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楚承昭在宫里肯定是日日都山珍海味的,回到家估计也吃不下这种重口味的菜,就问他想吃什么,可以让灶上重新做。
楚承昭说不必,他正是馋肉的时候。
这些日子他瘦了一大圈,在宫里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永平帝十分注重养生,平日吃的东西都十分清淡。上行下效,导致整个皇宫里的人吃菜都像不放调料似的,他一天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不过他习惯了把事情都摆在了心里,就是永平帝面前,也装出一副胃口平常就是如此一般的模样。
两根烤羊腿先端了上来,羊腿有宋瑶小臂那么长,烤成焦褐色,滋滋的冒着油,上头撒着孜然和辣椒面,光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宋瑶正愁怎么吃呢,她没让灶上的人剁开,想拿着一整个吃的。烤上来才知道这羊腿比她想的大一圈,拿在手里像砍刀似的。
楚承昭看她皱着小脸犯了难,一边笑一边拿了把匕首,眨眼之间就把羊腿肉片了下来。
因为他动作娴熟,肉切下来还冒着热气,大小也拿捏得十分好,一片就是一口。
宋瑶吃了一片肉,满嘴都是肉香,满足地直眯眼。
楚承昭看她吃的高兴,一连片完了半个羊腿。
宋瑶忙道:“殿下快吃吧,这羊腿冷了就膻了,我不打紧的。”
楚承昭笑着应了,手下却没停,估摸着她的饭量,片下来满满一碗肉,推到了她面前,这才自己吃起来。
宋瑶就着羊肉和其他热菜吃完了半碗饭,楚承昭那边厢已经吃完了满满一碗饭,让轻音给她添饭去了。
宋瑶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他今日胃口特别好了。
她放了碗筷,给他盛了一碗海参冬菇虾仁羹,有心想问问他是不是在宫里吃的不好,又想着他这个人很多时候都喜欢把事情放在心底,最不喜欢被人担心他的,别回头问了,他连在府里都要掩藏着,便先按下不提了。
轻音没多会儿就盛来了饭,楚承昭用汤羹泡饭,很快就吃完了第二碗,然后让轻音再去给他添饭。
一脸吃了三碗饭,楚承昭才放了碗筷。
周嬷嬷怕他吃的多,饭后押着他喝了一盏山楂茶。
膳桌撤下去之后,楚承昭换了衣裳,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下来了,抱着安安和怀远在屋里走动。
安安依旧是赏脸的那个,伸出圆滚滚带小窝窝的手摸他的脸。
惹得楚承昭左一个‘乖闺女’,右一个‘心肝肉’的,说的没个完,也不管闺女听不听得懂。
怀远也是乖乖地由着他抱,再多的反应却是没有了。
楚承昭虽然每隔三五日就回来看他们,但心底依旧觉得愧对孩子,也愧对宋瑶。
他是孩子的父亲,宋瑶的夫君,阖该日日陪伴他们的,但自从恢复身份后,就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他老是往外头跑。
宋瑶看着他抱着孩子在屋里逛了好几圈,安安朝着门口的方向直伸手。
她人虽小,却不大喜欢窝在房间的。之前天气还没这么冷的时候,宋瑶在中午日头好的时候还会抱着她出去晒晒太阳,现下天冷的滴水成冰,最近又是连着几天天气都不怎么晴朗,她是再不敢把孩子往外抱得。
这给安安可怜的,每天只能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在炕上扒着窗户往外瞧。
现下她又要出去,宋瑶怕楚承昭这女儿奴又要妥协,忙道:“殿下歇歇吧,我让轻音去灶上要了热水,一会儿你洗个热水澡松快松快。”
楚承昭又颠了两个孩子一会儿,看怀远已经开始睡觉了,才让奶娘把他们抱了下去。
宋瑶不提还好,这一提,他还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身体的累不算什么,主要是心累。接触了朝堂上的事情,他才知道过去在安毅侯府见过的那些诡谲实在上不得台面。他在永平帝的引道下尽力去学,依旧是有些力不从心。
尤其是今年冬日里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到现在外头路上还有未消融的雪。各地的奏折也像雪花般地往御书房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今年天气恶劣,当地民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希望永平帝能拨银子去赈灾。
永平帝召见了钦天监,钦天监的意思是今年这雪还只是开头,再过几日怕是真正的大雪就要来了。
雪灾,似乎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其后永平帝虽无其他反应,但楚承昭注意到他晚间又犯起了咳嗽,又是一夜无眠。
楚承昭不禁猜测,这天灾是最说不定的事情,永平帝治国数十载,照理说看的多了。如何就愁的觉都睡不着了?难道是国库空虚了?
国库乃是国之根本,便是他也不好细问的,只能将疑惑压在了肚子里。
宋瑶看他抱完孩子后坐下就皱着眉头想事情,她也没出声打扰,就拿了针线来做。
做了快两刻钟,楚承昭才回过神来,“怎么不喊我?”
宋瑶低垂着眼睛,一手拿着绣绷,一手熟练地飞针走线,“我想着殿下应该在想要紧事,不好打扰。”
楚承昭拿了她手里的针线,双手箍着她的腰一提,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怎么这话听着文绉绉的,你是在和我生气吗?”
宋瑶扭头看了一下屋里,周嬷嬷和飞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她这才没有害羞,反手揽上的脖子,“你忙的是大事,我没有生气。大概是最近应酬了几次,学着那文绉绉的味道,改不过来了。”
“真的?”
宋瑶眨巴着眼睛看他,“我骗你做什么?”
楚承昭做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那你亲亲我,我就相信你。”
第70章
宋瑶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 “你这人, 刚还正正经经的, 怎么突然又不正经起来了?”
楚承昭压下唇角的笑, 面色肃穆地道:“我要我在家里也这样?”
他凤眼眯起, 下颚紧绷, 一但不笑,就显得有些凶。
宋瑶这会儿却是已经一点都不害怕她了,抱着他的头在他额头上响亮地‘啵啵’两下, “亲了亲了,快别板着脸了,像个小老头似的。”
楚承昭这才笑起来, 动了动腿把她颠了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你平时亲安安和怀远也是这般亲的!”
宋瑶嘻嘻一笑,“怎么了嘛,亲你你还不乐意?”
楚承昭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两人的唇瓣贴到了一起, 呼吸也纠缠在了一起。
宋瑶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连忙道:“别在这里。”
楚承昭挑眉, “什么别在这里?”
宋瑶的脸腾地烧起来, “没、没什么。”
楚承昭又忍不住笑, 将她按进怀里揉捏了一通,“哪天才能叫你不害羞呢。”
宋瑶将脸埋在她怀里,也觉得自己爱脸红这毛病是治不好了。孩子也生了, 后头最亲密的事情也发生了,她也不反感他的亲昵,甚至几天没见面,她还十分想念他,有些期待……可是这脸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说红就红了。
楚承昭看她又在发呆,低下头亲她。
宋瑶还在想着治脸红的事,连他什么时候撬开她的齿关都不知道。
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后,宋瑶被亲得脑子都懵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楚承昭的呼吸已经十分粗重了,但还是把她放开了,道:“我骑马回来的,身上有味道,我去沐浴,你去床上等我。”
说着就把她从自己腿上抱了下来,快步去了浴房。
宋瑶坐了会儿,终于不晕了,她换了寝衣,乖乖地进了被窝。
没多会儿,楚承昭就带着一身的水汽回来了。
宋瑶裹着被子催促他,“快进被窝来,别着凉了。”
到了冬天,她才发现古代还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的。像是冬日里取暖就只能靠烧炕和炭盆。这种情况下洗澡就很冷了,她以前是每天洗一次,后头害怕着凉,就改成了三天才洗一次。
楚承昭坐到床沿上妥协,笑道:“你今天怎么心急?”
宋瑶软软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怕你着凉。”
楚承昭脱了披着的袍子,钻进被窝。
被窝已经被宋瑶暖好了,正是舒服的温度。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沐浴前还有些心猿意马,此时却不想做旁的了,只觉得通身的疲惫,他伸手将宋瑶揽到了怀里,闭着眼睛先摸了摸她的腰,又捏了捏她的肩膀。
宋瑶有些期待,又有些羞涩,结果等了他半天,却没有下一步了。
她奇怪地看了楚承昭一眼,方才抱在一起亲的时候,她可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的。
“咱们抱着说会儿话吧。”楚承昭虽然累得不想那事儿了,却因为几天没见,舍不得睡去,就想和她多说说话。
宋瑶在他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道:“宫里的事我不大懂。”
楚承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捋着她的后背,“不说那些让人烦心的,说说你这几日在家做了什么吧。”
“我在家没什么事啊,就做做针线,看看孩子,然后就是置办过年的东西。不过周嬷嬷和轻音、玉珠玉容她们都可能干了,也不用我做什么,最多就是让我拿拿主意……今天腊八,周嬷嬷亲自放的料,煮的腊八粥,我尝着味道真好,可是嬷嬷说糯米熬的,不好消化,也不让我多吃……”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说完自己也觉得挺没劲的。他在皇宫里跟着永平帝听得都是家国大事,她身边的却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别说他听着了,就是她自己回想一下也觉得挺闷的。
“怎么不说了?”楚承昭睁开了眼。
“我怕闷着你。”
楚承昭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摩挲,说:“不会,我喜欢听。”
宋瑶看他不像在说假话,这才接着道:“今天我那外祖家来人了,我三个舅母带着她们家的女孩儿来做客了。”
听到他提起宋家人,楚承昭又把眼睛睁开了,“她们来是为了……”
宋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那大舅母还说了一通我不怎么听得懂的话,说什么三房的小舅母为人爱说笑,她家的孩子被她也带的不怎么会说话,得罪人也不自知……我听着意思像是在赔罪似的,可我一想,我今天之前既没见过三舅母,又没听见过她家三房的表兄弟或者表姐妹,就也不懂,只是和她笑来着。”
楚承昭却是明白过来了,这是在为当日的事情赔罪。他揽着她的后背拍了拍,“相处下来觉得怎么样?”
宋瑶想了想,说:“不怎么样,就挺普通的,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感觉。”
钱氏的想交好的态度她是感受到了,可是一来她不是原本的宋瑶,二来即便是本来的宋瑶,活了十好几年,不仅没接触过宋家人,连听都没听过,就算真正的她,和宋家人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孤儿,再渴望亲情和温暖不过。可这些她现在都从楚承昭、周嬷嬷身上得到了。对宋家人的感觉就更淡了。
楚承昭在心中默默叹气。宋家人不成样子,他是再知道不过的。
就如同安毅侯府一样,全靠一个宋翰林撑着。
但是宋瑶父母都没了,宋父又是个寒门书生,靠着寡母拉扯着长大的,他考上进士没多久,老太太没有遗憾地故去了。所以除了宋翰林这外祖家,宋瑶是再不出旁的亲戚来了。
若宋瑶只给他当侧妃,没有旁的亲人也无甚关系。
可他既答应了只有她一个,往后肯定是要把她扶上正妃的位子的。后头他还想夺回储君之位,那么宋瑶还将成为太孙妃,甚至未来整个大耀的皇后,那她就必须有亲族的势力。
朝堂中的人嘴可都脏得很,近来他在宫里已经听说外头在传他出身可疑。他听了心中也不悦了好久。他自己经历这些就罢了,就怕那些人将矛头对准宋瑶,说她克亲。
“宋家那边,你平淡来往就好。万事多留个心眼子。”楚承昭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在宋家找出一个可用之人了。宋翰林那编修的位置也就到头了,半边身子都埋进黄土的人了,想升迁也不大可能。宋瑶那三个舅舅,也都是死读书之辈。只能从宋瑶表兄弟里挑挑拣拣。要还是没有得用的,就只能往旁支去挑了。
宋瑶说:“我省得的。”
之前楚承昭把宋家和她母亲的关系细细说给她听了。她也不傻,知道他是在提醒她要对宋家人留心——宋家对宋母都那般寡淡,对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真心了。
想来他也是用心良苦,忙着自己的事不说,还要操心她的。
宋瑶光是想着都替她累的慌,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家里的事我要是不确定的,不懂的,都会问着周嬷嬷和阿月她们,不会自己乱做决定的。你在外头好好的,不要光想着我。”
楚承昭不免失笑道:“谁光想着你了?你这话怎么把我说的,就好像是满脑子只有女色的好色之徒似的?”
宋瑶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承昭将她抱得更紧了,宋瑶的身子软的像棉花,他的心也跟着软成一片。
“好。”他答应她,“我好好的。但是能不能脑子里光想着你这点,我可不敢保证。”
宋瑶就忍不住笑,楚承昭也跟着笑。
宋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热水泡过似的。她后知后觉地想,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了吧。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见到他之后生活里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想和他分享。两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只抱在一起都叫人觉得身心愉快。
认识了快一年,孩子都生完了,连那种事情也做过了。她到了这会儿,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楚承昭。”
“嗯?”
“皇孙殿下。”
“嗯?”
宋瑶一声声变着称谓喊他,他耐心地一声声应着。
两人你喊我应了好一会儿,楚承昭才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把,“淘气!”
宋瑶将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