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我知道了原因，她是觉得我们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不合适。但经过我锲而不舍的努力，她被我感动了，也变得喜欢我，很喜欢……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幸福。”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温柔神色，眼中也有不自觉的笑意，像是回想起许多心底深处的美好回忆一般。
尹睿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更有兴趣了：“哥你继续讲，后来呢？”
“后来我不顾董事会和家里长辈的反对，和她订婚了。”
尹睿以前没开窍，也不怎么关心他表哥的恋情，只是隐约听说他找了个门第差距很大的女朋友，还订了婚，他当时到处浪，连订婚仪式都没回国参加。
因为姑姑的态度，父母似乎对那个未婚妻也不怎么重视，并没有强行要求他回来参加订婚仪式，于是他对于表哥的这位未婚妻也几乎一无所知。现在才知道，那居然是表哥的初恋。
“但你现在和乔思宁在一起了？”
周柏予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有些东西，大约是得到了就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但真正失去的时候，却又总是忍不住怀念。
自从上次看到林夕露那张热搜的照片，他最近就时常回想起两人以前的种种。只是，他还是清醒地记得，两人之间有多么不合适，而他也找到了那个合适的人，所以也仅仅是想想，便将记忆再次压到了心底。
“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现实消磨。她一开始说得很对，我们真的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尹睿不解地问道。
周柏予便简单跟他说了，当初林夕露是如何不适应豪门生活，如何在各种宴会上出丑并显得上不得台面，被乔思宁比得黯然失色。
却没想到，表弟听完摇头道：
“我倒是觉得，门第之差没那么难以跨越，主要是你不能对她要求太高，还有就是，要陪她一起努力。”
“所谓的品味、见地、交际手腕，你说她远不如乔思宁，但乔思宁难道是天生就会的吗？还不是从小耳濡目染，由父母老师慢慢教导出来的。你不能要求，乔思宁二十多年才学会的东西，让人家仅仅半年多时间就做得尽善尽美。这太苛刻了！”
周柏予浑身一震，仿若被惊雷唤醒。
思宁是成长于豪门二十多年，从十几岁开始就被父母带着在各种交际场合锻炼，才有如今的能力和风度。
而他却要求夕露初入豪门不到半年就要和思宁做得一样完美，他竟然对她如此苛刻！
他知道她在努力，但看到她没什么明显进步，他就忍不住失望，甚至责备，厌烦。
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对她有多残忍，在她忍受着一切陌生，无助的时候，他这个原本最该给她依靠和保护的人，却对她屡屡苛责，日渐冷落。
想到她住进周家后不久，脸上失去的笑容和眼中与日俱增的惶恐，心中的愧疚，悔恨，如潮水般冲击而来。
所有因琐事带来的厌烦失望，全都在这瞬间被洗净，他心中那片谁也无法进入的禁地暴露出来，那是对她无法舍弃的爱。
原来这份爱，从来没有被消磨，没有消失，只是被世俗琐碎掩埋。
可他却那样残酷地对待了他最珍爱，曾经发誓要为她遮挡一切风雨的女孩。
他浑身颤抖着，转身就要走出房间。
这一刻，他只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的一切悔恨与内疚，想要弥补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珍爱！
“哥，你干什么去啊？”尹睿叫住了他。
好不容易找到值得参考的对象，他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我去找她。”周柏予嗓音低哑。
第36章 安诞曲
尹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现在还找她干嘛？你不会还想和她复合吧？”
周柏予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尹睿惊讶地道，“你女朋友就在楼下，你居然想着去找前女友复合？这样把现女友置于何地？”
“而且，你和现女友在一起，对前女友就是一种背叛，你已经背叛她了，就覆水难收。”
周柏予眸子一颤，脚步生生顿在了原地。
覆水难收。
当初，他确实对思宁动心了，而且从夕露当时的反应来看，她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才不安。
若当时只是念头没付诸实际行动，尚且可以为自己开脱，可现在，他已经和思宁在一起，带着她见过各路长辈亲戚，整个圈子里也人尽皆知。
好一会，他凄然一笑：
“你说得对……覆水难收。”
尹睿经过他的开解，已经重新振作起来，跳下床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别难过，要向前看啊。”
虽然这事要是放在他身上，他也觉得一辈子无法走出来。但他若是有幸能追到他的仙女，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周柏予没有回应他，只是道：
“好好努力吧，若你能追到那个女孩，不要再犯和我一样的错。”
尹睿用力点头，眼睛里重新恢复了明朗，他目光与信念一样坚定：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表哥当初都能追到自己的初恋，那他还没努力过，怎么可以放弃。
一年不行，可以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再不行就十年，甚至赌上一辈子！
他喜欢她，哪怕即使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也永远不改变心意。
周柏予看着表弟这样，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无法克制心中的悔恨蔓延，若能回到最开始他和夕露初识的时候该多好。
那样，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两兄弟走下楼，尹家夫妇和乔思宁明显发现尹睿精神振作起来了，与之相反，周柏予很沉默，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郁的气息。
不想再看到表弟充满希望的神情，这会让他越发觉得无望。下楼没多久，周柏予便起身跟舅舅和舅妈告辞。
乔思宁也追了出去，她感觉到周柏予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只是当着长辈的面不好问。
“柏予，你怎么了？”
坐上车她才关心地问道。
“没事。有点累了，我送你回家。”
周柏予做出疲惫的样子，敷衍地应付道。
这段关系是他主动开始的，现在却发现根本是一个错误。可乔思宁是个好女孩，也不应该受到伤害。
他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只是，当对夕露的感情再次回到心中，他再也无法一如往日一般对她亲昵以待。
乔思宁感觉到了他的冷淡。
但男人工作忙累或者心里有事的时候，冷淡一下也是正常的。作为女生该有分寸，这种时候与其寻根究底，不如先给他一些时间自己冷静。
一味缠问，只会让他徒增厌烦。林夕露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她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而且，说不定他真的只是累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体贴地叫了司机来接自己，让周柏予先回家去。
*
今天，同小区被林夕露一家救过的李雨菲过来蹭饭，家里难得热闹起来。
因为她大着肚子，已经快要到临产期，季凤兰对她尤其关照，各种吃食都紧着她的口味来。
饭桌上，李雨菲对这一顿吃得分外满足：
“大姐，你这饭做得可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
“那你天天来吃也行啊，我随时都欢迎你！”季凤兰笑着道。
李雨菲在林夕露开网店这件事上，帮了不少忙，工商税务那一套都是她给搞定的不说，连产品送检也是她给弄的，甚至员工当时也是她帮着面试的，仓库，办公地点，办公桌椅设备，全都是用的她之前现成的。
可以说，有她这么帮衬着，林夕露在开网店这件事上，基本没操过太多心。
如今网店盈利可观，一个月下来好几十万，季凤兰哪能不感谢她。
“估计来不了几天了，再过两天就得去医院住着。”
“预产期快到了吗？”季凤兰关心地问道。
“对啊。之前那些天一直睡不好，多亏了夕露妹妹给的录音笔，最近才算睡了个囫囵觉，白天精神也好多了。”
林夕露道：“你马上要生产，肯定是得养好精神的。”
说到生产的事，李雨菲就不由得搓了搓胳膊：
“最近看了好多生产的视频，现在想着我都怕得很，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得要生个孩子啊！”
当然，她也就是随口抱怨两句，她虽然对渣男老公没有感情了，但对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充满了母爱的。毕竟十月怀胎，每一次胎动都伴随着感动，并一次次加深着亲子感情。
她絮絮叨叨道：
“据说四到五级的疼痛就相当于拿小刀子割手了，生孩子可是满级的十级疼痛啊！我超级怕痛，想想都腿软，到时候可要怎么过！”
“要说剖腹产，虽然生的时候轻松点，但又听说并发症多，风险大，而且产后疼痛不比生孩子好多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胎位还不太正，不敢去私立，只能去技术好的公立，病房条件又差……”
季凤兰安慰她：
“没事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那么恐怖，我当时生夕露两姐弟，都顺利得很，不痛的。”
林夕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妈，你别骗人家啊，生产就是很痛很可怕，这毋庸置疑。”
音修门派并不禁止婚嫁，山门里的师姐们大多都和同门师兄弟结婚了。
她小时候有个结了婚的师姐生产，痛得叫了两天两夜，把同门的丈夫打得满头包。
李雨菲瑟瑟发抖，又听林夕露接着道：
“不过呢，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李雨菲连忙追问，满怀希望。
林夕露给的安眠曲，可算是让她见识到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所以她觉得，林夕露既然这么说了，说不定还真有别的办法。
“有那种缓解产妇疼痛的曲子啊，你要是快生了，我给你录一首。”
那曲子就是来自于那位生孩子痛了两天两夜的师姐的丈夫。
那位师兄为了表示自己对妻子的心疼和歉意，特地创作了一曲《安诞曲》，专门用来降低产妇的痛感，让产妇在生产时放松。据说可以降低九成的痛感，并且几乎很少有不规则撕裂伤。
门中其他的师姐们以及门中弟子的女性亲属们，用了都说好。
当然，那位师兄还是没能改变自己被老婆暴打一顿的命运。因为师姐说，那么好的曲子他在她生产之前不创作，等她产后再创作出来还有毛用啊。
李雨菲半信半疑：
“真有这么神奇的音乐？你说助眠，我相信，可让人疼痛感都降低，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林夕露解释：
“你想想，音乐是不是能让人放松？”
李雨菲点头，林夕露又道：
“人在绝对放松的情况下，就是会觉得原本很痛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而且绝对放松的时候会更有助于你科学用力，这又能降低一些疼痛感。两者加起来，就会让人感觉好很多啊。”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在于音修们通过有灵气加持的音波，能够暂时让人体屏蔽很大一部分痛感。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跟外行人细说了。
李雨菲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赶忙道：
“那你录一首给我试试好不？我给钱！”
“钱就算了，我明天录好了给你。”
于是，第二天，李雨菲就收到了一个古董级别的磁带随身听，拿到这个大块头她有点无语：
“为什么是用这种东西录的？”
“肯定是有原因的嘛，你用就是了。”
因为这曲子要产生作用，必须有灵气加持，一般的电子录音设备，不好在播放工具上注入灵气，所以最好是光盘或者磁带这种可以转动读取的，比较大一点的载体，才有利于灵气随着音波扩散。
收到随身听没两天，李雨菲就早早地找关系去医院躺着了。
发作那天，她被推进了产房。
因为是公立的妇产科医院，李雨菲所在的产房连她在内，就有五个人。
她一被推进去，就听到产妇们撕心裂肺的喊叫，顿时更紧张了，一紧张，宫缩的痛感就更让人焦虑了。
又一次阵痛袭来，她开始觉得难以忍受了。
刚才慌忙间，她没有拿林夕露给的随身听，此时痛得厉害，赶紧叫：
“妈！妈！给我把随身听拿来！”
产房里是允许产妇听音乐放松的，护士闻言道：
“你要听什么歌，我拿手机放给你听。”
李雨菲艰难地摇头：
“不，我就要我的随身听。”
难道那随身听有什么特殊意义？护士暗自揣摩，不过，天大地大产妇最大，她还是允许产妇家属去病房把随身听拿了过来。
李雨菲此时已经痛得哭喊起来了，她忍痛能力差，鬼哭狼嚎的，护士几次劝她现在别叫，免得待会没力气，她就是忍不住。
见母亲拿来随身听，她立刻要打开公放。
现在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怕是毒药，能让她解脱她都想试试。
哪知还没放超过五秒钟，旁边床的产妇就烦躁地吼道：
“你听歌能不能自己听，不要吵到我们！”
李雨菲的妈妈说了声抱歉，马上插上了耳机，把耳机放到了李雨菲耳朵里。
很快，李雨菲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惊奇的神情。
现在她依然能感觉到宫缩，但痛感降低了很多，可能就四五级的样子，虽然还是痛，但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痛感大幅度降低，再加上音乐的舒缓作用，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