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晚晚相继被陈平王府和镇国公府看上,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佳人,加上陈柳霜日渐显出颓势,她便改变了策略。
与其得罪陆晚晚得到一笔钱,不如借她的势先将陈柳霜掰倒。
等她当上了陆家大夫人,还愁没钱给儿子铺路吗?
她眸中精光一闪,亲热地说:“横竖我也没事,陪着你打发时间罢了。”
说完,她命人套车,出发去锦安坊。
两人一齐出门,说说笑笑。
李长姝是名门闺秀,见识颇广,十分健谈,和她同行倒不沉闷。
马车等在耳门外,见她们出来,马夫搬出小杌子。
李长姝先上车,陆晚晚侧眸,发现陆府斜对面的街道上有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回头望了一阵,那两道人影压了压斗笠帽檐,面容大半隐匿于下,看不清楚了。
“怎么了?晚晚。”李长姝探头问她。
陆晚晚面容发愁,指着那两道人影,说:“那个人……好像那天晚上拦路的歹人。”
李长姝一愣:“什么?”
陆晚晚脸上浮起几缕惊恐:“看着有点像。”
“抓了这么久人还没抓到,京城里风声这么紧,他还敢来?”李长姝安抚她的情绪:“放心吧,说不定是你认错了。”
她轻拍着陆晚晚的背部,心底确暗喜。
前两天王彪死了,淹死在陆家后园池子里。
仵作来看过,说他是溺水而亡。
又有下人咬定说王彪那天晚上喝了酒,陆建章便以为他是醉酒后溺了水,草草结案。
李长姝却不这么以为,王彪死得太蹊跷。
再加上上次杜若让她演的那出戏——假装不经意告诉陈柳霜陈奎在黑风寨,第二天王彪就死了。
以她对陈柳霜的了解,她大致能推断出是怎么一回事。
——陈柳霜让王彪去黑风寨处理掉陈奎,然后她又杀了王彪灭口。
那陆晚晚说刚才门口的人很像陈奎,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若!
她恍然大悟,杜若让她演这出戏,就是想让陈柳霜去黑风寨行凶,而陈奎根本不在黑风寨。
杜若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陈柳霜激怒陈奎,让她自食恶果!
好缜密的心思,杜若看起来柔弱妖媚,心思竟然如此高深。
她欣喜若狂,幸亏自己和她结盟了。
对于杜若,她根本没将她放在竞争对手的位子上,诚如她所说,她以前是个戏子,戏子做了当家主母,陆建章这辈子也别想在京城名流抬起头。
陆建章这个人,最要脸。
李长姝决定要去找那个貌似陈奎的人。如果他真是来找陈柳霜的,自己得助他一臂之力。
车子到了锦安坊,掌柜出来接待她们。
陆晚晚认真挑选料子,锦安坊新货上得多,她挑得眼花缭乱。
李长姝等得不耐烦,她有心事,一直挂念着陈奎,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过了会儿,她终于按捺不住,对陆晚晚说:“糟了,前日你父亲让我给覃尚书的女儿准备一套首饰,今日店子的人要送东西来。”
覃尚书就是陆建章的顶头上司,杜若的仇人——覃尹辉。
下个月他大女儿出阁,为了巴结上司,陆建章给她打了一套黄金首饰。
他这回下了大手笔,穷极奢侈,出手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要阔绰。
陆晚晚非常体贴:“都怪我不好,挑今天出门,耽搁了你的事,不如咱们先回去吧,我改天再来选。”
李长姝哪能和她一起回,她笑道:“来都来了,又何必无功而返,你在这里继续选,我自己先回去,回头让马夫来接你。”
陆晚晚点头:“那好。”
李长姝又吩咐锦安坊的掌柜好生接待她,之后到府上账房支钱,鉴于前段时间陆晚晚刚出了事,李长姝叮嘱她一定要等陆家的马车来接她。
她温柔体贴,不知情的人怕还会以为她是陆晚晚的亲生母亲。
李长姝离开之后,陆晚晚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了。
她笑得轻快活泼,心情颇好。
李长姝开门揖盗斗陈柳霜。
陆家这一出好戏已经快到极盛了,她很期待。
她选了好几块料子,便坐在店内等陆家的马车。
掌柜给她倒了茶,她悠悠地喝着,过了没多久,陆家的马车就来了。
回到府上,门房小厮告诉她,有她的一封信。
允州乡下来的。
拿了信之后,陆晚晚回到长思院。
“舅母肯定有新进展了。”陆晚晚高兴地对陈嬷嬷说。
陈嬷嬷激动,肩头微微发抖。岑思莞是她一手带大,她们情如母女。十几年来,她做梦都想为她报仇。
“少夫人说什么了?”
她还保持着在陆家的称呼,叫陆晚晚舅母为少夫人。
陆晚晚拆开信,随在信里的是在谢嬷嬷的认罪书。
她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终于签字画押承认自己和陈柳霜的罪行,还交代了当年给岑思莞看病的大夫。
大夫是个重要的人证。
舅母还说,如果对付陈柳霜不利,她可以将谢嬷嬷押送到京城来对质。
陆晚晚心情更加欢愉。
她让李云舒注意陈柳霜那边的动向,提防陈奎下手,直接将陈柳霜杀了。她罪该万死,可不是现在。她要一点点将覆盖在陈柳霜脸上的那层假面撕开,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那副雍容华贵的脸下面藏着一颗多么肮脏的心。
她还要拿着陈谢嬷嬷的认罪书,让陈柳霜承认罪行,以告慰母亲亡灵。
安排好一切,已经是傍晚黄昏。
她倚在廊柱上,望着谲黄涌动的天际,今天是十五,她回京的第五个月。
月色渐起,她回屋,铺开纸笔,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京郊大营给谢怀琛。
————
这几天陆建章和陈柳霜母女走得很近。
因为成平郡主十分抬举陆锦云,经常邀请陆锦云去王府做客。这段时间宋时青再也没来过陆家,他以为和成平王府的纽带就这么断了,没想到陆锦云这么争气,又和成平郡主成了朋友。
老天都眷顾他陆某人。
晚膳他留在陈柳霜院子里吃,饭后,陆锦云撒娇,说想消消食,要陆建章陪着她们母女逛园子。
陆建章在她身上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自然不会拂她的意。
春光旖旎,月色迷蒙,空气中有淡淡的桃花香。
他们打长思院后经过。
陆锦云看着高高的院墙,心里不是滋味,长思院是陆府最大的院子,宽敞阔气,以前母亲提过几次想修了住进来,父亲没有同意。
他让陆晚晚住了进来。
陆锦云很恼怒,陆晚晚从回来就一直在跟她抢东西。
最近她和宁家走得很近,她是不是还要抢宁蕴?
一想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陆锦云就怒不可遏,决不能让她得逞。
所幸成平郡主已经准备就绪,陆晚晚快完蛋了。
就在他们经过园子的时候,花房里冲出来了两个彪形大汉。
他们手中的刀映着月色,闪着寒光。
“陈柳霜,我要你偿命。”陈奎黑布蒙面,挥了挥刀刃,朝陈柳霜冲了上来。
“陈奎!”陈柳霜吓得面无血色:“你还没死?”
陆锦云大哭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陈寅眼露凶光:“闭嘴,敢把人喊人,我要了你的命。”
陆锦云眼泪簌簌,朝陆建章身后躲了躲。
陆建章听陈柳霜喊陈奎的名字,顿时腿都软了。黑风寨大当家的名号他早有耳闻,黑风寨一□□如麻,凶残无比。
他哆哆嗦嗦求饶道:“两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你们是要银子吗?我给你们银子。”
“我要银子有什么用!”陈寅想起自己惨死的妻儿和黑风寨一干弟兄:“陈柳霜勾结王彪让我们兄弟为她卖命,结果掉头她就杀我们灭口,我要她血债血偿。”
“什么!”陆建章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杀陆晚晚的人是陈柳霜找的,还是让王彪!
陈奎猛地朝陈柳霜冲了上来:“贱人,去死吧!”
陈柳霜抖得犹如一只没毛的鹌鹑,嘴唇都变了颜色,她直往陆建章身边靠,寻求庇护:“老爷!”
陆建章这会儿又是恐惧又是震惊!
陈柳霜背着他究竟干了多少坏事?她竟然敢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还和黑风寨人勾搭在一起,要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以为是他指使的。
想到她干的这一连串蠢事,他就恨不得她死。
他眼眸中冷光一闪。
他早就看陈柳霜不顺眼了,这是个好机会,他非但没有出手救陈柳霜,反而胳膊一挡,将陈柳霜推了出去。他转身拖过陆锦云:“快走!”
陆锦云泪流了满脸,要朝陈柳霜扑过去:“阿娘!”
“赶紧走。”陆建章用力攥着她。
陆锦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来人啊,救命啊。”
陆建章捂住她的嘴:“别把他们惹恼了。”
陈柳霜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比起脚下的痛,更让她绝望的是心底漫溢出来的寒。
——夫妻十几年,陆建章竟然将她推了出去,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陈奎两兄弟冲过来,比划着匕首朝她扎去。
刀光森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李云舒腾空出来,身型利落地把过陈寅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折,陈奎吃痛,匕首应声落地。
陈奎见弟弟被困,立马挥着匕首上来支援,李云舒身形一闪,抬脚踢去,正对他的胸膛,陈奎闷哼一声,倒了地!
陈柳霜见状,捞起陈寅掉落的匕首,冲过去,扎向陈奎心房。
动作快得仅仅只有一瞬间。
鲜血喷溅出来,溅了陈柳霜满脸。
“夫人!”李云舒大惊,他没想到陈柳霜竟然会直接将陈奎给杀了。
陈寅见哥哥倒地,胸前多了个血窟窿,悲愤不已,疯了一样拼命要杀陈柳霜。
李云舒从怔愣中醒过神来,一掌砍向陈寅的后颈,陈寅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陆建章也带了人过来。
他以为能看到陈柳霜横尸园子的场景,却没想到李云舒突然出现,陈柳霜竟然杀了陈奎。
他阴冷的目光扫在陈柳霜身上。
她早就吓傻了,下意识里去杀陈奎,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勇气。
刚才陆建章抛下她,用她去挡陈奎的刀子,她寒了心,此时此刻她只觉头皮发麻,看向他的眼神也阴冷可怖。
陆家的人听到风声都过来了,包括老夫人。
老夫人是信佛之人,甫一见陈奎满身鲜血躺在地上,忙遮了眼,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建章怒火攻心,他一把将陈柳霜揪起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柳霜冷冷地拂开他的手,这个男人太绝情了,就算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至于将她推出去挡刀!
他一点男人的气魄都没有!
“他要杀我,我不小心杀了他。”陈柳霜声音颤抖。
陆建章咬牙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到底为什么……”他瞥了眼,陆晚晚也在身后,余下的话便都咽回腹中,他指着陈奎的尸体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柳霜眼泪簌簌而落,装得十分委屈:“老爷,我才是你枕边人,你怎么能信一个亡命之徒的胡言乱语。”
陆锦云抱着陈柳霜,她吓得直哭。刚才太可怕了,陈奎要杀他们,要不是父亲拖着她,还不知道会有多危险。当时她也担心母亲,可是大敌当前,她选择保全自己的命。
可是一停下来她就后悔了,那可是生她养她疼爱她的亲娘啊。
此时此刻她抱着娘亲痛哭流涕,回想起刚才父亲的无情,她背心冒出了汗水:“父亲,他们可都是杀人越货的匪类,说的话没一句真的,你怎么能相信!”
陈柳霜嚎啕痛哭:“夫妻近二十年,不凭别的,就看到三个孩子的份上,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人群中,李长姝和杜若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们合计好了,就算陈奎兄弟没有得手,还有后招。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冲进人群,“扑通”一声跪在陆建章面前。
她穿着荆钗布裙,身形消瘦,神情憔悴:“老爷,陈奎说的是真的,大夫人和王总管勾结起来,找了黑风寨的匪类谋害大小姐!”
“风轻!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母亲什么时候要杀大姐姐了!”陆锦云怒不可遏,恨不得撕了风轻的那张嘴。
风轻跪在地上,赌咒发誓:“三千神佛在上,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她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看向陈柳霜,恨恨道:“你怕大小姐挡了二小姐的道,所以让王彪找陈奎去杀大小姐。”
风轻太恨陈柳霜了!
因为陈柳霜曾经答应过会给她找个好婆家,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对陈柳霜忠心耿耿,什么坏事都做了,却没想到落得这么个下场。
王彪根本不是个人,他差点让她死在了床上。
她这辈子都被陈柳霜毁完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揭开陈柳霜的面纱,让她也尝一尝背叛的滋味。
陆晚晚站在老夫人旁边,她脸色苍白,眼中泫然欲泣,看上去委屈极了。
她轻扶老夫人的手不断颤抖。老夫人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陆晚晚垂下眼睑,长长的羽睫仿佛振翅欲飞的蝶。
“父亲,夫人是一时糊涂才会做这种事……”她哽咽了一下,似是害怕一般:“她毕竟是陆家的当家主母……”