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商量十来天,估计是商量差不多了,裴如玉才说要回月湾。
李玉华便跟唐夫人、唐大太太告辞,唐家婆媳有些不舍,相处这几日,对彼此的性情都有所了解,知道白木香就是个直性子姑娘,别看官位高,也是做娘的人了,平时跟小孩儿似的,心地也好。当然,最分不开的是两个孩子,阿秀和玟玟,还有,阿秀也很喜欢唐大郎。
唐大郎其实年纪大了,不太爱跟小孩子玩儿,但因为白木香带他去过军营,唐大郎对白大人充满好感,也就愿意闲暇时逗一逗阿秀。
阿秀却最喜欢跟大孩子玩儿,跟人家屁股后头巴结人家,言听计从,特别听话。
但由于唐大郎平时要上学,阿秀还是跟玟玟的有关系最好,阿秀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小青蛙送给了玟玟,玟玟抱着阿秀的大头特别舍不得他,说,“哥,你在我家吧,你别走了。”
阿秀想了想,点头,“成。”
大人们哭笑不得,反正,阿秀跟爹娘坐上车,还抽咽两声,很舍不得小伙伴。玟玟也哭的眼睛红红的,仿佛这辈子都不再见了似的,白木香好笑,“过俩月我们还来哪。”
总之,阿秀第一次出远门,就结识了一位好朋友玟玟姑娘。
阿秀走后好几天,唐大太太也很想念阿秀,无他,阿秀一走,玟玟就又蔫蔫的成猫食,不好好吃饭了。唐大太太简直愁的不行。
阿秀这次出门很开心,非但认识了新朋友——玟玟妹,而且,还逛了新伊的集市,待回到月湾,阿秀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外祖母院儿里去看龙凤胎,白木香也给她娘、七叔、龙凤胎买了很多东西,大包袱小行礼的一进院儿就见院儿里支起竹榻,大枣坐榻上拿着玩具玩儿,枣花不得了,站在地上扶着绣凳迈小步子哪。
白木香吓一跳,快步过去,“枣花儿这是会走了?”
“刚会迈步,还离不了扶手。”
白木香过去抄起枣花抱起来亲一口,“枣花儿腿可真巧。”又到榻上另一手抄起大枣,也亲一口,“大枣也好像长大许多啦。”
李红梅眉开眼笑,“这才几天不见就长在了?”
“真的!”白木香说着就被枣花儿往外推,枣花儿扭着头指着刚刚扶着走路的绣凳直叫唤,李红梅立刻把她接过去放绣凳边儿,枣花继续扶着绣凳迈小步子。李红梅道,“刚会站不会站的,就爱扶着这凳子,兴许是在长劲儿。阿秀过来给外祖母瞧瞧,想外祖母没?”把阿秀捞怀里摸脸摸脖子再摸一把胖腮帮,不错,没瘦!
阿秀仰着小脸蛋儿,大嗓门儿,“想!”
阿秀还给龙凤胎买了很多玩具,枣花见着新玩具,也就不再练习走路,而是啊啊叫唤着被她大姐放到榻上跟她大哥、她大外甥一起玩儿了起来。
“女婿一道回来了?”李红梅则比较专注闺女送她的衣料首饰啥的,随口问起裴如玉。
“回来了。他先往衙门去了,我们刚到县衙门口,汤县丞就找他。七叔去药堂了?”
“女婿可算是回来了。别提了,你七叔倒没去药堂,这几天一直在照看袁大人身上的伤。”李红梅说着很生气,“那姓袁的,委实不是个好人!”
“这话怎么说?”
“你可是不知道,他勾引了一位托依汗部落的女族长,又不肯认账了,托依汗女族长现在还没走哪,派了得力手下在县衙门口守着,只要袁郎中敢露面,就要捉他回部落做族长的第九房男人。袁郎中当初是拼死逃回来的,听你七叔说,身上被欺凌的都是伤,脚也崴了,这些天一直养伤,别说衙门口,就是房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白木香哈哈大笑,“还有这样的事,他怎么惹上托依汗族长的。”
李红梅也是好笑,幸灾乐祸,“没安好心,托依汗族长每年都会过来用马匹交易食盐、茶叶,他跟族长打听交易的事,想查你杂货铺的账。”
“托依汗族长是相中他了,必要把他带回草原的。”李红梅悄悄跟闺女讲,“让女婿给朝廷上道折子,我看袁郎中那贱样儿,也就适合去服侍托依汗族长。”
白木香颇是心有同感。
裴如玉在路上听汤主簿快速的讲完袁郎中的事,裴如玉道,“既是这般,咱们给袁郎中准备过门儿的大礼呗。”
汤主簿哭笑不得,“袁大人吓病了,托依汗族长必要咱们交出人,现在还在驿馆住着哪。”
“我也没办法哪,他们自己私定的终身。”裴如玉瞥汤主簿,“要不,你代袁大人下嫁。”
汤主簿吓的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我不成我不成,属下不甚英俊,族长看不上属下的。”那托依汗族长都五十了,一向霸道,汤主簿可不敢招惹。
裴如玉问,“还有没有旁的事?”
汤主簿道,“这些天都挺太平,就是这件事了。”
裴如玉见过余县丞等一干人,也就回后宅休息了,至于袁郎中的事,裴如玉根本不打算管。
比裴如玉更糟心的是胡御史,胡御史刚回来就听闻这样的荒唐事,真想把袁郎中撂在月湾县让他入赘给部落女族长。
胡御史放了个稳妥的侍从在县里留守,立冬慢调斯理的禀道,“袁大人本就爱招猫逗狗的,大人您不晓得,他还跟县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出钱给人家置衣裳首饰,要说他跟那小姑娘没什么,谁信?他又如法炮制,敢去招惹草原上的人,小的听说,这位族长可是不得了,部落里已经有八个男人服侍她了,袁郎中过去,都做不了正房,只能排第九。”
胡御史一口茶喷在地上!
立夏亦是目瞪口呆,“草原的女族长这般豪放!”
“听说整个北疆就这一个女族长,托依汗族长的草原由新伊府到西漠州那样大,北疆每年献给朝廷的骏马,三成都是出自托依汗族长的部落。她身上还带着朝廷封的三品武将官职,可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完了,袁大人势必得留下了。”胡御史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形象,拈着胡须重做高深莫测状。
胡御史也懒得理袁郎中的事,可又不能不理,他跟裴如玉商量着,俩人为做姿态,连袂去看望在养伤的袁郎中。
裴如玉温雅关怀,“袁大人只管放心,我与托依汗族长说了,一应聘礼,可不能少,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规矩得依着咱们汉人的礼,就是大人的嫁妆,我这里也出一份儿,大手笔!”裴如玉将手一挥,豪放道,“我给您添妆十头牛!”
胡御史道,“那我跟裴县令一样吧。”
“不行,您官位高,您可不能小气。”
胡御史便道,“那我再加十头羊。”
“得是山羊才好,山羊产好羊毛。”
袁郎中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损他,当真是悲从中来,大嘴一咧就哭了,“你们还来气我,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强迫的呀!”
裴县尊长腿交叠,曲指轻掸衣摆,“那也没用呀,你该干的不都干了。”
“反正你们不能不管我,你们敢不管我,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胡御史惊:知道姓袁的一定有靠山,他一直以为可能是与裴如玉不睦的太子系,不料竟是太后娘娘。这不应当啊,太后娘娘一向偏爱三皇子,而三皇子与裴如玉是自小交情。
胡御史惊愕的转头望向裴如玉,裴如玉镇定自若,脸上对袁郎中的讥嘲之色都没少半点,他似笑非笑的讽刺一句,“是,我知道的,太后娘娘的外甥孙女婿,北疆前安抚使何大人的佳婿!你娶太后娘娘的外甥孙女,还敢招惹北疆族长,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第145章 托依汗族长
在袁郎中抽抽噎噎的叙述中, 裴如玉和胡御史听到了一个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凄惨故事。
“我就往驿站去了一趟啊,还没站稳, 就被抢进屋里去, 我不是自愿的啊。哪里有这样的, 裴县尊,这是女土匪啊!”
裴如玉正色道,“你被抢进屋去,难道是托依汗族长用强了?你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服侍托依汗族长吗?少说这些没根由的话,托依汗族长是朝廷的三品武将,你这是要诽谤上官?”
看袁郎中那两眼圆瞪的蠢样, 裴如玉不可思议的问他,“你连人家什么底细都不知道, 就敢干这事儿?”
袁郎中嘴撇成个瓢, 冤的恨不能自宫以证清白,“我,我真不是自愿的。”
裴如玉看向胡御史,“胡大人, 您在御史台经多见多, 可有女子能强迫男人的事?”
胡御史险没给呛着,他为难的是,“袁大人,您别怪我们不信你,你自己想想,人家那族长官位比你高四阶, 人家有这样的权势,用得着强迫你么?这从情理上也说不通啊?”
“她,她说我斯文干净,比她们草原上的汉子秀气标致。”
胡御史瞥一眼袁郎中腊黄的长脸,真没看出哪里秀气标致来,要论秀气标志,怎么也得是裴状元这样的吧。裴如玉轻咳一声,略有不自的微微侧过脸,一缕阳光自窗而入,勾勒出半边脸颊起伏流畅的线条,皮肤在暖阳下细致的没有半分瑕疵,精致仿佛美玉雕琢。
男孩子家,生成这样也太过了些。
裴如玉清咳一声,问袁郎中,“你自己说怎么着吧?你说你清白的跟白莲花似的,可你毕竟跟人家族长干那事儿了?你也不用喊冤,你就喊到昭德殿去,你看有没有人信你这些话!你自己拿主意!”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跟那女匪去的。”
胡御史扇子支着下颌,与裴如玉商量,“要不,咱们探一探那位女族长的口风,宁可给她些财物吧。”
袁郎中连声道,“花多少钱我也情愿,只要能不跟她去,我都愿意的!”
裴如玉道,“托依汗族长并不很好说话,也只得勉力一试,成不成的,你别埋怨。”
“不会不会。”袁郎中默默的流出两行委屈的泪水,哽咽着把终身大事托付给了胡御史、裴如玉二人。
他真的是满肚子苦楚说不出口啊。
二人出了袁郎中的院子,胡御史道,“这事还得托给裴县令你啊。”他可不敢去跟那对男人用强的女族长打交道。
裴如玉摇两下扇子,“我跟托依汗族长也不熟,还是请内子同族长谈一谈,她俩挺好。”
胡御史心说,有本事的女人大概在一起比较有共同语言。
白木香跟托依汗族长关系很好,虽然托依汗族长打过裴如玉的主意,平时白木香不敢提此事,一提裴如玉就要臭脸,虽然白木香觉着挺好玩儿。
那会儿白木香刚开始收羊毛,托依汗族长的草场有很多羊,带了一批新割的羊毛过来打听行情,赶上裴如玉在城中巡视,裴如玉在外鲜少穿官服,白木香又爱打扮他,穿的是一身银白纱衫,头束小玉冠,那一身的风度翩翩简直不用提,连见惯美男的托依汗族长都没忍住,私下打听裴如玉的身份。
后来知道这是新来的县尊大人,托依汗族长硬是贼心不死,派出手下妹子勾引裴如玉。所以,袁郎中不好说出口的事,裴如玉门儿清。
这托依汗族长手段有三,其一,倘遇着你情我愿的,她就把人带回去。其二,倘遇着那就喜金银的,她便大手笔买回去。其三,遇着不咋配合的,她就派出手下年轻姑娘勾引,有些年轻后生贪爱姑娘美貌,一进屋就被托依汗族长留下了。其四,勾引不成也不肯配合的,这女人就会趁人不备直接抢人,跟土匪也没什么两样。
裴如玉的厉害之处就是他既没被勾引也没被抢走,托依汗族长看他死活不从,也没再理会他,因为这时候托依汗族长跟白木香已经有了交情,她觉着挺对不住白木香,尤其白木香教给了她一套打羊毡的新办法。她送了白木香两匣子宝石算是赔礼,再三保证绝对不打裴如玉的主意了。
白木香很容易被收买的,她心里还有些小得意,“你就是想打也打不着啊,裴如玉对我可忠心了。”
在驯服男人上,托依汗族长说,“你男人虽然只这一个,这个倒也是个上品。只是脸虽好,身子不大强健,够你用么?”
“够了够了!”白木香脸红红的,“你这说话也忒直接了。”
“这有什么不直接的。”
……
闲话少叙,裴如玉把袁郎中的事托给白木香,白木香说,“能看上他,也是他的福气。这怎么说啊,托依汗就那样。不是说他俩都在一起了么?”
“袁郎中现在哭的跟个泪人一般,再说,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是跟托依汗去了,这算怎么回事?朝廷的脸面也不好看。”
“这也没什么呀,就当和亲了呗。”
裴如玉忍不住笑一阵,偷偷与妻子道,“你让托依汗见好就收吧,我听七叔说,一夜就把袁郎中用的肾亏了,这也忒猛了。”
“去。这是能一个人干的事么。”白木香说,“我帮你们问一问,要是托依汗有什么条件,你们不会不依吧?”
“只要不是非把袁郎中带去做第九房小妾,啥条件都依。”
说服托依汗其实不难,白木香与托依汗交情还成,她刚回县衙,请托依汗过来做客,托依汗送了阿秀一柄未开刃的小银刀,白木香给儿子收了起来,没开刃也先别玩儿这危险东西。
俩人说起话来,托依汗就是巡视草场到了月湾这边,过来看望白木香,顺带进些货物,不想白木香不在。白木香说,“陆侯那里有些兵械做好了,我去了一趟新伊,昨儿刚回来就听说你大喜了。”
托依汗摆摆手,“不值一提,一个小男人,不怎么中用。”
“不中用就放了呗。”
“放了?”托依汗喝口奶茶,“我现在还有些兴趣,等我没兴趣后吧。”
“你有兴趣没用啊,七叔的医术你觉着如何?”
“当世神医。”
“七叔已经诊断过了,说袁大人腰子不行啦,累的。”白木香啧啧两声,问托依汗,“你怎么折磨袁大人了?你这样也过了,不能弄出人命啊。”
“这不中用的!这也忒不中用了!”托依汗放下铜盏,不满道,“先时瞧着斯斯文文的还成,怎么这样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