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三个大佬的白月光——明桂载酒
时间:2019-09-27 07:04:36

    门外靠墙等着一个人,从昨晚一直等到今天。
 
    他身上挂着长途跋涉而来的雨水,有的地方已经干了,漆黑的发梢却还是湿的,因为在墙角靠了一整晚,那一块墙壁都被他湿透的肩胛骨晕染得多出一块潮湿的水迹。他下巴上隐隐有了因奔波而长出的青茬,显得憔悴不堪,可听见开门声,抬起眸子看向谭冥冥时,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谭冥冥彻底屏住了呼吸。
 
    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无措的心跳声。
 
    空气都有几分凝固的安静。
 
    杭祁的确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站在雪地里路灯下静静等待谭冥冥的颀长少年了。
 
    距离如此之近,他身上的变化,像是一把沉默的刀,扎进谭冥冥心里。他眉骨上的疤没了,冷冽的感觉却丝毫没减半分,他轮廓变得更加深邃,成为了一个成熟男人,他眉眼亦变了许多,以前的杭祁眉眼冷淡,可不会有这种凌厉感。
 
    他望着谭冥冥,眼睛里不知道因为一天一夜没睡觉而生出了红血丝,还是因为别的,发着红。
 
    谭冥冥心里酸楚,蔓延到了鼻尖上,她吸溜吸溜鼻子,斟酌半天,开口打了个招呼:“杭祁,你好。”
 
    杭祁站了起来,也不甚在意风衣衣摆被地面弄脏了,谭冥冥猜到他是昨晚就来了,但怕打扰自己睡觉,所以索性在门口等到现在。她心里乱糟糟的,甚至不敢多看杭祁,打完招呼后,就迅速低下头。
 
    杭祁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谭冥冥走到电梯门口,杭祁没吭声,也走到电梯门口,站在她身边。
 
    他不说话,他一贯这样沉默,谭冥冥只有干巴巴地开口:“我下去买点东西吃,你呢?”
 
    话音刚落,电梯开了,谭冥冥急忙走了进去,她有些不敢面对杭祁这些年的变化,像是逃避一般,如果不去看对方的变化,对方就还是停留在自己记忆中的宛如松柏的少年。杭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进了电梯。
 
    电梯下降,谭冥冥只感觉杭祁的视线快要把自己望穿了,她脸颊无法避免地发起烫来,打着哈哈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九年没见,居然没什么变化?还是像个高中生?”
 
    这九年到底去了哪里,根本无法解释,即便解释,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楚的。
 
    整整九年,杭祁的人生她没有丝毫参与。
 
    而现在的杭祁站在她身边,她觉得陌生极了,她的恐慌来自于这空白的她缺了席的九年。
 
    杭祁还是没说话,呼吸有些粗重。
 
    九年后的久别重逢,没有拥抱,什么也没有。谭冥冥只好闭上嘴巴,强忍住心头的酸楚,拿着伞朝外走去。到了楼下,她意识到杭祁没有伞,犹豫地看了手中的伞一眼,不知道要不要撑过他头顶,可就见他已经从公寓楼底下拿了一把公用的透明的伞。
 
    哦,谭冥冥遗憾地想,她怎么忘了这么高级的公寓肯定会有公共伞的。
 
    谭冥冥去买油条,出了小区,沿着马路边上的路走着,杭祁就跟在她身后。
 
    她不由得将伞柄握得很紧,努力镇定地朝着前面走去。
 
    离开了安静的小区,过了一个拐角,行人逐渐多起来,前方是一个热闹的小广场,有几个扯着棚子的小摊,似乎在卖面条。谭冥冥眯了眯眼睛,见还真有煎饼果子,于是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谭冥冥看了眼跟到自己身边收起伞的人,犹豫了下,要了两碗面,两个煎饼果子,要掏手机付钱的时候,陡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手机支付账号是不是也注销了啊!老板见她掏半天没掏出什么东西,忍不住问:“小姑娘,怎么了?”
 
    谭冥冥讪讪地看了老板一眼,正要开口让杭祁帮自己垫付一下,杭祁便伸过来了手。
 
    骨节分明的干净的手指握着几张纸钞。
 
    老板接过去,又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这一对男女。清俊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六七,一身黑色风衣湿透,气质凛冽出众,没什么表情,女生像是个还在念高中的白净小姑娘,情侣吧,不太像,叔侄?
 
    谭冥冥一眼就读出了老板在想什么,心里面那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又来了。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端着两碗面去路边棚子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杭祁拿着伞和两个煎饼果子走到她对面。
 
    谭冥冥高中时习惯了在路边摊吃,可见杭祁过来,瞥了眼他身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风衣,忽然想到什么,赶紧站起来,绕到对面扯了张纸巾给他的位置擦椅子,不安地问:“你也在这里吃?要不还是回去吃吧,公寓里还有别的。”
 
    杭祁握住她的手,终于开口道:“不用了。”
 
    他看着谭冥冥,谭冥冥不得不抬头看他,半晌,道:“还是回去吃吧,我拎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现在的杭祁和这里路边摊格格不入,她一手拎着两碗面,撑着伞转身往回走,竭力不让身上打湿。杭祁沉默了下,仍跟在她身后。
 
    就这样,两人在淅沥的大雨中,又回到了公寓楼下。
 
    谭冥冥鞋子全被打湿了,站在屋檐下收了伞,盯着自己鞋子上的泥土看了眼,又瞅了眼杭祁裤腿上的泥土,她忽然想起来谭爸爸谭妈妈还在公寓里,自己和杭祁一起上去,他们会不会怀疑什么。她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身边的人开口了。
 
    杭祁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一直在等你。”
 
    谭冥冥乱糟糟退缩的脑子一下子静止了,心跳也静止了。从昨晚到现在,不,是从去了另一个世界到现在以来,所有的不安、不确定都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因为杭祁说一直在等她,那就绝对是没认识过其他任何的女生。
 
    她无条件地相信杭祁。
 
    可九年,杭祁怎么过来的,她全然无知。她心头一酸,鼻尖渐渐开始发红。
 
    谭冥冥用脚尖磨蹭着地上的擦泥地毯,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想哭。
 
    杭祁站在谭冥冥身后,看着她低着的脖颈,又问:“谭冥冥,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
 
    这句话轻轻的,却是谭冥冥从未听过的杭祁几乎发着颤的一句话,谭冥冥从昨晚到现在,在谭爸爸谭妈妈面前没露出任何慌乱,在颜诉面前也竭力轻松自在,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慌张,而现在,听见杭祁的声音,她眼泪彻底掉下来了。
 
    就好像,她所害怕的,漫长的九年,在这一瞬间,杭祁亲手告诉她,不存在了。他还是当年雪地里的那个人。
 
 第77章 
 
    谭冥冥差点就“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但她努力忍了忍, 只是哽咽地说:“想。”
 
    她胡乱用手背将眼泪擦掉,转过了身, 她知道自己现在眼睛红红的,鼻尖也被冻得通红,鼻涕都快出来了, 看起来丑死了, 于是都不敢抬头看杭祁。
 
    她双手背在后面, 低着头,脚尖在地毯上紧张地踢来踢去,可杭祁的身影就在眼前, 她又实在忍不住想抬头看他一眼。
 
    抬起了头, 才发现杭祁眼底下的青黑, 眼眶的猩红, 以及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所承载的深入骨髓的浓郁感情。这九年的思念和绝望仿佛都深深埋入他的眼睛里。谭冥冥看着他眼睛, 都快要呼吸不过来,心头一酸,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杭祁急忙用大拇指去给她揩掉,低声道:“不哭。”
 
    他的手指修长, 有力而温暖,大拇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这是九年前所没有的。虽然陌生,但也有铺天盖地而来的熟悉感。
 
    而且,谭冥冥这才发现他比九年前个子还要高了, 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高中生小孩,迫使他不得不微微弯下腰,用两只手的大拇指轻轻给自己拭去泪水。
 
    谭冥冥泪水更加汹涌了:“怎么办,年龄差一下子变这么大,刚才我们在小摊那里,小摊老板还以为我们是叔叔和侄女的关系,呜呜呜!”
 
    谭冥冥很少哭,但一旦开始哭,泪水就止不住,而且一边哭一边打嗝。
 
    杭祁给她擦也擦不完,索性靠近,直接将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膛。
 
    谭冥冥眼泪鼻涕一下子糊在了杭祁的白衬衣上,她瞪大了眼睛,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杭祁还在垂头看她,她索性将发烫的脸埋了进去。
 
    对她而言,她和杭祁可是十天前才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啊,他俩应该还在欲说还休、努力想在对方面前营造好印象的情窦初开期间啊!可一下子消失了九年把一切都变了,再回来,两人之间一下子跨过了那一步,成了破镜重圆的情侣了!
 
    谭冥冥都气死了,揪紧了杭祁的衣服,谁来还她美妙的羞涩期!
 
    杭祁在她头顶哑声问:“你是嫌我老?”
 
    看看,九年前的杭祁冷淡疏离,脸皮又薄,什么都不会写在脸上,根本不会问这种话。或许是九年以来怀着几乎毫无希望的一线生机在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所以再度重逢时,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可谭冥冥被他拥抱着,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心中的陌生感终于一点点被杭祁给不容反抗地冲淡,熟悉感全回来了!
 
    她揪着他衣服擦鼻涕,哭着道:“谁嫌你老了?你明明更有味道了,没看见刚刚买个饭都那么多阿姨大婶盯着你看,呜呜呜我是怕——怎么办杭祁,我高中毕业证也没了呜呜呜,我是怕你嫌我还是个高中生,跟不上你的脚步。”
 
    分明是很伤心难过的一句话,可谭冥冥却听见头顶的杭祁好像闷闷的笑了一下。她打着嗝从杭祁的怀里抬起头,抹着泪水,道:“你严肃一点,只有初中学历找不到工作的!”
 
    杭祁认真道:“我养你,养你爸爸妈妈。”
 
    “可那也——”谭冥冥刚想反驳怎么可以做米虫,自己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想过成为被总裁包养的小姑娘什么的,可突然想了想那个画面,买买买,花花花,她竟然可耻地心动了,声音都弱了很多:“那也不行,没有学历会受到歧视的。”
 
    杭祁继续给她擦眼泪,想着对策:“我们先休息半年,适应回来,然后到了明年夏天,挑所学校给你办理入学手续,不想被熟人发现,或许可以换个城市,总之一切慢慢来,我会安排好。”
 
    谭冥冥又在他衬衣上蹭了蹭:“可我家房子呢,还有我爸妈的工作。”
 
    “我昨晚没见到你之前,不确定你和你父母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今天你打开门出来,我见到你时,我就想好了,你父母的工作我来安排,身份信息,保险,亲戚那边,我都会打理好,冥冥,你不要担心。”
 
    谭冥冥抬头看着杭祁。
 
    杭祁身后是铺天盖地的大雨,他眉目深刻,和少年时期变了很多,褪去了一些冷锐的锋利,多了几分成熟笃定,可唯一不变的,是他带来的安全感。
 
    他认真地凝视着谭冥冥,仿佛还是九天前站在雪地里的那个少年,他心脏还是跳得飞快,甚至比那一天跳得更快。
 
    谭冥冥眼圈又红了,点了点头,说:“好。”
 
    她那些前方未卜的忐忑情绪,终于因为杭祁在这里,彻彻底底,全都化为了乌有。
 
    昨晚颜诉给了她们一家三口一个安身之所,谭冥冥心里感激无比,就更加不敢在颜诉面前说这些,因为怕麻烦他更多。
 
    但杭祁是不一样的。谭冥冥要理直气壮地麻烦他。
 
    谁让他九年前得了自己那么多嘘寒问暖,自己零花钱全都花在他身上了!
 
    谭冥冥抹掉眼泪,又小声说自己的愧疚:“那场车祸后的消失,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一家都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陪你高考、大学、一起长大的,很抱歉,后来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不敢去想,无法去想,这九年杭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活着的。
 
    “不能说是不是?”杭祁问。
 
    谭冥冥含着泪点点头。
 
    杭祁继续将她搂紧,微微低下肩,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道:“那就不说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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