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们祖母让你们换回来了吗？”
顾凌霄不答反问，两个孩子则是连连摇头。
“那不就是了。既然连老太太都觉得你们这么打扮没有问题，你们两个又何必多想？”
顾凌霄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
这俩孩子又蹿高了一截。裙子还好，不会马上就看出不合身来，钰姐儿的裤子却是一下子又短了一小截。
陆子钰与陆子安对视一眼，想想也对。
祖母那人最是死板古怪。但要是连祖母那边都没有什么反应，可见她们这般打扮应当也不会被爹爹怪罪。
陆子钰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穿裤子实在是太方便了，运动起来真是让人舒畅到不行。她现在穿惯了裤子，又马上就要开始学骑射，如今可不想再穿什么劳什子的裙裳。
陆子安没有姐姐那么明显地放松。不过她最近也确实体会到了穿裙子的有趣之处。
以前私塾里那群同窗每日都拿他说笑，现在他们一见他就脸红。他多与他们说几句话，他们便结结巴巴说不下去。就是想讥讽自己的，被自己盯着看上一会儿嘴巴里那些叽叽咕咕的东西也全程了狗屁不通的瞎话。
还有以往那些不愿与他结交的各家小姐们也总爱与他攀谈。一会儿问他用哪家的胭脂，一会儿向他说起哪家布庄的料子最好看。他把这些布庄的.名字记下来，还能及时告诉娘亲京中的贵女最时兴去哪儿做衣裳呢！
对着两个孩子，顾凌霄笑眯眯的。她说的不是假话，却也不是真话。
陆魏氏对她给两个孩子对调衣着、对调所学内容的事情哪儿能没意见？不过是故意放任着她，想等陆恒回来，直接告到陆恒面前，说她这个做母亲的教育不好孩子，两个孩子都被她养废了。算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陆魏氏厌弃郭殊，又怎么会愿意看着郭氏的孩子继承陆大将军府？她能让陆子钰个陆子安大雪天里去跪六个时辰的祠堂就足可见她是准备除掉大的，小的也没打算放过。横竖陆恒还年轻，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岁。今后肯定还能有不少子嗣。
当然了，现在的陆魏氏不想管顾凌霄和两个孩子的事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和苏井廷有私情的事情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已经到了被闲人写成闲书的地步。故事里四处都是含沙射影。又是写了孀居二十余年的寡妇徐娘半老，与前来给儿媳看病的大夫勾搭成奸。又是写寡妇因嫉恨美貌丫鬟与大夫眉来眼去，命人打死了奸夫与丫鬟。最后写寡妇被无辜丫鬟的冤魂索命，横死于府中。
最缺德的莫过于这些闲书因为大受人欢迎，被人拿去了设定，扩写了许多香.艳有色的内容。什么“第十一回 高门寡妇诱大夫于睡榻”、“第二十四回娇俏丫鬟与大夫暗生情愫”看得陆魏氏暴起撕书，当真是恨不得生吃了写出这些东西的人来。
陆魏氏私下遣人去寻究竟是何人写了如此不堪的闲书，人没寻到，却听下人来报闲书成了话本儿，话本儿被改成了说书，说书被改成了戏曲，这下子写书的、说书的、唱戏的，所有人都在传大将军府的私事儿。陆魏氏这淫.荡寡妇的形象也是越来越稳固，以至于陆魏氏都没法出门见人了。
郭殊身子不好，早就被陆魏氏免了晨昏定省与请安。顾凌霄穿来之后也是一次也没有进过陆魏氏的院子里。
可就算顾凌霄关起门来过日子，她依旧听说陆魏氏上火得厉害。又是鼻子下巴和脑门上长包，又是头发一把把的掉，天天吃不香睡不好，还砸掉了屋子里不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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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我把儿女对调了
陆魏氏年轻的时候确实经历了不少磋磨。然而她在府中地位尊崇, 又因为年纪轻轻夫君就已战死而被皇帝封为了一品诰命。
养尊处优多年下来, 陆魏氏的身体早已不比当年。不过是区区一个上火, 她竟是口舌生疮、牙龈肿痛, 连话都说不利索。
顾凌霄早不去给陆魏氏请安晚不去给陆魏氏请安, 偏生就选了陆魏氏因为牙龈肿起而歪了半边脸的当儿去给陆魏氏请安。气得陆魏氏当场就想骂郭氏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竟然这般没有眼色！
可陆魏氏一张嘴就牵动了嘴里肿得正高的牙龈与疮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想骂娘都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出声儿。
在外面候着的顾凌霄倒好, 不徐不疾地喝了三盏茶, 又慢慢地用了两碟点心。这才在丫鬟婆子们无言的视线中文雅抹嘴道：“看来老太太今个儿确实没空见我这儿媳。……罢了，烦请各位转告老太太一声儿，儿媳明日再来请安。”
说完顾凌霄就带着人走了, 半点儿不见拖泥带水。
陆魏氏听丫鬟来报说是顾凌霄走了, 这才示意身旁的冯妈妈。冯妈妈连忙代替没法开口的陆魏氏问那丫鬟：“大奶奶都说了些什么？”
“这……大奶奶没说什么。只是说老太太今日没空见她, 她便明日再来请安。”
明日还来！？
陆魏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可以肯定自己这儿媳就是来看自己的惨状, 来笑话自己的！
一巴掌拍在大红酸枝的小几上, 陆魏氏银牙欲碎。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 陆魏氏又一次痛不欲生。她用力捂住自己肿歪了的老脸，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上了刑。
“夫人, 老太太那般不欢迎你，你又何必去她那儿找罪受呢？”
露儿为顾凌霄端来净面的温水, 伺候刚回院子的顾凌霄更衣。
“受罪的人可不是我。我不过是去喝上两盏茶, 吃上些点心。”
顺便恶心一下嘴巴里疼得厉害，整日整日吃不下东西的陆魏氏。
顾凌霄笑笑。
其实陆魏氏这婆婆要是不要脸一些，不在乎顾凌霄是不是会见着了她肿歪了脸的丑态, 直接占着自己是婆母，说自己身体有恙要儿媳过来伺候，她非但不至于被顾凌霄这一点儿小伎俩整到，还能用“侍疾”做借口随意拿捏顾凌霄。
可惜陆魏氏坚决不允许自己在“低微”的儿媳面前露出丑态，别说是让顾凌霄去侍疾了，就是自己上火生病的事情她都不会主动说出来，以免被顾凌霄知道她现在正虚弱，正是有机可乘之时。
追根究底就是陆魏氏这人明明心胸狭窄、一肚子的馊点子，偏偏要在明面上背着贞节牌坊，戴着好名声的高帽子，这才死要面子活受罪。
“再者如今已是春日，该是与各家夫人小姐拉近关系的时候了。老太太一直都是咱们大将军府的门面儿，往日都是老太太在操心后院儿的交际。今年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可后院儿往来的事情不能怠慢了，否则大将军府没了排面，便是我这当家主母的失职。”
“于公于私，我都是要去老太太那边问清楚交际的安排的。”
顾凌霄这话是说给露儿听的，却也是说给隔墙有耳的那只耳朵听的。不消半天的功夫，顾凌霄这边的话已经传到了陆魏氏的耳朵里。
这小贱.妇果然是在觊觎自己的权利！
陆魏氏气怒不已，简直满腔邪火没处发。
早些时候她虽然发话放权给儿媳掌管大将军府的中馈，可那不过是她用来压死儿媳这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偏偏这稻草落下之后她那奄奄一息的儿媳不但没死，居然还一天天地好起来了，真是白日青天活见鬼。
现在两人立场对调，她认下自己身体不好，那就意味着之前在她手里的实权要被儿媳一锅端着去了。
这怎么能成！
不管陆魏氏揣着什么心思，顾凌霄依旧是一连几日都去陆魏氏的院子里求见。陆魏氏天天被顾凌霄到她院子里好吃好喝地待上大半天气得肝疼。原本三、五天就能好了的上火一直没能好，人也跟着消瘦了好大一截。
好几次陆魏氏都想干脆与儿媳撕破了脸，直接把她赶出去，让她站在院外的骄阳下等着召唤。又或是不让丫鬟婆子们上点心茶水，就让儿媳干坐着一坐几个时辰。
可陆魏氏就是做不到啊。毕竟她儿媳面上什么过错都没有，儿媳每日来请见于她在旁人眼中也是孝心拳拳。她这做婆母的要是公然为难没有错处、且还关心自己的儿媳，岂不是要遭人闲话？
她一个孀居寡妇，几十年来本本分分就守着儿子一个还能被人编排出那么多的闲话。再来几段儿闲话，她怕是这辈子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又过了几日，日日只进米汤的陆魏氏已经熬出了焦枯之相。曹妈妈这才小心翼翼地向陆魏氏道：“老太太，莫不然您就让丫鬟出去说您身体不适，暂时不想见任何人吧。”
双目无神的陆魏氏哪里还有小半个月前的嚣张跋扈？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只能点头。
那边顾凌霄故作错愕地掩口道：“原来老太太这些日子身子这般不好？倒是我这做儿媳的不称职了。”
第二天，顾凌霄这边就送了不少去火消疮的药到陆魏氏的院子里。陆魏氏气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但砸了顾凌霄送去的所有药材，还把院子里将顾凌霄送来的药材都呈到她面前的丫鬟婆子们统统都责打了一遍。
陆魏氏认为这些药是逼着她放权的顾凌霄在对她示威，也是顾凌霄在嘲笑她人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陆魏氏院子里的动静太大，以至于翌日整个大将军府上下就没人不知道陆魏氏大发雷霆，就因为大奶奶郭氏给她送了去火的药。
顾凌霄的院子里丫鬟婆子们私下也没少谈论这事儿，人人都说老太太这也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吧。回头却见顾凌霄又给陆魏氏的院子里送了一打去火的药方。
这次再谈到老太太与大奶奶，大将军府里的下人们都忍不住嘴里“嘶——”上一声。
这大奶奶可真真是火上浇油的一把好手！她这么做老太太非但不会感激她，还会好心当成驴肝肺，恨她更甚。大奶奶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
陆魏氏的反应不出众人所料，她当众一把火烧了顾凌霄送来的方子。要不是碍于嘴里还疼着，只怕已经问候自己儿媳的老母亲老父亲了。
但顾凌霄的“孝行”并没有在此止步。她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令包和到府，然后命人引着包太医令去了陆魏氏的院子。
包太医令对顾凌霄是很有好感的。一来顾凌霄找他看诊，那都是自己乘马车到太医院去，从不让他东跑西颠。二来顾凌霄在太医院里十分安静，既不欺压小医官们，也从不看不起籍籍无名的年轻太医们。三来顾凌霄从来不会自恃身份就要包太医令先给自己看病，更不会因为宫中有贵人突然召见包太医令却不放包太医令走。
加之顾凌霄谈吐温柔有气质，与她说话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哪怕是包太医令这样身份颇高，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大人也愿意为她跑大将军府这趟。
令包太医令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将军府老太太一听他是顾凌霄请来的大夫，当即就翻了脸。不但风度全无，甚至还对着他尖叫：“滚——！！！”
包太医令一辈子都在行医，上至嘉隆帝，下至各种达官贵人，谁不是对他和颜悦色？大将军府的老太太再是一品诰命，品级上也越不过皇后太后去吧？人家皇后太后都对他这位“包老”赞不绝口，大将军府的老太太居然上来就冲他来一句“滚”？
“不可理喻！”
包太医令大袖一甩，愤而离开。
他跑这一趟可是看在大将军夫人的面子上！
人家知道他平日里时时都要待在太医院等候传召，诚心求问他休沐的日子。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跑了几趟才让他软了心肠让下面的小医官松了口风。而今日人家大将军夫人更是天不亮就在他家门外候着了！
大将军夫人的这位婆母却……唉！他真是替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的大将军夫人不值！
包太医令先前还想不明白顾凌霄为何分明很关心自己婆母的身体，却没有亲自送他到陆魏氏的院子，只是在命下人为他引路之时，神情凝重地向着他郑重一鞠。现在包太医令什么都明白了。
——大将军夫人想要好好侍奉孝顺自己的婆母，她的这位婆母却是明摆着要与她不对付。
包太医令气得狠了，连顾凌霄的院子都不愿意回了，直接挎着药箱就走。顾凌霄晚来一步，终究没能拦下包太医令。
回去之后顾凌霄连忙命人备了好大一份赔罪的礼物送到包太医令府上，又命人给太医院送去整整两车药草。陆魏氏这才知道自己得罪的不是什么一般的大夫，而是太医院的太医令。
陆魏氏是一品诰命没错，可素日里她的交际圈子都在各家夫人与老夫人之中。包太医令这样的人物她是接触不到，也没想过要去接触的。
那日引着包太医令去见陆魏氏的正是露儿。陆魏氏一见露儿就想起这是自己儿媳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于是她对第一次见面的包太医令已经有了抵触。再听露儿说包太医令是顾凌霄特意为她请来的大夫……
当初珠儿通过苏井廷给儿媳下毒的事情可是陆魏氏主使的。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儿媳没死，珠儿和苏井廷死了绝对不是儿媳运气太好那么简单。
陆魏氏自己一心想害死儿媳，又怎么可能会相信送了珠儿这背主还害主的奴才去死的顾凌霄会对自己以德报怨？
顾凌霄送药材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她恶心的不行，顾凌霄送药方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疑心生暗鬼，心中隐隐有些怕顾凌霄报复了。等包太医令一来……
陆魏氏仿佛看见了自己让珠儿把苏井廷送到自己儿媳面前的那一幕。
那个瞬间，她根本没有办法冷静。
现在得知被她骂走的人是包太医令，陆魏氏说不出自己后悔的是中了顾凌霄的激将法，掉进了顾凌霄的陷阱里。还是后悔自己竟然得罪了嘉隆帝与后宫妃子们眼前的红人，整个大齐所有太医之首的包太医令。
但无论如何，陆魏氏确实后悔了。
“夫人，奴婢送去包太医令府上的礼物包太医令没收。太医院那边也没收我们的两车药材。”
“那就继续送。这次送五车药去太医院。给包太医令的礼物也再丰厚一些。”
顾凌霄随手翻着大将军府的账本儿，一边拿毛笔腾了账本儿上的账目。
这时代的记账方式还很落后，所以许多人一看账目就头晕。顾凌霄熟悉Excel，这会儿重新做了一套自己用的账本儿。大将军府实际的财政状况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陆魏氏想用这些账本儿来为难她，那可真是搬了块石头等着砸自己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