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意思的喝了口茶，就开始谈正事儿了。
不等林书记问，程书记就从公文包里面将苏曼写的那个职工房建设方案给了林书记。
“这就是小苏写的那个方案。原稿。”
林书记看了眼苏曼，“我说呢，你们北河怎么又搞出新东西了，原来还是小苏呢。”
苏曼笑了笑没说话。
林书记低头仔细的翻看方案。他看的并不算仔细，只看一些大概的过程。但是看完之后，也没找出什么问题来。
这方案里面，规避了目前的一些禁止条例。
比如说土地地基问题。
城里不能随便私人盖房子，因为土地要公有。除非是原来的老地基，属于老百姓自己的，那不禁止盖。可现有的公有土地，是不能随便盖私房的。
而这条例里面，这土地还是属于工厂所有。房子虽然是属于工人的，但是公家如果有需要，是可以拆迁的。只需要将钱赔偿给工人就可以了。
这一方面保证了土地公有，一方面也保证了工人利益。不会存在像资本家那样压榨工人的现象。
“小苏做这个方案之前，是研究过城里建房情况的？”
“看过一些规定文件。毕竟上级的指示都是有道理的，咱不能违背上级指示。”
林书记觉得苏曼能够做出这个方案来，才能绝对不一般。
别看这道理很简单，看着似乎很好操作。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想不到。或者说是不敢想。因为都被限定在了条条框框里面了。
上级说要这样做，下面的人恨不得拿着尺子量着，一点儿也不敢超出这个界限。
却不知道，还可以在条条框框里面找出别的路子走。像苏曼这样，一方面是勤快，一方面是聪明，另外一方面也是胆大心细。
再抬眼看苏曼的时候，他眼里满是赞赏。
“小苏啊，这方案做的很不错。我看可以全县推广。”
程书记立马道，“林书记，其实这个已经推广了，其他厂里也看过。”
意思就是，您现在别插一脚了。
林书记笑着道，“怎么，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呢，你们用这个让别人去你们那拉砖块。”
程书记道，“这不是上面总让我们公社自给自足，自己找路子吗？”想到自己和苏曼商量好的事儿，他立马话锋一转，“但是吧，县里如果要求，我们当然也要按照县里的指示来做。要不，咱和烧砖厂那边商量一个好法子？”
听到程书记这么说，林书记立马看了眼苏曼，见她微笑着也不说话，心里顿时知道，这两个又是商量好了来的。
他就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这是想和烧砖厂怎么商量？”
程书记道，“互相帮助，团结合作。”
苏曼将砖块掏了出来，“林书记，咱砖瓦窑烧出来的砖真的挺好的。现在手里还有这么多单子，完全可以和烧砖厂做兄弟单位了。”
林书记：“……”你一个公社砖瓦窑和县里烧砖厂做兄弟单位？
县里这边电话直接打到了烧砖厂那边。烧砖厂的李副厂长立马坐着车跑县里办公室来了。
昨天被林书记批了一顿之后，丢了脸面，任务还没完成。所以还准备缓两天再去北河公社呢。没想到林书记也是嘴硬心软啊，今天又打电话让他过去办公室，说可以和北河公社见个面，协商一下。
李副厂长心里都有些感动了。觉得昨天那顿批评也没白挨。
到了之后，程书记立马高兴的和李副厂长握手。
苏曼也笑着打招呼，“李副厂长你好。”
看到苏曼，李副厂长有些尴尬。上次苏曼拎着砖块去他们那边谈合作的时候，就是他给拒绝的。后来还背地里笑话了一下。
结果现在转身，两人的地位就调换了一下，现在是他寻求合作了。
林书记还特意将办公室门关上了，让他们谈话，自己坐在一边听着，不参与这次谈话。
李副厂长刚想开口，苏曼就从麻布袋里面掏出砖块来了，“李厂长，你看，咱们这砖块烧的怎么样？”
“……挺好的。”李副厂长点头。
程书记哈哈笑道，“我觉得和你们比也不算差了。”
李副厂长没吭声。总觉得这话不能接，接下去要出问题。
程书记道，“小苏你继续说。”
苏曼道，“我们已经接到了其他单位的电话，都说准备在上半年找我们拉砖，已经提前下订单了。也就是说，后期的合作是稳了。”
李副厂长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些心塞。“所以你们今天来……”
苏曼道，“我们想着，当初的烧砖技术也是在烧砖厂学的，那时候烧砖厂也是一心照顾我们。现在我们成长了，也该回馈烧砖厂的帮助。所以我们觉得这个单子，我们互相之间可以合作。”
李副厂长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你们这些单子，准备分流到我们厂里？”
苏曼微微笑，“对，没错。但是我们经过会议讨论，也不得不担心工人们的情绪问题。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这些单子就这样拱手让人，估计情绪要受到一定的打击。李厂长也知道我们下面难得这样好的形式。所以希望烧砖厂这边能够适当的照顾我们一下。比如说，以后别人搞建设从我们这边拉砖，我们就分流一部分到你们厂里。你们厂里有活的时候，也要分流一部分到我们厂里。这样大伙儿都有饭吃。我相信烧砖厂这样的大单位，是不会吝啬这一口饭的。”
程书记道，“肯定不会啊，他们多大的单位啊，总不会想着只在我们这边捞好处，不给咱一口饭吃。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儿。毕竟是大单位！”
李副厂长：“……”
旁边林书记坐着喝茶，看着他们这样一唱一和的，差点儿将嘴里的茶都给喷了。
不过显然，李副厂长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能坐上这位置，脸皮还是有些厚的，他也不提什么合作的事儿，而是笑着道，“这么大单子，你们砖瓦窑就算扩建，也没那么多工人来烧吧，一天最多也就烧那么点砖块，一旦需求量大了，你们是供应不了的。到时候也是耽误了别人建设房子的任务。这可不好啊。”
要是苏曼他们真的为了一己私利耽误县里工厂搞建设，到时候可就是大问题了。
程书记忍着没骂娘。
苏曼点头，“没错，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我们也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一个就是咱们和县里烧砖厂互相帮助。另外一个就是在其他公社建砖瓦窑。我们下面这么多公社，到时候我们安排技术人员去帮助他们将砖瓦窑建设起来，结成合作单位。十几个砖瓦窑，那是完全够了。”
李副厂长：“……”
连林书记都有些心动了，忍不住插话，“这个方案倒是可行，前阵子他们电话也打到我这边了，说要开砖瓦窑。”
程书记道，“林书记你放心，要是这边没谈成，我们回去就帮他们开砖瓦窑。都是兄弟单位，应该互相帮助的。”
李副厂长气的想拍桌子。手掌收收放放的，最后才道，“我得和厂里商量。”
“啥时候能定下来？”程书记追问道，“要是拖时间长了，我们这边来不及建设砖瓦窑可不行。”
李副厂长脸都有些憋红了，“……明天，明天给你们正式答复！”
“好好好，这个时间可以。”程书记高兴的和他握手，“希望以后双方合作愉快啊。”
第92章
李副厂长气冲冲的走了, 苏曼和程书记则被林书记给留下来了。
“刚刚小苏那个建议还是可以的, 要是能够带动更多的公社成长, 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对于程书记和苏曼来说，并不是第一方案。
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砖瓦窑找到一个后路, 如果带上其他砖瓦窑，很有可能大家都开不下去了。
苏曼解释道，“林书记, 我们就老实交代吧。其实这法子也就是让李副厂长他们知道我们有个后路而已，但是如果真的办起来，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砖瓦窑都开起来了, 等咱县里的没有需求之后，所有的砖瓦窑就又要关门了。到时候对其他人打击多大啊。”
仔细想想, 一个县里开十几个砖瓦窑, 那也是很可怕的事情。再有能耐的人, 也拖不动这么大的队伍啊。这要是小产品，苏曼还能给想办法外销, 可这砖块……还真没法外销。
林书记闻言, 也是叹了口气。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刚刚心里想着要是大家能够共同富裕就更好了。
毕竟现在大食堂如果要解散，社员们有一段时间的生活会更加艰苦。
想到这里, 他又问程书记, “你们那边大食堂有什么情况吗？”
咋又提大食堂了？程书记一头雾水, 不过还是认真回答道，“还是和前两年一样，大伙儿一起吃饭。但还是吃不饱饭。”
这事儿让林书记听的心里难受。五八年的时候, 大伙儿刚吃大食堂，每天吃的饱饱的，都长了肉。那会儿大伙是真的觉得幸福。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话题到了这里，林书记就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食堂那边的事情你们要重视。平时有什么问题就作总结汇报。”
“好嘞。”程书记二话不说就应了。
林书记又看了看苏曼，“小苏啊，在下面干的不错，组织上可是在观察你呢，要继续努力。”
苏曼认真道，“林书记，我会努力工作，为人民服务，不辜负组织的期望的。”
程书记一听林书记这话，眼皮要跳起来了。
这啥意思啊，组织上观察小苏干啥？小苏的组织是北河公社！
不过一直等他出了林书记办公室，他都没这个胆子和林书记怼。
倒是上了拖拉机，回公社的时候，他问道，“林书记今天怎么谈起食堂的事情了？小苏啊，你们大队食堂怎么样？”
“程书记，我说实话，大伙儿在食堂吃不饱。大锅饭毕竟要做那么多人的饭，不可能真的做到每个人都能吃到嘴里的。总有人多有人少。说是一起吃饭，但是也不是很均匀。”特别是个别生产队还有大队干部开小灶。
程书记也觉得这食堂吃越吃越没劲儿了。
关键是压力还挺大。
要是各家各户吃自己的，就算有人家饿肚子，那也是个别人家，回头公社这边要帮忙，那也有个数目。可吃食堂就不一样了。为了保证食堂不停，每次补贴不少的粮食。
谁让他们北河公社不黑心呢，就看不了社员饿出毛病来。
苏曼道，“程书记，咱食堂也就开了这两三年，我听林书记那个意思，有些担心食堂不开了……”
“没事儿，要是不开了，咱也有不开的做法。”要他说，不开也好。自家吃自家的。看谁还偷懒。
苏曼担心道，“大家都是勤快人，倒是好吃饭。我就担心一点，这炊具怎么解决。”
程书记：“……”
一直到回了公社，程书记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心里嘀咕着，对哟，这要是食堂解散了，那些铁锅从哪里来。
这年头国家最缺的就是钢了。那会儿他们公社为了炼钢，社员们都义无反顾的将家里的炊具贡献了。就算有私藏的，但是也肯定是小部分。
那还有大部分的社员家里没炊具可咋办。
程书记心里开始希望大食堂还是别解散了。或者晚点儿解散。
苏曼也看出程书记在担心事儿，但是她也没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最重要的，还是让砖厂走上正轨。这才是目前公社赚钱的大头。是她赚圣母点的大手段，也是未来档案上面漂亮的成绩。
……
烧砖厂这边第二天下午，就和苏曼他们联系了。同意和北河公社砖瓦窑合作，但是北河公社砖瓦窑要改名，改为南平县第二烧砖厂。属于他们的分支机构。
以后第二烧砖厂河边每年的产量，会算在南平县烧砖厂里面，收益也会算进去。但是第二烧砖厂的收益可以直接由第二烧砖厂自己支配。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数据交上去给上面看而已。但是在管理以及收益支出方面，第二烧砖厂是完全独立的分支机构。
这种模式也不是没有，比如省城钢厂下面就有机械厂，就是属于分支机构。平时员工福利都和钢厂不一样。
毕竟都是一个县里面的，只要县里的领导同意，这个方案就可以实施的。
程书记立马和苏曼一起研究了他们所说的这个方案，确定其中没有存在什么狡诈的陷阱之后，这才拍板同意了。
反正改个名字而已，但是以后北河公社的砖瓦窑算是抱上了一条小腿了。
没错，在苏曼心里，这县里的烧砖厂就只是一条小腿而已。跟着吃口饭还成，想吃成胖子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也没这个能耐呢。
但是没关系，先抱上了再说。以后有了南平县第二烧砖厂这么大的名声，以后谈生意就更好办了。
商量好了之后，程书记就乐呵呵的把北河公社所有的干部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毕竟是公社的大事儿，要讲究个民主，最重要是在这些干部们面前显摆一下。
他将和县里烧砖厂谈好的条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声音洪亮道，“所以，以后我们砖瓦窑就要更名为南平县第二烧砖厂了。”
果不其然，这消息一出来，简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们并不知道砖瓦窑现在的情形，但是听到程书记说的这一切之后，他们就知道一点，那就是，以后砖瓦窑就要一直开下去了，而且不止要开，还会越开越大。也不担心没生意做了，毕竟上面还有个老大哥带着呢。
虽然之前已经成立了一个北河公社综合服务厂，但是毕竟是公社自己搞的，他们总担心以后又要关。现在抱上人家县里的大腿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家激动的鼓起掌来。
程书记也不忘了苏曼的功劳，“这也都是小苏一手搞起来的，从开砖瓦窑到去拉单子，小苏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做出的成绩大家也看到了。我在此代表公社，对苏曼同志进行表扬与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