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魔头完全确定了她在撒谎,知道她曾经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在骗他……
叶姝不敢往下想,马上对宋清辞道:“我当然喜欢你,我早说过了,我对你的喜欢——”
“像天上滚滚的云,说散就散?”宋清辞眼底闪出一丝讥讽,反看着叶姝。
她昏迷的时候说的实话可真多,连吐槽‘云’这种事情居然都坦白了。
叶姝简直怀疑纵春散不是春药,而是吐真剂。
“对!”叶姝心一横,干脆应承下来。不答应也不行了,直接否定等于无力地心虚和狡辩,对方肯定没耐心去听。
宋清辞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更加沉冷,不过这时候眼睛里已然没什么其它情绪了,完全是平淡的,空白的,空洞的,也是最为漠然无情的。
叶姝能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在变凉,一种瘆人的冰冷在慢慢地从她的尾椎骨往上攀爬,激得她整根脊柱就像是瞬间被千年寒冰冰封了。
“公子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在法华寺的后山,提到圆月,我曾说过什么?”越是到这种时候,她越要沉住气,表现地越淡然,万万不能慌。
宋清辞淡淡转眸,安静地凝看着叶姝,意思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说阴晴圆缺,周而复始,圆月常在。”叶姝垂眸抖着浓密的睫毛,看着自己的衣角,“我之所以说我对公子的喜欢,如天上的云,其实也跟这意思差不多。云散云聚,周而复始,始终常在。”
“是么?”宋清辞轻笑了一声,显然不太信叶姝的说法,“叶姑娘还想把宋某当傻子耍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对公子从来都是真心的。再说我耍公子会有什么便宜可占?”
叶姝红了眼睛,委屈地望一眼宋清辞,开始反咬他。
“倒是你,竟如此不相信我,错把我的胡话当真话听。我问你,我中纵春散的时候,脑袋是清醒的么?我能分清谁是谁么?你当时可举了几根手指试着问我几个没有,看我能辨识准确么?相信公子也该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我什么都分不清了。连数手指头这种简单明了的事我都做不到,按我随口冒出的胡话,又能有几分是真?”
既然宋清辞本身就在怀疑她昏迷时说话的真实性,那叶姝就拿此做突破口,肯定更容易攻破对方。
宋清辞的冷淡的表情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动容。
“公子要是不喜欢我形容对你的喜欢像云,我可以换一个,公子说像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依公子。”叶姝硬话说完,开始说软话,非常诚恳地看着宋清辞,问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我人都是公子的了,公子却还怀疑我?”
宋清辞静默地看着叶姝,不表态,也不拒绝。
叶姝便也同样回看宋清辞。她明白这是试探,如果这时候怂了,那就是前功尽弃。
宋清辞眼眸动了一下,他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叶姝坐过来。
叶姝马上乖乖过去,坐在了宋清辞的身边。她随即就挽住了宋清辞的胳膊,仰头看他。
这男人的侧颜清隽至极,太无可挑剔了。
“你那晚说了很伤人的话。”宋清辞没看叶姝,目视着前方,眼睛里有微光闪烁,看起来他似乎真的被那些话伤到了。
“我都说什么了?”叶姝马上问。
宋清辞放下眼眸,转而看着叶姝:“你说你根本不喜欢我,都是装出来的,你觉得我跟在你身边好麻烦,让我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叶姝紧张地咽口唾沫,纵春散绝对是吐真剂无疑了。
“还有么?”叶姝刚问出口,宋清辞质疑的眼神就射过来,叶姝补充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说了多少伤公子的话,我都一一记下来,一一给公子赔罪。我说几句就打自己几巴掌!”
宋清辞被叶姝的话忽然逗笑了,“说这些还不够?你想多伤我?”
“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叶姝抱紧了宋清辞胳膊撒娇,“我觉得我会说这些话也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因为我心里埋藏的怨念太深了,才会趁着昏迷的时候发泄。”
总要找个看起来靠谱的理由解释,不然就太不可信了。
“怨念太深?”宋清辞审视叶姝。
“嗯,我喜欢公子很久了,公子可能都不知道。我从见公子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开始一点点动心了。初见公子那晚,公子推门从屋里缓步走出来,瞬间便惊艳到我了,心差点忘记跳了,只感觉公子真的很好看,从头到脚好像会发光一样。
公子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皎洁的月,清冷,明亮,高不可攀。月光下向我走来的公子,就如梦里的人,好不真实。
人间最苦就是单相思,我为公子夜夜辗转反侧,喜欢得辛苦,公子全然不知。我试着暗示过公子很多次,公子都淡淡地没给我回应,时间久了,我心里如何能没有怨念?”
叶姝说罢,就重重地哀叹一生,愁眉苦脸,满目怅然。
她已经快用尽她毕生所学的情话了,大魔头请一定要买账!
宋清辞表情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他一手抓着叶姝手腕,低头认真地看她。
“暗示很多次?”宋清辞确认问。
“对呀,每一次给给公子做饭我都用尽了心思,想好好表现。看看,公子果然没感觉到我的心意。”叶姝半颔首,故意咬着下唇,显出自己一副害羞又委屈的样儿。
宋清辞看着叶姝这副模样,就轻轻笑起来。
这一次的轻笑是纯粹的笑了,有开心的意味,不吓人。
叶姝感觉自己的腰突然被一条胳膊环着,收紧搂住了。叶姝就慢慢地靠在宋清辞的怀里,她此刻什么都不敢多想,道德礼义廉耻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命最要紧。
“是我不好,错怪了你。”
大魔头居然认错了!
叶姝在心里松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了。
“既然喜欢得这么辛苦,”宋清辞声音更加温柔了一分,“为何不早说?”
叶姝:“害怕被拒绝,害怕和公子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害怕你弄死我!
“傻。”宋清辞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叶姝的脸颊,然后颔首,在叶姝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叶姝怔住,心随之漏跳了半拍,再仰头望着宋清辞时,就见一抹极为温柔好看的笑漾在他的嘴角。叶姝又一次被大魔头这种好看的笑容勾得失神了。
宋清辞很满意叶姝这样的反应,把她搂得更紧。
“宋某定不负姑娘深情。”
事态已经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奔腾得越来越远。
瞧大魔头这架势,确实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似乎有点宠溺了。
但是越深情,便越受不得背叛。
那以后,天呐,她还有以后么?
一团迷茫的雾蒙在叶姝的心头,挥之不散了。
“刚才我看公子质问我的时候,好像很生气。忽然很好奇,若我告诉我公子我真的不喜欢公子,一切都骗公子的,公子会如何教训我?”叶姝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询问宋清辞。
宋清辞目色深重地看一眼叶姝,转眸扫视折梅轩,“你不是很喜欢这,觉得这里美么?”
“嗯。”叶姝应承。
“便圈你在这一辈子,陪着我。”
叶姝听到这答案竟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预想到的结果是死,所以任何不会死的结果,对她来说都是好结果。
完了完了,这货变态要圈禁她,她居然松口气?她是不是已经被大魔头奴役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一定是有这病了,需要治疗!
“我不愿意被人圈着,但是如果是被公子圈一辈子,我愿意!”叶姝眨着她闪闪发亮的杏目,对宋清辞甜笑了一下,然后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反正都到这步了,情话说到死吧。
宋清辞脸上的笑意便化不开了,一直很温柔地注视着叶姝。
“公子饿了吧,我去给公子做饭。”
叶姝试着从宋清辞的怀里逃脱出来。她非常想换个地方喘口气,现在这屋子里四处飘着该死的甜腻的气息,她好想找点浓烈的油烟味儿闻闻。
“不急。”宋清辞攥住叶姝的手的,“有事商量。”
“何事?”叶姝觉得可能是正经事,就严肃地看着宋清辞。
“你一直叫我公子,未免生疏了些。”
“是了。”叶姝配合的点点头,“那我以后就叫公子宋大哥?”
“你叫封礼禾大哥的称呼可比我早。”
宋清辞居然还计较这个。
叶姝想了下,“清辞哥哥?”
好肉麻的称呼,老娘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后两字去掉。”宋清辞这次的回答倒是分外符合叶姝的心意。
不过等她在宋清辞的注视下,真把这称呼叫出口的时候,叶姝竟然觉得这个称呼更羞耻,还不如清辞哥哥。
“清辞,我喜欢你。”
“清辞,我喜欢你。”
“清辞,我喜欢你。”
应某大魔头提出的适应新称呼的变态要求,叶姝咬着宋清辞的耳朵把这句话连续说了三遍。
三遍,整整三遍!苍天啊,她的羞耻心啊,全特么的被狗吃了!
第40章 【修】
当宋清辞含笑的眼眸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 叶姝心里忽然虚得发慌。
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跪求老天爷保佑,让大魔头快点抛弃我!
跪求老天爷保佑, 让大魔头快点抛弃我!
跪求老天爷保佑, 让大魔头快点抛弃我!
重要的话说三遍。
叶姝在宋清辞的怀里安分地呆了一会儿后, 主动找话题聊天。
“我给公子讲故事吧。”
叶姝随后就给宋清辞讲了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孔雀东南飞。
宋清辞:“……”
“公子觉得我们和他们是不是有点像,都有身份之差, 都有世俗的阻碍。
公子出身富贵高门,清清白白, 家人和朋友定然都难以接受我这般出身的女子。我恶名昭著,仇家无数,我爹也丝毫没有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意思。
我们就这样没名没分,冒天下之大不韪, 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不知最后能否抵得过世俗。”
叶姝‘惆怅’地感慨之后,便问宋清辞愿不愿意和梁祝故事里的人一样,跟她一起去化蝶。
“你想化蝶?”宋清辞静静地看着叶姝, 声音很平淡。
叶姝在对上宋清辞冷眸的刹那,立刻摇头,“我不想死!”
“那就好。”宋清辞应声比之前更冷淡了。
“公子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感伤, 女孩子有时候都会胡思乱想的,我没有拉着公子一起死的意思。”大魔头的反应令叶姝有点心虚, 她赶忙补充解释一句。
“没有世俗阻碍得了我们。”
宋清辞语调平平,像陈述‘水没有味道’一样,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语调去加重强调。似乎他来说,这原本就是平淡无奇的事实。
叶姝愣住。
“母亲一向宠我,定会同意。父亲虽嫌我无能,但向来讲究知恩图报。我若说是你救了我的命,娶你当报恩,他便不会有意见。
至于你父亲,他若不同意,就让官府出文书澄清你们并非是亲生父女便是,他便无法再为你的婚事做主。”
叶姝知道这侯府的一切肯定都是由宋清辞说得算,但没想到叶虎这边的阻碍,他也能随便一句化解了。
大魔头这脑袋瓜子灵活得有点逆天了。
“只是你父亲麾下的那些人马有些麻烦,特别是百晓堂。”宋清辞接着道。
叶姝连忙点头应承,“正是如此,我爹那人不好招惹,我不想公子为了我,把整个安宁侯府的安危都赌进去。即便公子愿意,公子的家人愿意,我却不愿意为此连累大家都有危险。还有我生母和弟弟他们都在凌云堡住着,如果这事儿闹大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们没有好结果的!
“此事急不得,暂且忍耐,待日后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再一起对付他。这次去华山,我们尽量把事情办得顺利些,让你爹对我另眼相看,先取得他的信任,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宋清辞声音淡然,有一种安慰人的效果。
“好。”
听到大魔头提及这些,叶姝脑子渐渐把思路理清楚了。
原来大魔头想完整地收购凌云堡,从内部瓦解凌云堡,谋夺凌云堡的势力为昇阳宫所用。
昇阳宫从外部强攻凌云堡,势必会造成两败俱伤,即便最后打赢了,不仅自己折损巨大,得到的也只是残败的凌云堡,可利用价值太小。
但从内部瓦解就不一样了,先取得叶虎的信任,成为凌云堡的‘女婿’,再把叶虎弄死,如此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损一兵一卒,名正言顺地继承凌云堡的一切,坐拥百晓堂的整个消息网。昇阳宫从此便再无敌手了。
所以他才会隐瞒身份跟她在一起,才会大费周章地陪她去华山派折腾,因为他想先博得叶虎的认同。
本质上,叶姝非常愿意乖乖配合地大魔头的戏码,助大魔头解决掉叶虎。这是一种双赢,她可以成功摆脱掉叶虎的控制,大魔头也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实力。
但是现在局势有点乱了,大魔头似乎并没有单纯在利用她,大概是从得知她‘喜欢’他后,大魔头似乎真的尝试要和她谈恋爱。
这就麻烦了,不知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利用,几分图新鲜。
叶姝承认是自己先作死,自己挖坑把自己坑了。现在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应当放平心态去看待这件事,尽量保持乐观。
第一,大魔头是一位非常有修养的男人,温文有礼,从不干涉她的生活选择,给她足够活动的空间,也很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