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川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左瞧右望都没有等到小狐狸,就在他失落之际,树上忽然掉下来一颗果子,直接掉到了他的脚边。
周遇川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姑娘坐在上面,正冲他眉眼弯弯地笑。
“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狐狸?”
她莞尔一笑,装的十分无辜,摇摇头继续啃着果子回他:“没有啊。”
他礼貌地颔首,“谢谢,打扰了。”
说着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时溪面向溪水,安静地等着。
时溪又顺手摘了颗果子掷过去,偷笑着砸在他身上,等他扭头看过来时,她就歪头笑着问:“公子为什么要找一只小狐狸呢?”
“我和她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见面。”他的神情正经,态度礼貌而疏离,只是在提起那只小狐狸时,眉眼间才会染上温柔的神色:“我答应了她要带她看遍这世间的山川溪流。”
“可她只是一只小狐狸啊,”她说着就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慢慢地走近他,蛊惑道:“一只狐狸怎么能懂人的话语,怎么会懂得欣赏美景和……”她继续凑近,在他偏头时,低声说:“……美人呢?”
周遇川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姑娘请自重。”
时溪忍不住咯咯笑。
她抬手一挥,瞬间就成了小白狐的模样,绕着他的脚转圈圈,笑他:“周遇川,是我呀!小狐狸时溪呀!”
周遇川怔住,过了片刻,他在石头上坐下来,慢慢消化着事实的他才开口问:“刚才那个姑娘……就是你?”
“对呀!”她调皮地又变成人形,依偎在他身旁,眨着清泠泠的眼睛瞅着他,“傻呆子!”
周遇川一时不太适应,目光躲闪着别开浮出红晕的脸。
就在两个人说着这三个月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时,时溪忽然警惕地站起来,做了个把周遇川挡在身后的姿势。
周遇川一介凡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下一秒就有五个优雅漂亮的女孩子从天而降,落在他和时溪面前。
“阿溪,姥姥让你回族里,还有他。”一个穿着明黄颜色衣裙的女孩子对时溪说道。
时溪的年纪最小,修为也还没其他姐姐高,硬拼肯定拼不过,她只能先妥协,带着周遇川回到了她们灵山中。
然而,一到灵山里时溪就被族里的姥姥给带走了,儿周遇川也被他们关进了一间屋子,有人送吃送喝,但就是不放他出去。
每次他担心地问时溪怎么样了,来送饭的小狐狸就会告诉他时溪没有事。
其实不然。
时溪因为不听从姥姥的命令,被责罚了。
“只要你潜心修炼,成仙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荣琴杵着手杖苦口婆心道。
已经被族规折磨的受了伤倒在地上的时溪牵了下嘴角,笑笑说:“没遇到他之前,我一心想成仙,可遇到他之后,我宁愿自己只是个和他一样的凡人。姥姥,我求您了,放我和他走吧。”
“糊涂!!!”荣琴十分生气,她带着受了伤的时溪来到那通往仙界的通仙桥旁,让时溪看着那凌驾在白云之上的铁索桥,再一次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要不负众望留下来潜心修炼成仙,还是执迷不悟非得和那书生在一起?”
“我要,”时溪顿了顿,话语坚定:“和他在一起。”
霎时,荣琴的手掌心就落在了时溪的头顶上方。
族里其他狐妖瞬间出现在她们周围,纷纷跪下来,求姥姥绕过时溪,不要让她灰飞烟灭。
荣琴最终没有下的去手。
时溪是最有灵气的小狐狸,深得她的喜爱,也背负了她太多的期望。
现在,一切成空。
荣琴收回手里的法力,甩了袖子转身背对时溪,语气冷漠:“你走吧,从此我灵山狐族,再无时溪。”
“谢谢姥姥。”时溪恭敬地给荣琴磕了头,百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
他找到周遇川,把他从房间里放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周遇川见它身体虚弱,十分着急,时溪却虚弱地笑笑,安慰他说:“没事的,你带我去溪边,我休息一下就好。”
时溪说完就化成了一只白狐,被周遇川抱在怀里回到了溪水边。
他把她放下来,小狐狸躺在草地上,周遇川就忙前忙后地给她去用竹筒接水,帮她去摘果子。
可是周遇川却发现,时溪回到这里后,情况更加严重了。
就在他打算带时溪回镜片,求荣琴救她时,那个曾经和他有过交集的砍柴人出现了。
野蛮的男人背上背着一把斧头,手里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砍柴人目光贪婪地盯着时溪,“只是那时你的修为还不及现在一半,杀了你也没什么用,但是现在不同了,只要得到你体内的灵珠,我就可以继续修炼一直到成仙了!”
附近已经被砍柴人下了符咒,时溪的法力尽失,再加上她本就身受重伤,完全反抗不了。
砍柴人拿下斧头,冲着时溪挥过来。
一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鲜红的血液飞溅。
周遇川倒在了小白狐身旁,男人身上的白衣染红,像是娶亲时穿的赤色婚服。
一些飞溅到白狐身上的血液,触目惊心的鲜红。
眼看斧头又要落下来,奄奄一息的周遇川,用尽全力爬到了小狐狸身上,在胸膛挨了一刀后,后背也被残忍地砍破。
而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身上沾满他的鲜血的小白狐,凄厉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这一刻,光芒乍破,如同天光大亮般。
等光芒消失,挥着斧头的男人看到自己脚下那死去的男人,紧紧抱着已经沾满他鲜血的白狐,一人一狐一起死去。
而他想要的白狐的灵珠,已经从白狐体内出来,正在冉冉上升,飘在空中,却怎么都不让他抓住。
为了追这个能让他长生不老的灵珠,男人拼命地跑,最后掉下山崖,摔进水里,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脚,溺水而亡。
“我想和你一起走遍这江湖,看尽这世间的山川溪流。我们,不能就这么结束。”
“时溪,我从来没告诉你,这一路走来,山高水远,而我只想,时溪遇川。”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灵山狐族,鱼鱼自己设定的,不要去考究历史嗷!
第46章
这一世的时溪生于书香世家, 从小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
十几年来, 她用尽自己的办法, 几乎把沪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 都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那个从她一出生, 就存在在她记忆里的男人。
十八岁那年, 在一所女校就读的时溪晚上回家时被人劫住,对方是三个彪形大汉, 几个醉酒的男人抓住她就要钱。
时溪一个女孩子, 这一世又没有任何的法力, 于是乖乖地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了他们, 随后扭头撒腿就要跑。
可就在这时,她的面前走来一个男人。
“站住!”他厉声喝道,“把钱还给她。”
时溪抬眼看向他,人愣在原地。
男人眉目凌厉, 神色冷淡,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 穿着竖长条的衬衫, 外面搭了一款灰色无袖马甲,下身是灰色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皮鞋。
他走过来时, 踩在地上的每一步, 发出来的声音都那么的沉稳。
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 都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白衣男子高度重合。
时溪恍惚之间被人拉扯了一把,她神情恍然,看着他冲过去的背影, 仿佛看到了在清澈的溪水边,背对着她而站的男子。
周遇川。
真的是他!
她找了他十几年,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偶然遇到。
她出神的片刻,他已经把那三个醉汉撂倒在地,拿着她的钱夹走了过来。
“你的钱。”他递过来。
时溪有点木讷地仰头看向他,眼里已经充满泪水。
周遇川还以为她是被这场面吓到的,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和安慰。
他只能把她的钱夹塞到她的怀里,转身离开时对她说了句:“女孩子不要一个人晚上在外面。”
时溪抓着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钱夹,看着他就要走远的背影,忽然拔腿就跑了过去。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周遇川不解:“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怕。”她怯怯懦懦地说:“我不敢一个人走那条路了。”
他停下来,转身垂眸盯着他,声音里没多少温度:“那你就不怕我?”
“你……”她掀起眼睛来,“你是好人,我不怕。”
他似乎笑了下,又好像没有笑,还没等他说话,时溪就问道:“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回家?”
“我是东边时家的女儿,叫时溪。”
“抱歉,”他说:“我刚来这里,并不熟。”
“没关系,我带路,你只要陪我到家门口就行。”她说完神情里就泄露出一些恐惧,嗓音微颤:“我真的害怕一个人回去……”
周遇川无奈,觉得就这样赶她一个人走确实有些残忍,就答应了她。
在路上她慢慢地放松了不少,问他:“你叫什么啊?”
“周遇川。”
她的嘴角偷偷地上扬了下。
我知道,是时溪终遇川的遇川。
“你刚说你才来这里,那你之前是哪里人啊?”
“北平,前几年出国留学,才回来,因为一些原因举家搬迁来了这里。”
“你都留学回来啦?我的梦想也是出国留学……”
“……”
那晚过后,时溪就开始给周遇川写信。
几封信过后,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慢慢的,两个人开始约着出来玩,她给他读书里的情诗,他带她去骑马,教她开枪。
那时她才知道,他毕业于国外的军事学院,他学的都是和军事作战相关的知识。
虽然领域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时溪甚至想和他一样,也去受相关的专业训练。
几个月过去,就在他们彼此坦诚了心意,确定关系后不久,周遇川忽然托人给时溪送了一封信。
他写的内容很简短,告诉她他要去作战前线了。
时溪知道他的理想,并未说一字阻拦,只是在他走之前见了他一面,送给他一样东西。
是一块怀表,打开后有她的一张照片嵌在里面。
周遇川也给时溪留下了一个东西,就是那个用红绳绑起来的晶莹剔透的珠子。
他说那是他在国外淘来的,买来就是想留着送给自己未来的夫人。
周遇川亲自为时溪戴好那天手绳,离开之前,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
“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
她到死都记着他这句话。
只可惜,她没等到。
周遇川走后,时父要为她举办包办婚姻,时溪为了反抗,从家里跑了出来,离开了上海。
她在各处辗转,后来机缘巧合,进了一个组织,是专门为军人送情报,协助军人保卫国家捍卫领土的自发性的组织,但他们所有的联系都会用代号,双方都不会知道彼此的真实信息。
时溪一边做着任务一边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有关于周遇川的一些消息。
可并不是她想要的好消息,因为传言说,周遇川已经在不久前的那场战役中牺牲。
而这时,距离他们分开已经两年多了。
时溪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恍惚了好些天,这时正赶上他们要配合部队作战,但因为人物艰难危险,选人很是棘手。
时溪主动站出来说她去。
其实这时候的她,心已经死了。
心死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出任务那晚雷电风雨交加,时溪为了掩护上头的秘密行动,被敌人用子弹打穿胸膛,跪在了雨夜中。
她倒在雨水里,头顶的天空沉闷,轰隆隆的雷声堪比枪声。
一条闪电划破天空,天际瞬间明亮,她透过雨幕,仿佛看到了他。
男人穿着一身军装,背对着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她眼前。
回去后周遇川又派人秘密调查了那个组织,确定那晚派去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女孩儿,就叫时溪。
他攥着她送给她的怀表,几夜未合眼。
属下再见到他时,男人似乎沧桑了很多,本就话语不多的他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杀伐果断。
后来,国泰民安。
他终于等来了胜利的那一天,但却永远都等不到她了。
周遇川卸去职务,一个人离开了繁华的城市。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几十年后,在山林里独居了一辈子的他,手里攥着那块已经破旧的怀表,安详地离开了世界。
这一生,山高水远,而我一人,踽踽难行。
无你,世间一切皆是黑白色。
时溪,如果有来生,我愿倾尽一切,护你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文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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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