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宝庆公公看着这女孩儿也是心头柔软一片,也难怪永平帝这亲曾祖父越看越欢喜。
安安似乎能听懂永平帝的话一般,她突然扬了扬唇,那模样就像在笑一般。
永平帝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脸,安安不仅没有不耐烦,还扬起脸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给永平帝稀奇喜欢的,又抱着她逗弄了好一会儿。照理说这个时期的新生儿都是很娇气的,可安安就是那么乖巧,非但不哭,还好像还挺高兴的模样。
楚承昭之前一直只顾着宋瑶,倒是没怎么看自家孩子,如今这一打量,自然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再看永平帝抱了好一会儿还不肯撒手,他心里不由就有些着急担忧,生怕永平帝说什么要把闺女抱到宫里抚养。
恰好周嬷嬷把后头生的那个给抱来了。后头这个小子是楚承昭亲自看着生出来的,瘦瘦小小,皮肤皱皱地像个小猴子。这么丑的小子,楚承昭就不用担心永平帝会抱走了。
所以他接了孩子上前一步,道:“这是后头生的男孩儿,也请您赐个名。”说着不由分说就把永平帝手里的安安给换了过来。
永平帝手中一空,原先香香软软的可爱女孩儿被换成了一个丑丑的小猴子,他心中怅然若失,但到底事亲曾孙,也不好只抱了姐姐就不管弟弟。他只得随意抱了一下,说:“名字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楚承昭怀里的安安瞧。
楚承昭把安安往周嬷嬷怀里一塞,道:“嬷嬷先把安安抱下去吧,免得孩子吹了风着凉。”
周嬷嬷哪里看不出楚承昭这护食一般的举动,抿嘴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又看向永平帝。
永平帝对着周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又对着楚承昭笑骂道:“臭小子,跟你爹一样,有了好东西就只想着自己!”
楚承昭一本正经道:“这是孩子,可不是什么东西。”
永平帝笑着起身,做势要打他。
楚承昭也不躲,道:“您小心,孙儿的儿子还在您手里呢。”
永平帝低头看了小丑猴子一眼,转头把他塞到了宝庆公公怀里。
宝庆公公接过孩子,小心地一打量,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也不容他细想,永平帝真的对着楚承昭伸了手,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当爹的人了,可该稳重些!”
说是这么说,永平帝笑得比任何时候都高兴,显然很是享受这种家人之间轻松打趣的氛围。
第45章
永平帝出来了大半个白天, 又叮嘱了楚承昭一番便要启程回宫了。
临走之前, 他语重心长地同楚承昭道:“你那些个皇叔出宫后也被我下了令禁足在府中数月。朕也不好困住他们一辈子, 今天宋家那孩子既已平安生产, 那禁令便也该解除了。往后……你自己多加小心。”
楚承昭沉静地应了一声‘是’, 又说起那两个被关在柴房里的产婆。
提到这件事, 永平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道:“这事儿是皇祖父做的不好,竟给了这种心思歹毒之辈可乘之机。承昭放心, 这些人朕带回去好好审问,揪出那幕后之人,必定给你一个公道。”
楚承昭又应了一声‘是’, 心中颇不以为然。前头有人又是下药又是放火,险些把宋瑶和周嬷嬷几个全都烧死, 永平帝查了一个月都没查清楚。如今这两个产婆什么都没做就被抓住了,怕是更要不了了之。
不过他本也没指望永平帝为他主持什么公道。总有一天,他要靠自己把别人施于他的,百倍奉还!
永平帝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只觉得他不争不抢的性子格外让人欣慰, 又道:“等过几天, 两个孩子洗三的时候, 朕就下旨恢复你的身份, 到时候你们也热闹热闹,好好给孩子办一场隆重的洗三礼。”
楚承昭知道自己恢复身份的事已一拖再拖,确实不适合再拖下去了。而他也终于可以给宋瑶和孩子一个名分。
思及此, 楚承昭不禁扬了扬唇,真心实意地同永平帝道了谢。
…………………………
宋瑶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夕阳的余晖撒进了窗垣里,室内暖融融一片。
周嬷嬷和轻音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临窗的炕上轻声说着话。
外间传来楚承昭和张太医、赵颐宁的说话声,听着依稀是在讨论温补的药方。
他们的交谈声都压的很低,使得室内越发显得静谧。
“娘子醒了?”守在床前的飞歌先发现了她睁开了眼。
屋里其他人听到这话,便都放了手头的事情,围过来瞧她。
宋瑶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上辈子她一直是一个人,这辈子虽然才开始了几个月,却有了这么多人陪伴着她,关心着她。
“娘子身上怎么样?饿不饿?想吃什么,老奴去给你做。”周嬷嬷道。
“还是先喝药吧,娘子体虚得紧。”赵颐宁说着话就给宋瑶搭上了脉
楚承昭笑道:“还是先看看孩子?咱家那丑儿子你还没看过呢。”
飞歌扶着宋瑶坐起身,宋瑶觉得身上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余一切都还好。她想着自己差点就死了那事,就好像在做了一场梦一样。她素来贪生怕死的,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还是一心想着孩子,竟不觉得害怕。如今想起,倒是后怕了起来。
会不会她已经死了?后来的一切是她的幻觉?
宋瑶白着一张小脸,因为已经生产完了,身上的衣衫空空落落地罩在身上,显得格外可怜。
“不怕啊。”周嬷嬷看她打了抖,将孩子交到飞歌手里,道了温水喂宋瑶喝下,而后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娘子不怕,都过去了。眼下你就安心养好身体,可不许在胡思乱想。”
温水下肚,宋瑶有了真实感,感觉到自己还活蹦乱跳地活着。
她这才笑起来,说:“幸亏阿月来的及时,不然我还真是……”
赵颐宁面有愧色,歉疚道:“是我托大了,我该早些回来的。”
宋瑶摇了摇头,“不用这般说,你能来我心中已经是无比感激了。”
正说着话,轻音抱着的孩子哭了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像小奶猫叫唤似的。
宋瑶的眼神落了过去,问:“孩子怎么哭了?我是不是睡太久了,把孩子饿着了?”
楚承昭笑道:“没有,你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外头还没天黑呢。孩子也没饿着,府里备着奶娘,下午已经喂过了。是你这丑儿子,娇气的很,一下午已经哭过好几回了。”
宋瑶扁了扁嘴埋怨道:“什么叫‘我的丑儿子’,说的不是你儿子似的。”
她是不相信楚承昭这话的,前头生出来的姐姐她已经抱着看过了,粉雕玉琢地像个面娃娃,一母同胎的弟弟,怎么可能丑呢?而且她当时做的胎梦里,是一条锦鲤和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闺女像锦鲤一样漂亮讨喜,儿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完她就招手让轻音和飞歌把两个孩子都抱到了床前。
宋瑶先看到了闺女,不过半天,闺女脸上的红已经褪去了,脸也看着更加光滑了,正乖巧地闭着眼睛睡觉。被换了个人抱,她也没有先出半点不耐,头在宋瑶怀里轻轻拱了拱,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后就扬了扬唇,像在笑一般。
怎么就能有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呢?宋瑶心头软的能掐出水来,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闺女软嫩的脸颊。
抱完了闺女,宋瑶再转头看另一个襁褓里的儿子——
“这……”宋瑶愣了一下,而后又对比了一下闺女,她不得不承认,楚承昭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丑儿子——脸上通红通红的,皮肤皱的像水泡过的,扯着嗓子也只能发出小猫叫唤似的哭声。而且个头也比闺女小了一圈,抱在手里像没什么分量似的。怎么看都不像胎梦里那威风凛凛的巨大金龙。
楚承昭看她发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样,没骗你吧。”
周嬷嬷看了他一眼,同宋瑶解释温声解释道:“娘子别听公子瞎说,这寻常小孩儿生下来就是红红皱皱的,等过两天长开了就好了。再说这一母同胎的,总是有一个会长得好些,一个弱些……”
周嬷嬷绝对没有撒谎,宋瑶和楚承昭的小儿子并不算丑,毕竟新生儿就是该这般的。实在是在他前头出来的姐姐太会长了,无一处不讨喜,两相衬托,那当弟弟的就完全被比了下去。
宋瑶把儿子抱到了怀里,儿子虽然长得不如闺女好看,但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多看了几眼,也看顺眼了,倒也不图他和姐姐长得那般好看了,只道:“他看着像只小猫仔,我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
周嬷嬷笑道:“那更不用愁了,小公子虽然个头小,但是张太医他们都看过了,咱们小公子也是康健的,养一段时间肯定能强壮起来。”
宋瑶看着两个孩子,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抱了好一会儿才肯撒手。
后头周嬷嬷端来了滋补的汤水和药,宋瑶都喝完了,又吃了一些东西,便又开始眼皮子打架了。
见她睡过去了,周嬷嬷和轻音抱着孩子下去了,楚承昭和张太医、赵颐宁也往外去了。
张太医和赵颐宁聊了数个时辰,已经发现这小姑娘虽然得到了医仙传承,也有些天赋,但到底实践经验太浅,发挥不出医仙那本医书的真实水平。
到了外间,张太医沉吟再三,道:“你跟我回太医院吧,宫中也有医女,我给你谋个医女的差事。到时候老夫再带一带你,不出三五年,你就能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
张太医不是爱揽事儿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惜才爱才。
赵颐宁却摇了摇头,说:“谢过您的好意,我暂时不想入宫。”
若她是男子,入宫当太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吃苦,有心学,加上医仙的传承,肯定能得到皇帝的重用。可她是女子,本朝没有女子当太医的先例,只能当医女。医女和太医不同,医女只负责给后妃看病,牵涉的阴私事儿多,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折进去。
赵颐宁上辈子被困在了勇勤侯府过完了短暂的一生,好不容易从头来过远离了樊笼,没道理再去一个更大、斗争更激烈的樊笼困住自己。
她还是更想留在楚承昭身边效力,现在的皇帝老了,心软了,对着勇勤侯这样的旧臣子很是心慈手软。只有等到楚承昭登基,以他的铁血手腕,才有可能扳倒整个勇勤侯府。
张太医也没有勉强她,只可惜道:“你既不愿意便也算了,只是医术一道上没有捷径,还是得多听多看多想,增加经验,稳扎稳打。”
赵颐宁应了下来。
张太医的任务是照料宋瑶生产,如今他们母子平安了,张太医和赵颐宁也拟定好了给宋瑶养身的药方,他便该回宫复命了。
送走张太医后,赵颐宁对着楚承昭道:“我有话想同公子说。”
楚承昭点了点头,带着她进了书房。
到了书房后,赵颐宁便开诚布公道:“我想为公子效力。”
“哦?”楚承昭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盏,挑眉轻笑:“为我效力?我不过一届侯府庶子,身上最高的官位也不过是个三品带刀侍卫。这院子里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并不缺人伺候。”
赵颐宁说不是,“我并不想当公子的奴婢,我是想当公子的幕僚。”
楚承昭笑得越发厉害,“我并不想筹谋什么,所以我也并不需要幕僚。”
“不,公子是需要的,且公子需要的不仅是我一个人,而是各方能人异士。”赵颐宁笃定的说。
他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两双沉静如深渊的眸子静静互望。
他们的眼神太过相似,以至于赵颐宁和楚承昭看着对方的时候如同在看另一个自己——那是经过苦难,又心有不甘,蕴藏着无尽野望的眼神。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赵颐宁说是,“所以我知道公子想要什么。”
楚承昭又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赵颐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同公子一样,只想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46章
赵颐宁知道楚承昭并不会这么久信任她。他现在虽然看着比上辈子后来那模样多了几丝人气儿, 但对人同样是防备而疏离的。
她道:“我本名叫陈香兰, 但我也不是真正的陈香兰, 我是勇勤侯原配夫人王氏的女儿, 当年她在相国寺生产, 我和农家女被调换了。这个秘密, 我只告诉了公子。”
楚承昭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坎坷的身世,“据我所知,勇勤侯的原配夫人已经亡故多年, 你既从小长于农家,如何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
赵颐宁抿了抿唇,重生的事情太过怪力乱神, 她并不想多说,只道:“公子若是不信, 可去相国寺询问当年的事,也可派人去看一看陈家人和勇勤侯府一家子的样貌,如此便可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她的样貌和赵家人只能说有几分相似,但赵安宁和陈家养母, 却肖似的很。
楚承昭在宫当值见过勇勤侯, 同赵武全也算认识有两年了, 也在相国寺见过曾氏和赵安宁。他仔细地看了一下赵颐宁的样貌, 确实和勇勤侯父子有几分相似。而当日曾氏身边那个姑娘, 模样不过中人之姿,虽然通身气度可以看出教养极好,却和赵武全、和勇勤侯没有半点相似。
楚承昭摸了摸下巴, 没有追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若有所思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何必为我效力呢?直接把这番话同勇勤侯说了,不是一样能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赵颐宁唇边泛起一个冷笑,“公子应该知道,勇勤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是继室曾氏,我那父亲也不见得是个多么关爱子女的,在继母手下讨公道,无异于痴人说梦。我与那农家女都同她没有血缘,她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培育了多年的女孩儿呢?”
曾氏的厉害,楚承昭已经领教过了。而现在的勇勤侯,也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儿的,名声也就比安毅侯世子稍微好些。不然他也不会纵容曾氏把嫡长子赵武全养成那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