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一传开, 百姓们就把那幕后的下毒之人骂了个狗屎臭。
后来楚承昭奉命彻查此案,将大皇子二皇子几个挨个请到刑部审问。
这下子更是不得了,民间流言愈演愈烈, 都在说毒酒的事牵涉到夺嫡之争。
估计真凶就在这几位皇子里头了。
于是挨骂的就是这四个皇子了,连一些陈年旧账都被百姓翻出来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说当年大皇子为了给大皇子妃开辟药田,侵占农田的。有说二皇子结党营私, 揽权过大,包庇贪官。
还有四皇子看着和气没架子, 私底下却是草菅人命,脾气差的惊人,稍有不如意就打死打残府里的下人,然后随便给笔银钱了事。七皇子更是了不得, 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 纵容手下做出过淫人丨妻女的事。
后头又有人牵出之前关于楚承昭出身不正的流言, 说这诛心的流言就是出自这四位皇子的手笔。
这四个皇子已经被百姓打上了‘奸’的戳, 楚承昭这被他们陷害的, 自然就是‘忠’的了。
加上一些年迈的老人还记得当年隆让太子在世时的境况,说起了两淮那件事也很是蹊跷。当年就是这几个皇子牵的头,让太子去两淮查案, 落了个客死异乡,死无全尸的下场。
四个皇子的罪名便又多了‘谋害太子’一条。
……
……
就好像一夜之间,关于这四位皇子不好的言论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然后逐渐发酵,最后沸腾。
百姓们都义愤填膺,写了万民书递了上去,请求永平帝彻查。
永平帝还在称病,那万民书自然是递不到御前的,最后就落到了楚承昭的手上。
虽说是万民书,但那上头的签名却没有万数之多。
楚承昭让人仔细数了,签名数目却也有几千人之多。
可见他那四个皇叔是真的激起了民愤。
那边厢,大皇子二皇子几个也坐不住了。
他们现在是谋害皇帝的嫌犯,虽然没像普通犯人那样被关进牢房,却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只能在自己府里行动。各家府邸上还都多了一队御前带刀侍卫,日夜轮班看守着,以防他们逃跑,也方便楚承昭随时提审他们。
这份屈辱,大皇子他们自打出生以来还没受过。
但是这种风头上,他们也不敢去闹。
但是外面的流言如火如荼,越演越烈,便是入定的老僧也坐不住了。二皇子便牵了头,他们兄弟四个各自使了办法乔装打扮出了府,在城外的庄子上见了面。
为了防止这一年来性情大变的大皇子又缩了去,二皇子特地选在了大皇子的庄子上。
四个人或做家丁打扮,或做农夫打扮,面色憔悴,形容狼狈地聚到了一起。
二皇子气哼哼地拍了桌子,“楚承昭那厮实在可恨!竟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四皇子的脸上难得地没了笑,同样黑着脸道:“不愧是隆让的儿子,跟他爹真是一样手狠心黑。”
七皇子不善言辞,只是砂锅大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三人都不傻,这种大规模、有针对性的传言肯定背后有人操纵,更气人的是这种流言还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确有其事,让他们想辟谣都无从下手,加上最近他们被限制了自由,越发难以行动。
他们气势汹汹地说着日后要怎样报复,只有大皇子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这种位置偏僻的庄子上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跟外头几文钱卖一大碗的沫子茶没什么区别。
可大皇子却喝的那么悠然那么享受,像在品尝什么绝世好茶一样。
四皇子先闭了嘴,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大皇子。其后四皇子和七皇子也不说话了。
二皇子紧皱着眉头问他:“大哥,你是怎么个意思?和弟弟们说说。”
大皇子茫然道:“什么意思?外面说我侵占农田,我认啊。确实是我早些年让下人去做的,不过是十几亩田地。要是父皇问罪,我认打认罚,最多把田地还给人家,再赔些银两也不打紧。”
这话一出,其他三个皇子的脸就更黑了。
侵占农田这种罪名,别说是他们这种皇子身份,就是个小官,染上这种官司也不是什么大事。得永平帝一顿申斥都顶天了。
所以难怪大皇子能说的这么轻飘飘的。
可看看他们几个身上的罪名,什么结党营私,草菅人命,淫人丨妻女的。
这种罪名一但揽上身,那真是什么名声名望、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别说问鼎龙座,就是当个王爷都当不了有实权的那种——谁会让这种人上位啊?!
大皇子喝完了手里这道茶,又打了个呵欠,起身道:“我家皇子妃还病着,日日离不得我探望的。为兄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就不耽搁了,你们慢聊。”
其他三个皇子的视线都盯在了大皇子身上,若是眼神有实质,大皇子早让他们的眼神盯了个千疮百孔。
但大皇子就是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
七皇子的拳头重重地在桌上一捶,木桌上立刻凹下去了一块。
四皇子也对大皇子的反应气的牙痒痒,“二皇兄,大皇兄到底几个意思?如今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也不想想,当年设计隆让他也有份,若我们都被一网打尽了,哪里就容的他独善其身?”
二皇子也对自家亲哥的反应很是气恼,但大皇子素来也不是能担事儿的人,除了占了个皇家长子的名头,看着有几分威仪,其实他是几人之中最没有计谋的。就像当年陷害隆让,也是他们三个筹谋布局,大皇子不过是被二皇子牵扯进来的推波助澜了一番,根本也没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但也幸亏他是这样,不然当年隆让一倒,最有希望继位的就是大皇子了。也没有他们几人什么事了。
所以二皇子对他哥这不靠谱的模样也习以为常,摇头道:“我们不管他。只我们三个商量也是一样。”
七皇子终于开了口,目光阴沉地问道:“二皇兄你说,咱们下面该怎么办。”
二皇子撇嘴笑道:“老话说斩草除根,这话果然是不假的。当年我们就是太掉以轻心,让他这漏网之鱼逃了,还长大了。现下他在京中脚跟未稳,势头未大,咱们自然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
二皇子的手掌横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
四皇子和七皇子也都赞同地笑了起来。
四皇子道:“这事须得万全安排,在哪里动手,谁人动手,如何动手,都得安排仔细了。”
二皇子和七皇子自然也都赞同。
只是当他们商量起具体计划的时候,三人又开始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太极。
非是他们也像大皇子那般转了性,而是这个时机也不对。
刚出了毒酒那事,幕后真凶还未寻到,他们还彼此猜疑着。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主动将把柄交到对方手上。
于是三人商量了半天,只有了个共同要讲楚承昭斩草除根的共同目标,却没有商量出任何具体章程。
后头日薄西山,天色晚了,三人只能散了,各自回府去了。
…………
刑部楚承昭这里,是四个皇子一出府他就得到了消息。
看守四个皇子的府邸的御前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加上他曾经自己也当过一等侍卫,自然对侍卫的品性和能力都十分了解,所以由他选拔出来的侍卫,能力都是超群出众。
他得了消息也没动作,只让他们继续跟着。
后头傍晚时分,灰头土脸的厉景琰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刑部。
他爹是刑部尚书,他又是楚承昭的至交好友,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人拦他。
他一屁股在楚承昭面前坐下,楚承昭甚至还亲自给他递了茶盏。
厉景琰接了茶盖,咕咚咚灌下一杯茶才餍足地叹了口气,道:“承昭,你那几个皇叔可真不是好东西。”
说着话,厉景琰就把他一路跟踪二皇子到了京郊庄子上,然后趴在屋檐上听壁角听来的消息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楚承昭听完,唇角微微扬起:“合着他们商量了一下午,就是什么也没商量出来?”
厉景琰说可不是,“一个两个都坏着呢,就想等着对方先等不及动手,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
楚承昭扯了扯唇角讽刺一笑。世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现在他那几个皇叔彼此丁点信任都没有,谁都不敢冒然出手。和那些想造反却只敢口头说说,写写文章的穷酸秀才也没区别了。
说完这些,厉景琰又开始诉苦,“我想着那七皇子也是个会武的,趴在屋檐上动都不敢动。那庄子也偏僻,什么飞虫爬虫都有,我这身上可都痒死了!”
楚承昭好笑道:“我只让人跟着,谁让你亲自去的?”
厉景琰不干了,不敢置信道:“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想着是事关你的要紧事才亲自去的。你居然这般说我,我可太难受了!”
楚承昭也不生气,自打他身份发生变化后,身边对他没有改变的只有宋瑶和厉景琰了——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眼中看的都只有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皇孙的身份。实在难能可贵。
他笑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和我一道回府用膳可好?”
厉景琰立刻就笑逐颜开,屁颠屁颠地道:“好好,这感情好。你家的饭就是比别人家的吃着香!”
楚承昭心道可不是么,谁让他家里还有个以食为天的小娘子呢!
第110章
厉景琰像条小尾巴似的, 颠儿着跟着楚承昭回了盛园。
楚承昭把他往书房带, 他却眼巴巴地直往后院看。
“咱们不去后面吃吗?”厉景琰紧张兮兮地问。
他这段时间来盛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这里的情况太了解了。
这园子里好吃的地方也只有楚承昭侧妃那边, 听说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厨, 将那侧妃引成知己。在这里做饭做的比在宫里伺候时候的还尽心。
那御厨也挺有架子, 说他一把年纪了伺候后院那半桌一桌的还成,更多的是做不了了。
厉景琰也不好意思说让他只给自己做,不去给宋瑶和孩子们做。
其实说起来他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祖父一辈是国公,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这世间还真没什么他没吃过没见过的。
可那御厨来盛园后做出来的东西, 还真就大开了厉景琰的眼界。
也不是食材多么珍惜,就是做法特别, 和外头的很是不同。
和那御厨做的饭菜相比,盛园前院这边的饭菜就是普通厨子做的,在他看来一般的很。
但是后院终究是不方便外男涉足的地方,所以厉景琰也只是心里着急, 也不好说什么。
上回他进后院, 还是因为洗三的时候没看到楚承昭家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那时候也小, 不方便抱出来, 楚承昭带着他去瞧了, 然后顺势在后院的偏厅设了一桌小宴,和他一道用了。
楚承昭见他着急吧啦却无法开口的模样,促狭笑道:“你一直往我家后院瞧什么?”
厉景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 “没什么,就是一段时间没看到安安和怀远了,怪想念的。”
楚承昭也不戳穿,接着笑道:“那我让人把他们抱过来。”
厉景琰干笑:“行,也行。”
楚承昭去书房换了身衣服,也让人拿了自己的衣裳,打了水,给厉景琰更衣梳洗。
两人换完衣裳出来后,楚承昭也不逗他了,先吩咐初十去通知了宋瑶一声,然后拍了厉景琰的后背道:“走了,去后院用饭。”
厉景琰面上一喜,然后又为难道:“这、这不大好吧。”
上回他进后院,宋瑶特地避开了。但他那是去给两个孩子贺洗三的,也算是有个正经名目。这回就显得是叨扰了。
楚承昭道:“没事,咱们之间不计较这些。”
厉景琰是他的至交好友,在未来自然会成为他的肱骨心腹。
加上他还未来还要给宋瑶皇后的名分。一国之母不可能永远只拘在后宫之中。
而且这也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万一他那几个皇叔狗急跳墙,自己若是真的不慎栽下了马。宋瑶身后没有可以庇护她的娘家,他也只能希望厉景琰念在他们相交一场,照拂她们孤儿寡母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后院。
待客的花厅内,宋瑶已经换好了见客的衣裳,因为最近京城里因为毒酒的事有些风声鹤唳,她也没有打扮得过于隆重,衣裙都选的很是素净,发髻上也只插了一只玉簪并几只小巧的珍珠银簪。
楚承昭带着厉景琰到了以后,飞歌进屋通传了一声,宋瑶起身相迎。
厉景琰规规矩矩地没有乱看,隔着远远地和宋瑶行礼。
宋瑶福身还礼,又笑道:“厉大哥好久没来了,刚刚安安还在念叨,说你上回答应她上街去玩的。”
上回厉景琰来看两个孩子的时候,两个孩子也就三四个月大。厉景琰看到乖巧漂亮的安安就眼睛放光,虽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却在那个时候开始想着往后一定也要生这么一个招人疼的姑娘!
他除了送了一些金银之外,还送了很多市集上搜罗来的适合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什么蝈蝈笼子,拨浪鼓之类的。
安安看到小玩具就眼睛放光,脸上那甜死人的笑容就没断开过。
楚承昭本就是话痨的性子,那会儿更是来了兴致,抱着安安就开始一通说,说什么这些算什么呀,外头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等我们小安安再大一些,你叔带你去外头街上玩,想要什么叔都给你买。
厉景琰闻言惊诧道:“那会儿安安才多大?我那是随口说的,你都能记到现在?”
宋瑶心说可不是嘛。刚才初十来通传的时候,她正和两个孩子在一起。
想到一会儿两个孩子肯定也要见客,宋瑶就事先给他们打预防针,说一会儿有个姓厉的叔叔要来,是你们爹爹的好朋友。你们更小一些的时候,厉叔叔还特地来看你们,带了好多小玩具给你们。乖宝记不记得啊……
她随口一问,谁成想安安居然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记得。叔说带我出去外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