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话唠小哥实在太乌鸦嘴了,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念着不要卖完,千万不要卖完,结果,轮到他们的时候,店家如他所愿的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啊,我都拜了佛祖了,怎么还要这样对我”话唠小哥哭丧着脸哀嚎,结巴小哥翻了他一个白眼,都不想理他了。
还有许多同样没有买到的人,都是一脸的失望,捶胸顿足。可老板说了,今天没了,想买就要再等下一批货,而下一批货时间不定。
苏恬深刻认识到,这个年代物资的缺乏程度,拿着钱都买不到东西,真是憋屈
她没有买到相机,自然也有点失望,不过倒是很快调整过来,本来相机就是临时起意要买的,现在没买到也就算了。
跟那两个小哥道别后,她与楚泽涛离开了相机店。
“想买我们可以去别的店看看还有没有货。”楚泽涛察言观色,提议道。
苏恬摇头道“不用了吧,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只有这家有最新的海鸥相机。”
普通的她不大想买,单反拍摄效果好一些。
听她这么说,楚泽涛也就不再说什么。
苏恬又开开心心的逛起了其它的店铺,这次逛到了一家老字号的钟表店,店铺外观有些年头了,里面却布置得很气派,不愧是百年老字号。
最外面的柜台陈列着不少钟表,苏恬粗粗看了两眼,看到了一些眼熟的牌子,什么梅花牌,上海牌,都是这个年代特有的牌子,价格在几十块到一两百之间。
对于中等阶层来说,带一块这样的表,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不过,拿着三四十块工资,要买这样一块表,可能要攒个很久的钱呢。
买手表的人排着长队,几个营业员都很忙碌。
苏恬又往里走了走。
里面柜台的人就少多了,店员也比较闲,因为这里卖的是进口手表,价格普遍比国产的贵了好几倍,也难怪人少。
不过,这个价格却吓不倒苏恬,她那一世有些手表的价格才当真是天价,一块手表能抵一套房。
所以,按照后世的溢价来看,这些手表算不得多贵,值得入手。
苏恬盯着柜台沉吟了一会,眼珠子一转,拉着楚泽涛往外走,嘴里道“这手表也太贵了,算啦不看啦我想吃杏花楼的鲜肉月饼了,我们去买吧。”
楚泽涛随她,杏花楼就在旁边,这家店做的月饼很正宗,味道好,还很新鲜,所以生意也爆好。
苏恬看到长长的队伍,今天排够了队的她,顿时蔫头蔫脑的“那么多人啊,算了,不吃了。”
“我去排队。”楚泽涛沉声道。
苏恬顿时笑的眉眼弯弯,道“泽涛,你太好了。”
目送楚泽涛排到队伍后面,苏恬悄然转身,又回了钟表店。
店员见她去而复返,走过去道“小姐,您拿不定主意吗,我给您推荐一款,像这块上海牌手表,就特别适合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戴。”
其实店员没有恶意,只是苏恬太年轻了,虽然她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但国外进口的手表动辄几百块,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买得起的。
苏恬却微微笑了笑,抬手指着里面柜台的一块欧米伽手表道“那块手表拿出来我看一下。”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店员惊住了,欧米伽即使在进口手表这一块里,也是非常上档次的,而且价格不菲,这看着不大的女孩子张口就要欧米伽,她没听错吧
见店员一脸呆滞的模样,苏恬又重复了一遍“麻烦把那块手表拿出来我看一下,谢谢。”
店员如梦初醒,急急从柜台里拿出手表,苏恬近距离看着做工精致的手表,心里更满意了,眼前划过楚泽涛结实修长的手腕,这块手表戴他手腕上,应该很合适。
“这块表多少钱”
店员看了她一眼,道“欧米伽这个系列手表也是刚到货的,这一款是七百块。”
七百块买一块手表,在这个年代,相当于天价了,毕竟一般人一年才赚个两三百,七百块钱得不吃不喝赚两三年才行。
苏恬越看越喜欢,现在满脑子都是楚泽涛戴上手表的效果,哪还在乎那几百块钱,没听说过一句,“千金难买心头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头好,又不需要千金,不买下还等什么。当下眼也不眨的就掏钱。
店员点着钱,心里也震惊了一把,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啊。
苏恬让店员给她包装好,藏进书包里,然后走出了钟表店。
楚泽涛刚好也买回了鲜肉月饼,他对苏恬刚才返回了钟表店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苏恬满足的吃着楚泽涛买回来的鲜肉月饼,看楚泽涛满头是汗,就掏出手帕给他擦汗。
“我来。”楚泽涛赶紧接过帕子,自己抹了几把,耳根有点红。
苏恬也不坚持,吃着新鲜出炉的鲜肉月饼。
真是好吃啊,味道跟记忆中的一样鲜美,她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走,去特产店看看。”来一趟沪市,什么都不带回去说不过去。
于是两人又去了特产店,扫荡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拎回了招待所。
逛了半下午,苏恬又累又困,跟楚泽涛说休息一会,晚上再另外安排。楚泽涛自然看出了她的疲累,体贴的给她关好门。
在床上一躺下,苏恬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苏恬揉着眼睛去看门。
楚泽涛站在门口,走廊的灯从他头顶倾斜下来,将他的身影雕刻的异常清晰。
看到苏恬来开门,他明显的松了口气。
苏恬仰头看着楚泽涛,因为背着光,她微微的眯着眼睛,却还是没法看清,只好放弃了,说道“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饭。”
楚泽涛嗯了一声,苏恬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问了几遍才问出来,原来楚泽涛早就来敲过门了,一直敲不开,还以她出事了,要是她还不开门,他恐怕就要找老板拿钥匙开门了。
苏恬没想到自己睡得那么死,害的楚泽涛担心,内疚的道了歉,楚泽涛却没有计较。
吃饭的时候,他们听人说附近剧院有话剧表演,苏恬很感兴趣,兴冲冲的拉着楚泽涛去看了。
话剧演员演技精湛,功力深厚,演的非常不错,苏恬看得津津有味。
话剧结束,已经十点了,两人又轧了会马路,才晃悠悠的坐着老式电车回去休息。
第77章
苏恬八点醒来,洗漱完毕去找楚泽涛,却在开门的时候看到地上有张纸条,她拿起来一看,是楚泽涛留给她的。
纸条上说他有事出去一趟,让她多睡一会,不要着急。
苏恬一脸纳闷,楚泽涛能有什么事,一大早就独自出门了,昨天也没跟她说啊,不过估计是临时想起来的吧。
她知道楚泽涛一向还是蛮稳的,不会乱跑,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又爬到床上躺着了。
躺久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苏恬醒来,听到声音就起身跑到门口。
楚泽涛才抬起手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苏恬脱口问道“你去哪儿了去了这么久”
楚泽涛走进来把包放下,拿起床头的水喝了两口,才回答她“出去买了点东西。”
苏恬大为好奇,楚泽涛不是个爱买东西的主儿啊,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那个有点儿旧的包,能让楚泽涛大清早跑去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很快,楚泽涛给她解了惑。
他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台崭新的相机。
苏恬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这不是昨天她在相机店里外的海报上看到的海鸥单反相机吗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楚泽涛“你大清早起来就是去买它了”
“嗯,你不是喜欢吗,我就起早排队试试运气。”楚泽涛神情平静的把相机递给她,仿佛只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苏恬觉得手里的相机有点重,心里热乎乎的。没想到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说要买台相机,但也没有那么执着,可是楚泽涛觉得她很想要,就这么上了心,这么热的天,还特地起大早去排队。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她记得昨天那个小哥说,店铺到货都是随机的,就算有货,也经常会有一大堆人去买,晚一点根本就买不到。
“五点。”楚泽涛坦然道。
苏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才道“五点店铺都还没开门”
“嗯,我在外面等到九点商店开门,很幸运的是今天店里到了货。”
他站在外面等了整整四个小时,还要冒着可能没有货的风险,苏恬突然觉得,手上的相机有点沉甸甸的。
“怎么,不喜欢”楚泽涛看她久久不说话,紧张地问道。
天气非常热,超过了三十五度,他满头满脸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刚才背过身的时候,衬衫后背也湿了一大块,这些他都不在乎,只怕苏恬不喜欢。
苏恬心里被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填满,除了上辈子的父母和这一世的赵秋芳,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她揉了揉胀热的眼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不,我很喜欢,特别喜欢谢谢你啊,弟弟,我会好好保存的。”
以前苏恬叫弟弟这个称呼,多少带着些戏谑的意思,但今天这一声,却好像格外认真一般。
楚泽涛终于放心了,弯了弯嘴角,回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等楚泽涛洗漱完毕,两人背着相机去了城隍庙和豫园。
城隍庙跟记忆里差不多,人山人海,非常热闹,只不过店铺和来往的顾客,还是跟后世是不同的。
对苏恬来说,这本该是旧照片里的画面,如今却活生生出现在她跟前,她看一切都新鲜的很。
她拿起新相机,咔咔照个不停,把这些照片保存下来,再过个几十年对比一下,多有意思啊。
楚泽涛的任务就是护着她不被人挤倒了,不要走丢了,不过苏恬好像对这边挺熟悉的样子,拉着他在里面钻来钻去,还要指挥他摆姿势拍照。
可惜楚泽涛是个面瘫,最擅长面无表情,苏恬让他笑,结果他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放弃。
好在,他即使不笑,也是很好看,不管是脸还是身材,站在那儿,随便咔嚓一张,就像模特一般。
不知不觉逛到中午时分,苏恬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就寻到记忆中的南翔馒头店。
这家店据说是清末的时候就已经开在此处了,起初并不叫这个名儿,而是叫长兴楼,早在二三十年代就已经闻名全国了。
百年老店名声大,人也多,苏恬很馋店里的小笼汤包,可是她看着排得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感觉非常头疼。
“泽涛,听说人越多的店东西越好吃。”苏恬开始套路楚泽涛。
楚泽涛看她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想吃就直说。”
苏恬立即露出笑容,大声道“想吃,这家的蟹粉汤包真的好吃,鲜肉小笼也不错”
太阳很大,苏恬半途买了顶帽子,仍旧没挡住多少,俏脸被晒得红扑扑,小巧的鼻子上挂着几滴汗珠,一双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芒。
楚泽涛点了点头,抬手把她的帽檐往下压了压“你去阴凉处待着,我去排队。”
说着,就自觉地朝着队伍末尾走了过去。
“我去绿波廊占位置,你买完过来找我。”苏恬欢快地在他身后说。
楚泽涛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队伍缓慢地朝前行驶着,烈日骄阳下,大部分人的姿态都不太好看,唯有楚泽涛,依旧站的笔挺,像一株挺拔的青竹。
一道视线若有如无的往这边看过来,楚泽涛起初并不在意,直到那视线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拔不掉,他皱着眉,朝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撑着一把花阳伞,就站在不远处,两眼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都可以称得上肆无忌惮了。等他回望过去,对方非但没有闪躲,反而眼睛一亮,似乎有点激动。
问题是,他并不认识这人。楚泽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漠然的转开。
楚霁月死死抓着手包,脸上是震惊、惊喜、不可思议等多重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她表情甚至微微有点扭曲。
那个男孩子,跟年轻时的父亲长得太像了
她本是来城隍庙办事的,没想到就一眼看到了他,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现在连事情也顾不得办了,只盯着楚泽涛看个不停。
这时,楚泽涛也买到了苏恬指定的鲜肉小笼和蟹黄汤包,提着朝绿波廊走去。他的脚步有点急,排了这么久,苏恬恐怕等急了。
“小同志,等一下。”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泽涛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快步追上来的女子,就是刚才不停盯着看他的那个女孩子。
楚霁月走上前,似乎也觉得自己冒昧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能耽误你一分钟,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看起来很有礼貌,也很有教养,楚泽涛思忖了几秒钟,便点头答应了。
楚霁月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今是沪市本地人吗”
若是换一个陌生人一上来就这么突兀的打探他的**,楚泽涛肯定不会搭理对方,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子,莫名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他觉得奇怪,心里在思忖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见他久久没说话,女子以为他不愿意回答,连忙道“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但这个问题对我真的很重要,你可以告诉我吗”
说到最后一句,隐隐有了一点哀求的意思。
楚泽涛有点不忍心,告诉她“我叫楚泽涛,不是本地人,是a省的。”
楚泽涛
父亲告诉她,弟弟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们商量着跟孩子取名字的事情,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楚泽涛。
而且妈妈下放农村,最后去世的地点也是在a省。
所以
楚霁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今年多大了”
“差几个月满十八。”楚泽涛很奇怪,面前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他好像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