电话才是正常状态，这也就是因为马上高考了，和以前不一样，他才专门挤了点时间来看看小侄女，还有侄女婿。
作为长辈的问候，也只是简单的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大约看了下钱意意和凉决城的状态都不错，不像是对高考很紧张，心态都很平和，他也就放心了。
钱家的家长都做到了随缘，而凉家的家长稍微紧张了些。
凉小妹也放假了，不敢来打扰哥哥姐姐们的考前准备，又不想坐在家里等，总是和凉妈妈一起前前后后跑到钱意意小区，然后又走回去。
亏着两处离得不远，不然的话，每天来回几万步，凉小妹也要走到脚肿。
凉家的大舅舅和大舅妈也来了，二舅那边也来了一个舅妈。
凉决城是现在凉家唯一一个高考的孩子，凉家人都挺上心的，本来还想来开导一下，来了之后发现，凉决城也好钱意意也好，比他们这些家长都还要淡定，没有一个人是紧张的。
家长们是被孩子们给开导了，六月六号的时候，凉家人还有功夫和凉决城钱意意一起去逛一逛海市著名的博物馆。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淡定的高考生了。
就连凉妈妈知道了，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儿子和小女朋友都是学习的一把好手，根本不再担心的，一个高考，不用紧张，适当放松也是好事。
六月六号的街道巷子，只要是有学校的附近，大多有些标语，或者自发的志愿者。
高考的一个安静的氛围是很重要的，有些学生家长早早就来了考场附近，把附近树上的知了该抓的都抓了，来来回回走一下校门口的路，看有没有不平整的地方，会不会不小心把孩子绊倒。
所有人都很紧张，除了钱意意和凉决城。
六月七号。
早六点。
钱意意自己睁开了眼。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开了身体。
高考啊。
阿姨早早就做好了早餐，怕临时改饮食习惯引起肠胃不适，还是照旧。
早上的餐桌，阿姨是紧张兮兮地，视线一直落在钱意意和凉决城的随手包上，嘴里默念着那些需要带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