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仔细检查清点了一遍东西,薛佳桐的朋友一直跟在身后,是个年轻的时尚女人,看起来冷冷的不好说话,从进来到现在,只点了个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其余一句话也没说。
昭昭随口问了句,“这些大件不带走吗?”
院子里一个四方矮桌,配了四把雕花的小圆凳,看材质应该是黄花梨,虽然不是老料,也是不错的木质了,想来不便宜。
卧室一角摆着一架摇篮椅。
还有一台健身用的动感单车……
许多都没带走。
女人回答:“带不走,都是新的,就没处理,你要是不需要,我找人给扔掉。”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奢侈,作为创业狗,经历过捉襟见肘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时候,看到这场景,真是扼腕。
不过她也无权过问插嘴,只点了点头,“东西我留着,折在押金里退给她,不过折不多,毕竟许多我自己不见得能用得上,处理二手也麻烦。”
女人略略挑眉,点头说了声谢谢。
她本来没打算房东能折算现金的。
因为昭昭这一举动,她多说了几句,“原本她也也只是单纯喜欢这儿,没想到,被误解别有用心。走得匆忙,什么都带不走。”
好好安置布置过,到头来也没住几天。
昭昭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程慎行的缘故。
程慎行交过许多女朋友,大多不长久,薛佳桐给昭昭说的那些细节,昭昭不是猜不到,只是从没有深思过。程慎行那回说的话,她还记得,他说:“这些事情,闹到你面前是我的疏忽。”
程慎行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喜欢在一段感情里牢牢掌握主动权。
在扮演保护者的角色,昭昭只要乖乖做个小女孩就好。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昭昭的事,但他也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他到最后感到抱歉的,还是不该把这件事情闹到她面前。
或许他本意是他应该处理好自己的烂摊子,不去干扰到她。但昭昭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在意感情里那些磕磕绊绊,有问题就解决,有矛盾就化解,没有谁可以一直保护谁,感情是互相成长,互相保护。
昭昭思考了会儿,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昭昭突然去和程慎行摊牌,程慎行压根儿就没问她从哪里听来了什么。
要么他丝毫不关心,要么就是他自己已经查到了,他想知道什么,不会太难。
昭昭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薛佳桐和程慎行之间,一定有点儿故事,至于是什么,昭昭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昭昭倒是有些好奇程慎行那天说的“栽了”,栽到谁手里了?
薛佳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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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在找续租的人,联系中介之前,自己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发了招租信息。
结果没发多久,就有人来问。
是邵楠,她说她离婚了,带了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想来这边打拼。
离婚,还是自己带孩子,昭昭意外之余,不无担心,“你自己忙得过来吗?”
她言简意赅地回答:“可以。”
昭昭便没有多问,开了价格给她,她似乎还是要开纹身店。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大概四月初,邵楠到了清城,谁也没通知,到了春巷附近,才打了电话给昭昭,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签一下合同。
昭昭当天就有空,于是邵楠没有订酒店,拖着行李抱着孩子,就站在那里等着。
等了四十多分钟,昭昭才开车过来,车子照旧停在巷子口,昭昭下了车的时候,邵楠就坐在行李箱上,站在路边抱着孩子。
是个小男孩,眼睛很大,像邵楠。
只是一直在哭,邵楠耐心哄着,哄到最后都有些火大,疲惫加上一个人迷茫无措,被闹得无力,皱着眉咬紧后槽牙,声音却依旧是柔的,一下一下拍着孩子的背。
邵楠身材走样了,但不胖,甚至显得有些瘦,看起来要老几岁。
昭昭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我帮你抱一会儿。”
邵楠拖着行李箱,沉默片刻,只说了句,“谢谢!”
挺多话想说,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只剩下这两个字。
以前总觉得,是昭昭家境好,被父母养得好,所以处处都好。她没办法,穷是原罪,做了许多错事。现在想想,挺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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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晚上去喝酒了,邵楠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帮着带孩子,那保姆是她一个远房亲戚,快六十岁了,很能干,只是文化不高。
钱钱,昭昭,邵楠,三个人。
要了靠墙的卡座,有些偏,能说两句话,不至于靠吼。
邵楠的前夫是家里介绍的,家里有些小钱,只是性格不好,结了婚又发现有暴力倾向,喝醉了就动手,邵楠不是好欺负的,只是男女天生的体力差距,使她根本扛不住。
最开始是吵架,然后冷战,他哄她,亲戚劝说,和好,他再犯,又吵架……邵楠怀孕的时候他倒是安稳过一段时间,只是六个多月了,他突然又喝醉,大半夜回来踹她小腿,她扶着肚子跌坐在床沿,彻底死了心。
拉拉扯扯几个月,孩子生下来才把离婚手续办了。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离婚是特别丢人的事儿。但那又怎么样。”邵楠喝多了,一股脑把话全吐了出来。
钱钱本来不大想理会邵楠,觉得恶心。
要不是怕昭昭又被忽悠,她才不过来。
这会儿听着,倒有些不是滋味。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昭昭是不太能体会。但赵钱钱经历过渣男团的洗礼,对这世界的物种多样性深有体会,无声地和邵楠碰了一杯,喝了。
今天的酒是三哥送的,听说三哥找了个女朋友,正高兴呢!
昭昭递了祝福过去。
从老酒吧出来,路边一辆车开了双闪,昭昭的手机同时响了。
“左边。”乔琰说。
昭昭看过去,就看见自己那辆白色jeep。他从车上下来,斜倚在车门处冲她招手,昭昭倏忽就笑了。
她跑过去,也不管钱钱和邵楠就在后边,抱住他,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接你。”乔琰低头看她,昭昭喜欢他的眼睛,仿佛目中无人,但专注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深情意味,仿佛那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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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也开了车,叫了代驾,顺便送邵楠回去。她没怎么喝,昭昭知道她酒量,不怎么担心。
昭昭便和乔琰回去了,上了车,喋喋不休地碎碎念今天的一大串事情,说起邵楠前夫的时候,愤愤不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乔琰默默听着,然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把保温杯递给她,“喝点儿水。”
昭昭接过保温杯的时候,深深看了乔琰一眼,“你嫌弃我话多?”
“不是。”乔琰解释,“喝点儿热水会舒服点儿。”
昭昭“哦”了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去酒吧不好?”
“不会。”
“你可别憋着,你说什么我可都是信的。还有,你可以多说两个字吗?”不是,不会,嗯,好……昭昭感觉她一天的话量,能赶上他一年的。
“说什么?”
昭昭绝倒,最后好笑说:“说你爱我。”
“爱,”他一副认真的表情,“很爱。”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买了两支笛子,开启魔音灌耳模式,我的猫都气得不进我屋了,大热天的趴在阳台上睡……
第32章 怪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小宇宙,沟通是宇宙互通的伟大桥梁。
——乔琰
昭昭喝得稍微有些多,晕乎乎的,到了家洗洗就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乔琰叫她,喂她喝了些水。
昭昭心里想着,待会儿一定被尿憋醒,醉酒的人总是逃不脱的流程,偏偏她今天又喝了这么多水。
她在想,出门带保温杯的医生,和一个泡吧喝酒的女孩子,大概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从小认识,估计他们两个人也很难互相接触到。
你说缘分多奇妙。
胡思乱想着,困意吞没她,最后一丝清明时,她抱了抱他胳膊,“睡这儿吧!别回去了。”
他说了什么?
昭昭记不得了。
她几乎是昏睡过去,再醒来是半夜,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摸了摸床,乔琰不在。
她怀疑自己记错了,或许压根儿没跟他说那句话。
她最近已经很少喝酒了,小酌怡情,醉酒伤身。
昭昭从床上爬起来,去上厕所,洗了手出来的时候,乔琰从隔壁房间里出来,昭昭吓了一跳,缓了下娜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走了。”
“隔壁睡。”
房子装修差不多了,还要通风散味儿,估计五六月份才能住进去。
两个人虽然领了证,状态更像是谈恋爱。
昭昭笑了笑,“你嫌弃我!”
故意无理取闹呢!昭昭就喜欢看他辩解又找不到词,说话特别认真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果然乔琰皱了皱眉,“没有。”
“你都不和我睡一块儿!”
“睡!”
他把昭昭抱了起来,轻轻搁在床上,自己去隔壁抱了枕头过来,放在她枕头旁边,关了灯,抚了下她的脸,“睡吧!”
昭昭在黑暗里弯着眼睛笑,“我逗你呢!你怎么老当真啊!我也不乐意和酒鬼睡,而且我睡相不太好,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别委屈自己。”
“不会。”他躺下来,隔壁伸过来再次摸了下她的脸,“睡吧!”
昭昭没再坚持,轻声说了句,“晚安!”
她半夜醒过几次,有一回自己搂着他的腰,有一回抱着他的胳膊,有一回自己的脚丫子踩在他小腿上,昭昭都替他觉得委屈。
早上醒的时候,昭昭在他怀里靠着,她慢慢慢慢地把自己移出来,他还是醒了,昭昭拥着被子有些懊恼,“吵醒你啦?”
乔琰看了下表,“该起了。”
昭昭让他先,他去洗漱好,回来换了衣服,这边放了几套换洗衣服,初春的时候放过来的,今天有些热,他只好穿了件衬衫,袖子挽起来,领口开着两颗扣子,他把眼睛和腕表戴上的时候,昭昭在床上捧着脸感叹,“好斯文败类的感觉。”
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温文尔雅外表俊美,其实腹黑变态手段残忍的隐藏反派。
乔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隐隐从字面意思猜到一些,挑了下眉。
昭昭盘腿坐在床上,两手绕到头顶比心,甜甜地叫:“哥哥好帅!”
乔琰那张表情匮乏的脸上,泛起几分笑意,弯腰过去亲了下她额头,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谁能想到,一个省话王,娶了个话痨当老婆。
-
乔琰去上班,昭昭去店里帮忙,学新媒体运营,佳人管设计和销售,运营和推广大多昭昭来做。
如何引流是门学问,昭昭还在不断探索。
团队又扩大了些,之前六个人的小团队,现在也有二三十个人了。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长期合作的服装加工厂,但佳人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加工厂,所以下一步的小目标,就是这个。
上个月的预售款预售量达到两万,结果出现质量问题被投诉,查了下才发现,三万的订单量,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做工是有问题的,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走线。
是因为之前的合作厂在忙一批大订单,暂时没办法在她们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这批货,于是转和另外的厂商联系了,对方接单的时候态度很好,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最后索赔的时候,对方还恶语相向,大意是这么小的订单,他们肯接就不错了,还说时间要求那么紧,出错也是不可避免的,怪她们要求多太苛刻,乱七八糟的,气得昭昭翻白眼。
可是事情发生了,再生气也没办法,只能尽力补救,售出的尽量召回、补偿,一边打官司,一边联系新的加工厂。
因为这么个失误,损失很大,资金周转一下子出现了断裂,这边面料商那边的尾款也要付了,到底是省推广费,还是暂时压一压新款……
头疼。
自己做老板就这点不好,风险都是自己担,决策失误自己买单,花钱买教训的时候太多了。
不过慢慢来,昭昭始终都很乐观。
佳人最近神出鬼没的,事情都有在做,但昭昭总觉得她有猫腻。
今天一到工作室,昭昭就敏感地觉察到,她心神不宁的。
看起来似乎……很烦躁!
昭昭捧着杯热水过去靠在她桌子上,偏头笑:“你大姨妈来了?”
佳人看了看外面,大家都在忙,这几天电话多,后勤都去听电话了,也就两个老板,端着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好似在忙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把自己隔绝在电话海洋之外。
佳人犹豫片刻,凑近昭昭,小声说:“我和周砚臣……”
“嗯,你和你老公。”昭昭鼓励她继续说。
“我俩是形婚本来。”
她这个倒装句用得很北方人,昭昭再次点头,“嗯,形婚,我知道。”
“但是现在……”
“嗯,现在,现在怎么?”昭昭循循善诱。
佳人咬咬牙,耷拉着眉眼,叹出一口浊气,“就,出事了呗!”
“嗯,出事。”昭昭点点头,陡然才反应过来,“出什么事?”
佳人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明知故问。
昭昭是不太敢相信,“睡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