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杀了,她和锦绣岂不是变成了一样的人,而且杀了锦绣,她还有活路吗?
她会跟锦绣一起死。
方姝面上登时灰白一片,水面上倒影出她的影子,头上脸上都是血,宛如水里冒出来的女鬼。
“方姝!”似乎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木槿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下了楼梯过来拉她,“你们怎么了?”
她和锦绣诡异的站在湖水里,两个人都只露个脑袋,方姝头上还有血,被锦绣砸的,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头上闷了一下,再加上水的重力,和当时砸下来的震耳欲聋,掩盖了伤痛,这会儿才觉得有点疼。
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小口子,然后顺着口子撕开一样,疼痛越来越大,方姝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能晕,她要看着锦绣,这个杀人犯,只要给她机会,她还会杀人。
总算知道为什么她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会丧失自信,因为害怕遇到这样的局面,轻而易举被人杀人灭口,所以做什么都小心谨慎,谨慎多了,人自然会变得胆小。
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因为每天的活太多太多,根本没时间做别的,其实都是借口,懒得做而已,只能随波逐流。
现在突然不想了,因为太害怕死,方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求生欲居然这么强。
要去学武,学这个时代的武功,剑法,她要自保。
我不伤人,但是也不想被别人伤,不能再当怂包了!
方姝瞧了瞧木槿,心里暖了几分,她不能把木槿卷进这件事里,怕锦绣发难,连木槿一起对付。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只要把木槿拽进水里,木槿不会游泳个子也不高,浮都浮不上来,到时候她要照顾木槿,就没空提防锦绣了。
“湖水太深了,你别靠近,我们自己可以上去。”方姝不让木槿过来。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谁先上去。
不能杀了她,她是娘娘身边的近侍,身上有官衔,是宫里的女官。
一旦杀了她,不管是什么原因,方姝一定会死,所以只能放任她上去,好不甘心,可没有办法。
木槿没有动静,“快上来,湖水这么深,你们上不来的。”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说明就算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面,她也没有怀疑过锦绣。
真的好单纯,如果今天被推下水的人是她,或许就死了。
方姝没有回应,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锦绣,和她一样刚刚经历过濒死,她现在也一定很慌吧?
大家都是女孩子,谁怕谁?
“你先上去吧。”锦绣回避她的目光,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没有想到,平时温和好欺负的方姝可以那么可怕。
她拼了命的去抓她,拽她的头发,踹她,她纹丝不动,使了死劲一定要杀她,如果不是木槿过来,她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她从方姝的动作和决心中看得出来,她真的有这个胆子。
为什么?是被逼到绝境了吗?
因为不反抗,就会死吗?
方姝眯起眼,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指了指另一边,“你离远一点。”
她不想自己在往上爬的时候还要防备着锦绣。
锦绣没有反抗,听话的往一边站了站。
木槿似乎瞧出了什么,张嘴想问,方姝打断她,“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不能让木槿知道锦绣想杀她,会害死木槿,她当着锦绣的面这么说,就是想告诉锦绣,她不会告诉木槿,有什么冲着她来,木槿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个宫里,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方姝踩着水,借着飘力一跃浮出水面,又握住木槿的手,被她拉了上来。
木槿还想拉锦绣,被方姝挥退,“我来吧。”
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要拉,她不拉木槿肯定要拉,不可能放任一个女官掉在水里。
方姝伸出手,锦绣游过来,犹豫片刻,还是握住她的手,借她的力道上来。
怎么好意思?这个杀人犯!
如果说刚被为难的时候方姝还抱有怀疑,可能是锦绣对她有些误解吧?
她尝试过找人打听,锦绣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因为大家都防备着她,消息也打听不到,想找锦绣当面聊聊,问她怎么了?
锦绣每次都回避她,或者干脆用凶狠的眼神瞪她,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思了很久,然后觉得是她跟娘娘走的太近导致。
原来都是锦绣在娘娘身边,突然变成了她,她会不舒服理所应当,可她和娘娘走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锦绣也一直没在乎啊,就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前一天晚上还商量着一起去采露,给娘娘用来洗脸,据说有奇效,今天就开始仇视她。
起初还能无视,假装不在意,努力跟娘娘保持距离,尝试把娘娘还给她会不会好一点?结果关系越变越坏,锦绣开始为难她,找人欺负她,现在干脆发展成生死仇敌。
说不恨那是假的,谁好端端的被推入水里,又被石头砸,也会恨,愤怒,伤心,难过,不安,还有莫名其妙。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方姝很是想不明白。
一定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可她想不起来。
难道是娘娘替换姐姐入宫成亲的事?
那可是欺君之罪,很有可能。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娘娘为什么会告诉她?不怕她泄露吗?
她与姐姐是双胞胎,她坚持说自己就是姐姐,方姝举报了她,自个儿反而会遭殃,因为俩人长相一样,所以娘娘几乎可以说有恃无恐。
那应该不是这件事。
难道还有别的?
联想到娘娘的古怪,比如身体不好,要喝药还藏着掖着等等。
方姝怀疑这件事情一定很大,比替亲的事还大,很有可能牵连甚广,不小心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锦绣才会说她会害死娘娘和整个宋家。
到底是什么事?
方姝想不通,深吸一口气,带着木槿率先回到小路上,锦绣随后赶到。
方姝头疼的厉害,还在往下流血,糊了她半边视线,实在太疼,她指了指脑袋道,“木槿,我的头磕破了,你帮我抓点药好不好,我枕头下有钱,谢谢你啦。”
她有话要跟锦绣说,木槿感觉到了,瞧了瞧俩人的模样,有些不放心。
“木槿……”方姝语气里带了哀求。
木槿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去了,你们……好好相处。”
她到现在可能还以为俩人只是产生了小矛盾,然后不小心打了起来,根本没有想过其它的。
不过她能配合着离开,对方姝来说最好不过了,她确实有话要跟锦绣说。
锦绣似乎也感觉到了,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她附近。
方姝眼瞧着木槿拐入拐角消失不见,确定她不会回来,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才噔噔几步走到锦绣面前,抬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你踏马傻吗!”
锦绣本能捂住脸,整个人愣住。
方姝怒火丝毫没有减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会害死娘娘和整个宋家的,肯定牵连甚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娘娘和整个宋家都没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我会傻到用自己的命赌吗?”
“敢不敢用脑子思考?”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因为真的很气愤。
差点嗝屁了怎么能不生气?
第55章 不好了!!
最关键的是, 牵连这么大的事,娘娘会告诉她吗?
怎么可能, 所以锦绣就是杞人忧天,她要打醒她, 因为她怕, 怕锦绣回去后又找机会杀她。
怎么都要先稳住她。
锦绣眼睛亮了亮, 很快又暗沉下来。
“你不是宋家的人,如果有人用大笔的钱,又或是用你的亲人和你自己的命威胁,你不可能做到牺牲自己保全娘娘。”这件事太大了, 关系到整个宋家和娘娘的未来,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方姝眯眼。
她记得这副身子的父母把她卖了, 那就等于断绝了关系, 今后如何互不相干, 可以说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果用自己的小命保全娘娘,她可以。
锦绣摇头, “没用的,如果有人抓走了木槿, 你不答应就削掉她的手, 胳膊,眼睛,让你眼睁睁看着, 你确定你能做到?”
方姝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真的那样,她能做到用木槿换娘娘吗?
不能,对她来说无论是木槿还是娘娘,都是一样的,没有轻重之分。
锦绣看着她,讽刺一笑,“看吧,你做不到的。”
方姝无力反驳。
锦绣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御花园,随时都有人过来,你不敢杀我,也拿我没办法,我是娘娘身边的近侍,只要我一句话,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也只是上下嘴皮子动一动而已,没人会相信你,她们只会觉得是你想杀我,只要杀了我,你就能取而代之,当娘娘身边的近侍。”
方姝咬牙,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现实就是这样的,没有人证,拼的就是人脉。
很显然,她没有锦绣那样的人脉,也不是女官,人们更愿意买女官的面子。
最关键的是,她真的有杀人动机,就像锦绣说的一样,杀了她,搞不好她可以取而代之,虽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别人会这样想。
“所以息事宁人吧。”
方姝沉默了。
“你差点杀了我,居然还想让我息事宁人?”
不可能,她想要她死,要她以命赔命。
杀人者,人恒杀之。
方姝是善良,是心软,但是没到没底线的地步,她的底线就是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想杀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是……
真的没办法,杀不了她,也斗不过她,似乎只能息事宁人。
“难道你有别的办法?”锦绣反问她。
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会去找娘娘!”方姝憋了许久憋出这句有点像告状的话。
“你被我欺负了多久,娘娘管过你吗?”锦绣冷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方姝心里一凉。
是啊,她算什么?也许是娘娘无聊时候的消遣,闲着没事干逗逗她,逗完了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锦绣是她的近侍,跟随多年的那种,两者不能比。
“今天的事我不想声张,也希望你能保密,对双方都好。”
方姝握紧了拳头。
说什么对双方都好,明明只是对她一个人好。
总算知道为什么很多受害者不敢站出来了,因为杀人犯家大势大,硬斗下去吃力不讨好,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方姝突然觉得自己很弱小,微不足道的那种。
同样都是女孩子,锦绣比她胆大,很快镇定下来,将该交代的交代完,自顾自离开。
她似乎很自信,方姝不会说出去,方姝确实不敢冒险,她还要留着命找机会反杀回去!
方姝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中郁结,头上的伤更疼了。
深吸一口气,朝长春宫走去,路上正好跟木槿撞上,木槿掩护她去寝屋换药。
真惨,受伤了都不能让人知道,生怕有人看出身上的伤是搏斗出来的,揍了女官什么的,只需要锦绣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是以下犯上,她会死的很惨,搞不好几十大板打下来,人就嗝屁了。
方姝最大的伤口在头上,据木槿说很可怕,如果在现代怕是要剃光了缝两针吧,在这里人命如草芥,只简单倒了点药粉,然后藏在头发里。
会出问题吧?
方姝很是担心,她身上除了头上的伤,还有身上的抓伤,手上,胳膊上,肩膀上连脖子上也是。
实在太多,瞒不住的,还有头上,只能谎称不小心掉进湖里,磕破了头,身上的伤也是刮在石头上弄的,就这样勉强请到了两天假。
当天刚包扎好伤口,就开始坐在床上思考怎么弄死锦绣,让她血债血偿。
想了半天想不到法子,因为她是一等女官,属于顶头上司,跟她中间还差了一个等级。
就像前世的普通员工,领班,经理,一个普通员工想干掉经理,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
想除掉经理,只能靠老板,也就是娘娘,必须让娘娘怀疑锦绣,怀疑她藏了别的心思。
身边出了一个有异心的,娘娘能放心留着吗?
说起来,这事娘娘有没有参与她还不知道呢。
方姝爬到窗边,探出身子朝外看,从她这个角落勉强看到前院的景物。
娘娘就住在最舒适,最好看,采光最好的地方。
本意是想看看娘娘,谁知道没瞧见娘娘,反而看到换好衣裳,梳好发髻的锦绣出来。
锦绣也看到了她,假装没看见,提了裙摆朝娘娘的寝宫走去。
今天是她白天跟着娘娘,金玉晚上,她方才是谎称出来看水才得空的。
水井里没水了,娘娘当然不可能跟其他人一起喝湖水,娘娘喝的是山上的泉水,刚运过来,她去检查来着,检查着检查着,突然想到上回方姝失足落水的事,既然可以失足一次,自然可以失足二次。
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她低估了方姝。
她不在,屋里伺候的是珠云,她进来后替换了珠云,给娘娘端茶。
娘娘斜靠在贵妃椅上,水太烫,接过来并没有喝,只轻轻吹了吹,然后漫不经心的问她,“去哪了?”
锦绣低垂下眼,“去检查水了。”
砰!
皇后手里的茶杯陡然摔在地上,精致好看又带着花纹的杯子碎成一片,里面的茶叶和水溅出来,有些滑到锦绣脚边。
锦绣本能朝后退了退。
“你是觉得本宫病糊涂了,这么好糊弄?”她这几天病情加重,醒来的时间更少,除了吃饭,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睡觉,直到今天身上的寒气压制下来,才有闲工夫管管别的。
锦绣连忙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