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香气道,“谁愿意看你那长毛腿,难看的要命!”
“哎哟,连我的腿毛你都看清了,快说,是不是早就想偷看了。”
白木香气的就要捶裴如玉,裴如玉刚提上裤子,脱了棉袄,白木香立刻捂脸背身,裴如玉眼眸弯弯,忍住笑意,“没事儿,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绝不往外说,也绝不坏你名声!”
白木香在肚子里把裴如玉拎出来,翻来覆去骂了一千八百遍,脑袋里却不由自主的飘浮着裴如玉赤裸上身的画面,裴如玉的身上……可真白啊……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白成这个样子!
想她当年,可不是相中裴如玉中状元,她根本没打算嫁状元,她就是看中裴如玉长的俊。状元有什么稀罕的,能下蛋鸡似的,三年就能有一个,像裴如玉这么俊的男人可难寻。结果,虽跟裴如玉成了亲,却没能做真夫妻,她就要落个再嫁的名声。
白木香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亏,心下气闷,破罐子破摔的想,她就是看一下裴如玉的身子也没什么,她简直亏大了!
白木香回头的时候,裴如玉已经换好里衣钻被窝里去了。
白木香:穿的可真快!
裴如玉见白木香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儿,想这丫头不知在动什么念头,只是,夜已晚,裴如玉提醒她,“你还不脱衣睡觉。”说着就背过身去,以示自己君子,绝不会偷看。
雪夜如此安静,白木香悉悉索索换衣裳的声音在耳膜中不断放大,淡淡的木香花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而来,裴如玉觉着有些热,想这炕火太重,倒不如贴着墙去睡了。
第38章 岁月静好
裴如玉并不是第一次睡火炕, 但这样折腾人的火炕还是头一回,驿站的人怕天气太冷,又因他们一行出手大方, 给炭也给的爽快,填了一炕洞的木炭。刚开始躺下没觉什么,被子上搭一床狼皮褥子,裴如玉很快就睡熟了。
然后, 他就被热醒了。
感觉身下像有个火炉,嘴巴干的很。
好在今日是个雪夜,雪光透过明纸射入室内, 裴如玉下炕吃了大半壶温水才好些,裴如玉干脆将茶壶带茶寮子一起拿到炕上搁窗台。回头就见白木香摊手摊脚的睡姿,胳膊腿的全露出来了。裴如玉心说, 以后谁要跟你一个床睡觉,可是得预备一张大床。
放好茶具,把白木香的胳膊腿塞回被子里,狼皮褥子太厚,揭下来放在一畔。第二天早上, 裴如玉完全是被砸醒的,白木香的胖脚丫从天而降, 正中他脸上。裴如玉弄明白是被什么砸醒后, 捉住白木香的脚丫子就给她肉乎乎的脚心一下。
白木香咕哝一声, 蹬两下脚, 继续睡。
裴如玉看一回沙漏, 索性披衣起床。
白木香的睡姿颇是销魂,整个人横了过来,被褥绞在一起盖在身上,两只脚露在外头,枕头掉地上。裴如玉先把枕头给白木香放炕上去,见这枕头沾了尘,裴如玉拿了自己的枕头给她枕脑后,脚也给盖好。真的很像小孩子的脚,肉呼呼,肥嘟嘟的,趾甲盖还是粉色的,像是水晶薄片。裴如玉鬼使神差的比了比,确定白木香的脚果然跟自己手差不多长。
阿弥陀佛,白木香心心念念还要找下家哪。裴如玉给白木香盖好,心说,这丫头当真口气不小,想找个与我一般无二的就不容易,这丫头竟要找个比我强百倍的。裴如玉不信白木香能找得到!
——
门开一缝,寒意顺着门缝侵骨而入。裴如玉想了想,回去加件大氅。
天空与世界都被这鹅毛大雪依旧无声无息的笼罩,遥望灰蓝天幕,裴如玉心想今天怕是还要在驿站多留一日。他出去令驿卒送些热水洗漱,寻出白玉香炉,静静的燃一炉清香。
早上的饭菜是羊肉汤配白面饼,好在这驿站的厨子知道这家人爱吃菜,在羊肉汤里滚刀切了些萝卜放进去。小菜是腊羊肉、酱牛肉两样。白木香把有些硬的白面饼撕成小块儿泡羊汤里吃,直说,“你说这里小菜怎么也都是肉,上个腌菜也好啊。”
“这里春夏时间短,许多人以放牧为生,并不种植。”裴如玉看白木香先捡了萝卜吃,便把自己碗里的萝卜也夹给她。
白木香把横放在碗上的筷子拿走,方便裴如玉把萝卜夹给她,嘴里说着,“裴如玉,我发现你越来越好了。”
“少甜言蜜语的,我早就好。你看不到,那是你眼瞎。”
“刚夸你一句,就骄傲了!”白木香把自己碗的羊肉给裴如玉,劝裴如玉,“你要是吃不下,就剩下好了,别勉强吃。”
裴如玉抬起眼帘瞧白木香一眼,开始吃饭。
白木香说起外头大雪,“今儿是不论如何都行不了路的,刚我出门,雪有一尺深,到我小腿肚了。裴如玉,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堆雪狮玩儿吧。我堆雪狮堆的特别好,你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有白木香在,裴如玉想食不言是不可能的。
吃过早饭,喝一回茶,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裴如玉才与白木香一起到院子里堆雪狮。裴如玉发现白木香真个吹牛大王,那是雪狮么,就两个圆球推在一起,贴个鼻子眼就是雪狮了?难得白木香还一幅行家嘴脸,传授裴如玉自己的经验,“这堆雪狮,都是堆卧狮,不能堆四条腿的。你知道什么为,裴如玉?”
裴如玉拿把裁纸刀慢慢雕琢白木香的狮子,就听白木香自问自答,“因为四条腿完全撑不住雪狮的头和身子呗,所以都是堆卧狮。跟人们大门口摆的石墩儿差不多的样子。”
一时,白木香觉着无聊了,到驿站四处逛去了,半晌端了一盆冻梨回来,给各屋发冻梨,在水里化了就能吃。白木香把最大的一个留给裴如玉,泡在水里解冻。见裴如玉的雪狮当真雕琢的栩栩如生,白木香惊讶的说,“裴如玉,你真的会堆雪狮啊!”
“帝都冬天也多雪,小时候谁没玩儿吧。”裴如玉侧眸笑望白木香一眼,白木香用手给他拂去身上的雪,“手冷不冷?”
身后传来一声“大雪的天,这是玩儿什么哪?”,就这一把清脆响亮的好嗓子,除了她娘,没第二个人。白木香回头就见她娘抱着块料子,手里挥舞着花手绢儿过来了,对着裴如玉就是一通的嘘寒问暖。裴如玉笑,“堆雪狮玩儿。”
“别堆这个了,怪冷的,屋里来烤烤火,叫木香给你量量尺寸,今儿这大雪也赶不了路,正好让木香把衣裳给你裁了。”
白木香看天,“我还说一会儿看书哪。”
“书什么时候看不成!”叫着闺女女婿回屋去裁衣裳去。李红梅深知闺女性情,连针线盒都一起带了来。裴如玉嘴里说“不用麻烦少香”,脱大氅让白木香给量尺寸时甭提多配合了。
白木香做针线的手艺委实一般,不过,李红梅手巧,有她娘指点着,把衣裳裁出来。母女俩脱了鞋套上棉袜子在膝上盖一床大被,在炕上做针线。裴如玉问,“要不要点蜡,别伤了眼睛。”
“不用,外头下雪,亮堂着哪。”李红梅守着一匣子蜜饯花生零嘴儿吃,间或指点闺女的手艺,让闺女细细的做,一边同女婿抱怨,“木香这聪明伶俐像我,偏手上的功夫没学会。也是我太惯着她,村儿里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自小就涮锅做饭、缝缝补补,她从小跟她爹学认字,没咋干过这个,也就缝个里衣还成。”
“看娘你说的,好像我啥都不成似的。我以前还给爹做过鞋哪。”
“对了,那正好这针线做完,再给女婿做双鞋。”
“你不是给他做了。”
“我做是我做,你做是你做,这能一样?”
“有啥不一样啊。”白木香眨巴下自己的大杏眼,请教裴如玉,“这不一样么,裴如玉,不都是鞋,有的穿就行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赶紧拒绝,速速拒绝!
不想裴如玉微微颌首,道,“岳母的意思,大概是各人的心意不同。”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
裴如玉单手握着书卷,收到白木香的一个大白眼也只是微笑,裴如玉闲翻几页书,就去找董大人下棋去了。待他回屋时,岳母不在,炕上还摆着的岳母的干果匣子空了大半,白木香歪炕上睡着了,轻轻打着鼾,手里还捏着给他做的里衣。裴如玉轻手轻脚的把里衣带针线放到一畔。
约摸是炕烧的热,白木香的脸上透出微微红晕,长长的睫毛卷曲浓密,由雪光一映,在眼敛投下淡淡阴影,浅粉色的唇半张着,睡的香甜。
屋外大雪无声无息,裴如玉突然有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39章 曾经的苦日子
这场大雪一下便是三天,可实际上, 第四天也赶不了路, 雪深三尺, 把裴如玉第一天堆的雪狮子都埋了起来。白木香磨磨唧唧的给裴如玉把里衣做好了,裴如玉当天晚上试了试,肥瘦大小正好, 白木香一个劲儿的自夸, “也不瞧瞧谁的手艺。”
裴如玉说, “是啊,岳母裁的就是好。”
“你瞅瞅这针线这细致,可累死我了, 我腰都酸了。”白木香捶捶腰,打量着裴如玉这一身, 其实就是寻常里衣样式, 因穿的人俊俏,再平常不过的里衣也多了些高贵感觉。
裴如玉没有错过白木香眼神中流露出的欣赏, 他摸了摸身上的木香布,说,“这料子倒比我往日穿的要好些。”
“那是。你也不瞅瞅这是什么料子。”晚上还是冷的,俩人钻被窝里说话, 枕头隔一尺远, 白木香趴着剥炒栗子, “我们木香布原就是好料子, 跟那些松松垮垮的棉布可不一样。给你用的, 是木香布里最上等的料子。从棉桃开始说,这用的就是一等一的大棉桃,你瞧瞧这料子,没有半个接头,摸起来光滑不让绸缎,却比绸缎更贴身,穿着也更舒服。这是漂过色的木香布,就是用来做里衣的。这样的料子去染色,根本不掉色的。你以前穿的就是江南那边儿的棉布,虽说也是上等棉布了,比我的料子还是差一头的。”
白木香剥东西不仔细,栗子肉上还沾着几处细皮,她就要往嘴里送,裴如玉忙拦了下来,示意那些小细皮,“没剥干净。”
“没事儿,我一起吃。”白木香大大咧咧的又要往嘴里塞。裴如玉实在看不下去,从白木香手里拿过那栗子肉,给她择净了方递到她嘴边,“吃吧。”
白木香张嘴含住栗子肉,舔了舔嘴唇,犹疑的看裴如玉一眼,“裴如玉,你是不是预料到我要说你娘的坏话,故意讨好我啊。”
裴如玉好笑,“刚还说你的布呢,怎么又说到我娘头上了。”
白木香哼一声,“还说哪,咱们成亲后,我还送过你娘好几匹上等木香布哪,你娘那个没见识的,转手就赏给了下人。她去打听打听,一匹上等湖绸能不能换我这一匹布。在帝都,订得起这样上等料子的,都是公侯府第。就这,每年出产也不过百匹,不一定人人定得上。老太太就比你娘有见识,老太太就收起来没打发人。”
裴如玉给白木香剥炒栗子,“那也是以前你跟母亲关系不大融洽时的事了,现在不都好了。”连忙夸白木香的布好,“这样的好布,难为你们怎么织出来的?”
“用手织的呗。寻常棉布,织的快的一天一匹多,那说是最寻常的棉布料子,这种上等布多么细密,一天能织五尺就是快的了。工钱也要另算,以前我们村儿有个媳妇,可受婆家气了,她那婆婆刁钻,嫌当初给了三两银子的聘,这媳妇就带了两身换洗衣裳嫁过来。时常给这媳妇些气受,这媳妇手巧,从我织布起就跟我身边儿打下手,现在她管着老家织布的一摊子事,她婆婆那势利眼,现在逢人就夸自己眼光好,娶了个好媳妇。”白木香叹道,“其实就是三两银子的事,婆婆一直寻那媳妇的不是。如今媳妇挣的远比三两银子要多,婆婆便好了。可也不想想,那媳妇嫁过来就是一辈子,她这一辈子就不值三两银子了?”
“可能对于男家来说,三两银子也是他家要辛苦劳作很久才能有的收入吧。”
“这也是。”白木香道,“一亩地能有多少收成啊?除非一家子都是壮劳力,日子才能略宽裕些。不然靠死种地,每年收绢纳税,剩下的裹腹之外,还能有些赢余就是好日子了。”
“现在乡间日子仍这么苦么。”
“是啊,我家隔三差五吃回肉,就被村里说成不过日子。”白木香郁闷的嘟了嘟嘴,“谁不喜欢吃肉啊,我可爱吃肉了。”说着瞳仁瞟裴如玉一眼,“也就你这生来不愁没有肉吃的喜欢吃菜。”
裴如玉浅笑,“木香,你家以前在村里名声肯定不大好。”
“谁说的?”白木香愤愤,险喷裴如玉一脸栗子渣,“你去打听打听,现在三乡五里,哪个提起我来不是竖着大拇指夸我来着。”
裴如玉眼眸含笑,“我说的是以前。”
“以前他们懂什么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爷爷你肯定知道的,听说他老人家是一等一的能干,他也没有功名,先是在县衙里谋了差使,后来就到府城去了,还把一大家子接了去。到我爹时就不成了,我爹就带着我们一家子回了乡,我爹也没功名,可他又没我爷爷的本事,自小没种过田,我家田地都是赁出去给别人种的。我爹偏不是节俭度日的那一派,他就隔三差五的去典当些东西,拿回钱来买鱼买肉,或者是带我跟我娘去下馆子。他那人没心计,时常被人糊弄,别人给他三两句好话,他就请客去了。这也没几两银子。”
“虽然以往村里很多人都说我爹败了祖业,我家有什么祖业啊,就从我爷爷那会儿才置了些家业。我爹一不嫖二不赌,就是爱吃些好的爱喝些小酒,谁不喜欢啊。只是有些人能忍着,我爹不想忍罢了。他也不会挣钱,没钱了就得卖东西卖地呗。”
叫白木香这样一说,裴如玉都觉有理。白木香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着我爹挺好的。我从小也没下过地,我爹闲了就教我认几个字,要不就是带我去吃好吃的。后来钱不多,我们就在家里自己做着吃。我爹去的突然,把我娘愁的,骂我爹好几天,我爹死前是把家业都卖了,地都没留一亩。我娘主要发愁没的典当,总不能把房子典当睡大街去。”
“还是我想的法子,也没什么愁的。我带我娘去县城集市上代写书信,让我娘去卖炖肉。不是我吹牛,我家烧的炖肉,县城里都没这么好的味儿。这么大的方子肉,五文钱一块。”白木香比划着大小,“肉分三种,也有小些的,一文钱一块。头一集我跟我娘就赚了五十九个大钱。后来,我请了个帮手,又摆了个芝麻烧饼的摊子。这虽然是些小事,可如果不是我爹自来就爱带我去吃好吃的,他自己也会做,我也不能把肉炖得那么好。还有芝麻烧饼,都是烤出来的。我爹当时在家里盘烤烧饼的红泥灶,足花了好几十个钱,半村子人到我家去参观那值好几十个大钱的红泥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