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分钟，一个看着精干的成熟女性走了过来，“你们好，我是这家公司的人事经理张欣，有什么问题请这边来吧，我们一定配合，希望不要影响我们员工的正常工作，请谅解一下。”
这也和孟越川这边的诉求不谋而合，因此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会议室里。
这时另一队前往章培家中负责人来了电话，“队长，我们这里扑了个空。章培家里的地址不对，公司里登记的地址是他早年刚毕业时租房的地址，早已经换人住了。而身份证上的户口所在地址在，年后他母亲去世后不久，他就转手卖出去了。现在的章培的住处我们一无所知。”
挂了电话，李警官的表情至始至终毫无变化，面对这家公司人事经理张小姐暗暗观察的眼神不为所动，他直接开口，“张经理，你现在可以具体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吗？”
张经理看来听到前台汇报的情况后就做好了准备，并不长的时间里已经将章培从入职这家公司到近期的所有状况都整理出来。
李警官一问出这话，她就打开面前的文件夹，冷静有条理地进行了说明。
孟越川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留意到，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十分专业和冷静，面对警察也游刃有余。
“章培旷工这么长时间，你们公司没有进行联系吗？”孟越川突然发问。
张经理画着精致凌厉妆容的脸，被这个突兀出现的问题似乎懵了一下，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一向很自由。偶尔有事不能来上班，只要到月底的时候提交一下请假单，和考勤对应上就行。”
“你说得是偶尔的情况下，现在看来章培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这种情况也能被允许？”
张经理摇摇头，面带诚恳和惋惜地说，“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确实也是我们公司这种制度产生的问题，章培他在工作中不怎么显眼，可以说是没什么存在感，这也是让我们公司制度暴露出漏洞的一面了，我们以后会完善。”
张经理认错认得快，倒是让李警官和孟越川不由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不简单。
看似处处配合，但是把所有情况都把控在她自己可控的范围内。
就是不知道这种反应是处于保护公司名声还是真的和案子的内情有什么瓜葛的原因了。
“你们公司的负责人在吗？我们想找他聊聊。”
章培在公司里的经历虽然比之前警方调查到的资料多了不少细节，但总得来说还是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部分。
提出这个要求后，孟越川看到了张经理整个后背更加挺直，下颚线都明显了很多，整个人的坐姿更加警备了。
这是张经理在意的防线。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唐总并不会每天都到公司的，他在对外的项目内容上有很多事务。今天不巧，唐总没有来，我们作为员工，也可能去干涉老板的行程，希望你们谅解。”
“那你可以给我们一下唐总的联系方式吗？”李警官随意地问。
张经理迟疑地说，“这……”
“由你这里给到我们自然方便些，我们警方也可以查到，但是既然我们来到了贵公司，也都交谈过了，就没必要搞这么麻烦吧？”
李警官看似客客气气的在商量，但也表明了态度：这是他们警方一定会拿到手的信息。
张经理立刻就明白了李警官的意思，她思考了一下，带着几分苦恼地笑着说，“可以，不过我先需要打个电话给唐总说明下情况，公司里出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这个人事经理要负荆请罪了……”
这句自嘲让孟越川和李警官更加认识到，张经理在各种情况下地灵机应变，虽然强势但并不强硬，在需要圆滑的时候，她也做得漂漂亮亮的。
能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事经理，这家新锐公司的崛起让孟越川觉得并不是凭运气之类的，领头人唐总会是怎样一个人，让孟越川直觉也并不简单。
这样一个公司，怎么可能出现员工几日旷工却丝毫没有任何措施的呢？
即使是刚刚在他们去章培工位上搜寻线索的时候，员工们虽然好气，都在张望，但是没有一个人从工作离开进行明目张胆的围观。
或许这家公司制度是自由的，但是绝对不是松散的。
能够管理出这样一家新公司的高层和负责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因为大多数新公司的崛起，凭着一时的好项目，一时的好时运，但是往往在人事管理上有着很大的不足，这是新公司最常见的弊端。
而这家公司显然至少在人事管理上也是固若金汤。
张经理拨通了她口中的唐总电话，“唐总，公司里现在有个情况我需要跟您汇报一下……”
如果孟越川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当初被新闻媒体报道过，隐隐记得是个年轻人。
而张经理这种成熟强势地类型，在电话里都对这个年轻的唐总如此恭敬，可想而知，这个唐总也是肯定有几分手腕的。
孟越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能够从这个唐总这里获得一些突破性的线索，而不是和警方一起在这个死胡同里打转。
张经理打完电话，回来对他们笑了笑，“唐总就在附近办事，他正好刚办完，听到警方来调查自家公司员工的事，虽然他不熟悉下面的人具体什么情况，但是也乐意配合警方，所以很快就会回到公司，麻烦你们稍作等待了。”
说完，张经理安排前台进来给每个人都添上了一杯热茶。
孟越川趁着等待的时间，上网搜索这家公司的更多信息，以及关于这家公司的年轻负责人——唐总。
这个唐总出身与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一路优秀到大，名牌学校一路上到重点大学，出去留学了2年多回国后立刻创办了这家传媒公司。
在传媒大热的时期，各家传媒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竞争十分激烈，然而这个唐庆泽如同横空出世一般，接连创造了好几个阅读量十万+的大爆文章，引起了极大的热议和话题讨论度。
在年轻人中知名度极高。
几篇新闻报道里的唐庆泽人看着年轻瘦白，精神奕奕。记者提问中回答的话也显得整个人逻辑条理清晰，思维敏捷，谦和风趣。
谈起早期的创业，唐庆泽自称和员工们打成一片，没有上下级之分，凭着共同的爱好和乐趣，一步步打磨着自己公司的精品文化，是完成了整个团队人共同的目标。
看到这里，孟越川问张经理，“唐总既然暂时还没有来，可以先找几个和章培同期或者更早进入公司的老员工进来问问情况吗？毕竟是一起共事了几年的同事，多少都会有一些了解吧。”
张经理想了下，“可以，不过最好一个个进来，太多人一下子我们怕影响到其他人的正常工作。”
这当然最好不过了。
李警官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张经理出去安排了一番，不一会儿领着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性走了进来。
“这位是设计部门的负责人王翔，和章培同一年进公司的，一开始是工作搭档，现在是章培的直属领导。”
这个男子有几丝紧张，在李警官的示意下，落座在了他和孟越川的对面。
张经理正准备拉开椅子也坐在一边，李警官出声打断地她的动作，“张经理，感谢你的积极配合，但是我们警方审讯是私密的，所以需要单独询问，希望你能谅解。”
张经理拉开椅子的手臂僵在了空中，过了几秒，她才点点头，看了王翔一眼，“好的，既然如此我先出去了，我们公司的员工都是第一次见到警方，可能了解的并不多，不一定能帮上忙，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还请李警官尽快让他回去继续工作。”
张经理挺直腰板踩着高跟鞋利落地走了会议室关上了门，关上门的那个瞬间，向王翔投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王翔低着头，没注意到这么多，事实上此刻他显得有几分紧张。
“警察叔叔，章培是犯什么事了吗？还是出什么事了？他这人平时看着挺老实内向的，也不怎么跟我交心。我知道的真不多。”
“你先自我介绍下，叫什么名字，怎么入职的，你来公司多久了？”李警官不接他的话茬，先行发问，谈话的主动权一下子都到了警方这边。
“王翔，飞翔的翔，三年前一毕业就通过网上投简历，得到了面试机会进入了这家公司。”
“和章培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几年了，关系如何？你对他的事情有多少了解？”
“我和章培是同期入职公司的，我在这个公司工作了三年，和章培也认识了三年。”
李警官和孟越川都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王翔，王翔渐渐不怎么紧张了，打开了话匣子。
“关系还可以，毕竟当时都是初入社会的新鲜人，对工作和同事都有一定的热情，我们公司那时候属于创业型的，大家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都满怀期待和冲劲，团队氛围也不多，工资虽然不多，但是福利不错，加完班常常会有聚餐。”
“章培话不多，不显眼，存在感不强。很多人来来走走的，也就剩下我跟章培是我们部门最老的员工了。说实话，他能坚持下来我还蛮意外的。”
“就冲着这点，我跟他还是有点特别的情谊在的，怎么说呢，就是曾经一个战壕的兄弟，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虽然我跟章培从没说过这些话，但是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咦？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在同一个部门，你们两资历一样，你升职成了部门主管，而他却仍然只是个助理设计师，这职位差别也太大了？”孟越川看似随意地插了一句嘴。
“……”正在侃侃而谈的王翔瞬间卡了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没了声儿。
“你一个战壕的兄弟，你怎么也没搭把手，帮帮他？”
王翔不安地动了下身体，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下嗓子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公司有公司的升职制度，我也不可能徇私，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论资历，论能力，章培也不至于差的连正式的设计师都当不了吧，我看了下你们公司不少设计作品，还是章培操刀的。”
“他性格又缺陷啊……”王翔一脸求饶了的表情，“也不是我卡章培，是章培自个不乐意，以前还好，公司去年起来了，他反而变得怪异，什么活动什么会议都不参加，独来独往的，不知道的以为他被人排挤了呢。”
李警官和孟越川对视一眼，“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很早了，我只记得了公司突然迅速发展起来的前后，谁也没注意这回事，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章培已经这样很久了。”
“你们公司的唐总呢，为人怎么样？”孟越川突然话锋一转，问到了这里。
王翔没有料到突然被问这个，有点迟疑地回答，“人挺好的，当初就是他亲自参与面试，公司早期的人都是他一个个把关能力之后才招进来的。”
“看来你们公司的成功不是偶然，你们唐总显然是投入不了少啊……”孟越川感慨了一下，“我听说创业的时候老板会跟员工一起同甘共苦，你们唐总也是这样吗？”
王翔听到这几句，觉得应该只是闲聊，又放松了下来，“那是肯定的，那时候我们加班就够辛苦的了，唐总带着我们加班的人一起去吃饭，都是哥们一样的喝酒聊天，吃完饭我们回家睡觉，唐总还会回到公司继续加班。”
“这么说，唐总跟你们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不能这么说，毕竟唐总是老板，公司这么大了，再像以前一样随意也不可能的，唐总也忙得很，跟我们是不再私下谈话了。”王翔赶紧摇了摇头。
“早期确实需要老板一起鼓励，一起参与，不过即使是这样，当初走掉的员工也不少，毕竟那时候进军传媒界的公司不少，不乏背后是大公司新成立的，所以不想一起熬的走了也正常。”
“章培没走，是不是也因为唐总？”
“这我可不知道，唐总那时候每个人都很关心的，章培应该也一样吧。我是看到过唐总跟章培单独聊过天，不过这很正常，我也被唐总单独关心过生活有没有困难之类的，大家都有过。”王翔摇了摇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说实话，章培这个性格，在我们公司一直待着不走也很正常，随遇而安嘛，幸好是个本地人，不愁房子和租金。”身为房奴的王翔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你们唐总现在忙到什么程度，多久会来公司一次？听说他现在经常在负责对外的很多事务，那公司内部的他还会事事关注吗？”
“是这样的，但是唐总这人事业心很强，公司内部的事情他也丝毫没放松，基本上每天都要来过问的。”
这句话倒是和刚刚张经理说的略有出入。
“你身为章培的领导，章培前段时间妈妈去世，你有关注过他的状况吗？”
这下王翔大吃一惊，“什么？章培母亲去世？这我还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身为主管失职的不安，王翔立刻摆手解释，“不是我太冷漠，真的是章培他没说，也一点没表现出来啊。我们公司直系亲属过世是有丧假的，他也没来请假啊！而且，红白事我们同事都会出份子，这事谁都一样。”
王翔絮絮叨叨了好多，看着也怎么都不能理解章培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突然，王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地说，“难怪半个月前我还看到唐总跟章培说了两句话的，可能唐总是知道章培这个情况在安慰他？”
孟越川拧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是说唐总现在不怎么找人谈话了吗？他怎么还会跟章培说话的？”
王翔并不在意，“就在公司门口站着说了几句，可能就是碰见了打了个招呼，估计唐总在等车之类的吧。”
“能不能问下，章培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会是自杀了吧？”
“案情现在属于保密阶段，恕不透露。”
王翔这里也问不出更多的内容了，别看相处了几年，他对章培的爱好什么的一无所知。于是李警官让他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